第4章 神祇(3)

达佛涅

根据奥维德的长诗《变形记》转述。

开朗快乐的阿波罗也有悲愁，他也遇到过痛苦。在战胜皮同之后不久，他就尝到了痛苦的滋味。阿波罗满怀胜利的豪情，站在中箭死亡的怪物旁边的时候，他看见了年少的爱神厄洛斯正弯弓搭箭站在附近。阿波罗笑着对厄洛斯说：

“孩子，你那可怕的武器有什么用处？还是看我射几支有威力的金箭吧，我刚刚用这种箭射杀了皮同。你难道想和我这神箭手比高低吗？也许你还想超过我？”

受了屈辱的厄洛斯高傲地回答阿波罗：

“阿波罗，你的箭百发百中，能射中每一个人，可我的箭只射中你一人。”

厄洛斯一拍翅膀飞上巍峨的帕耳那索斯山，他从箭筒中取出两支箭，一支箭射中之后能唤起爱情，他用这支箭射阿波罗的心；另一支箭能毁灭爱情，他用这第二支箭射河神珀纽斯的女儿达佛涅的心。

阿波罗一遇上美丽的达佛涅，立即就爱上了这位神女。但是达佛涅看见金发鬈曲的阿波罗，扭头像一阵风似的逃跑了，因为厄洛斯那支能扼杀爱情的箭曾射中她的心。阿波罗赶忙去追达佛涅。

“美丽的神女，停一停，”阿波罗大声喊道。“你为什么像羔羊逃避恶狼一样逃避我？你像鸽子躲避鹞鹰一样急急飞奔！我又不是你的敌人！当心刺花李的尖刺扎伤你的脚。喂，等一等，快停下！我是阿波罗，雷神宙斯的儿子，不是凡间普通的牧人。”

然而，美丽的达佛涅越跑越快，阿波罗也像长了翅膀似的跟在她后边飞奔。他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达佛涅都感觉得到他呼吸了。达佛涅已经没有力气，她向父亲珀纽斯呼救：

“父亲珀纽斯，快来救救我！大地啊，快裂开一道缝，把我吞没！啊，快消除我的这副容貌，它只会给我带来灾难！”

刚说到这里，她的四肢立即麻木了。她那娇柔的身体裹上了树皮，一头秀发变成树叶，朝天伸着的双手变成树枝，她整个儿变成了一棵月桂树。悲伤的阿波罗久久地站立在这棵月桂树旁，最后他悄声说道：

“以后就用你的枝条编成的桂冠装饰我的头颅，用你的绿叶装饰我的竖琴和箭筒。啊，月桂树，愿你的枝叶永不枯萎！愿你永远苍翠！”

月桂树浓密的枝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似在对阿波罗作答，绿色的树冠微微低垂，似在答应阿波罗的请求。

阿波罗为阿德墨托斯效力

阿波罗因射杀皮同需要赎罪，同时他还要为杀人的凶犯赎罪。根据宙斯的决定，他远走忒萨利亚，来找高尚贤明的国王阿德墨托斯。他在忒萨利亚为国王放牧，以此为自己赎罪。阿波罗在牧场上边放牧边吹奏芦笛或弹拨金竖琴，猛兽为美妙的乐声所迷醉，纷纷走出密林。凶猛的豹子和狮子在畜群中间安闲地走动。鹿和羚羊听见笛声也纷纷跑来，周围呈现出一片欢乐与祥和。阿德墨托斯的王国开始变得安宁和幸福：五谷丰登，牛羊肥壮，在忒萨利亚首屈一指。所有这一切都是阿波罗的功劳。阿波罗帮助阿德墨托斯娶来伊俄尔科斯国王珀利阿斯的女儿阿尔刻斯提斯。阿尔刻斯提斯的父亲珀利阿斯曾允诺，谁能让狮子和熊套车并乘坐这样的车子来迎亲，他就把女儿嫁给谁。阿波罗赋予他的宠人阿德墨托斯以非凡的力量，使他满足了珀利阿斯提出的条件。阿波罗为阿德墨托斯效力八年，赎罪期满后回到得尔福。

春夏两季阿波罗居住在得尔福。当秋天来临，鲜花凋谢、树叶枯黄的时候，当寒冬临近，帕耳那索斯山将要大雪覆盖的时候，阿波罗坐上雪白的白天鹅驾的车，驰往没有严冬、四季如春的极北族人的乐土。他在那里要住上整整一冬。当得尔福的四野再度转绿，当充满活力的春的气息催开百花，五彩缤纷的鲜花、野草覆盖克里斯山谷的时候，阿波罗又坐着白天鹅拉的车返回得尔福，向人们宣示雷神宙斯的旨意。这时候，得尔福的人们就聚集起来，欢庆阿波罗归来。春夏时节，阿波罗住在得尔福，他常常去探望故乡得罗斯岛，得罗斯岛上也有他的豪华的神庙。

阿波罗与缪斯

春天和夏天，阿波罗和九位缪斯女神常在马泉的泉水淙淙流淌的森林茂密的赫利孔山的山坡上，在巍峨的帕耳那索斯山，在卡斯塔里亚圣泉清澈的水边跳舞。这九位年轻貌美的缪斯是宙斯和谟涅摩辛涅女神[11]的女儿，是阿波罗经常相随的伴侣。阿波罗为她们领唱，弹起金竖琴为她们伴奏。他头戴桂冠，庄严地走在前头，所有九位缪斯女神跟在他后边。这九位女神是：司史诗的卡利俄珀，司抒情诗的欧忒耳珀，司情歌的埃拉托，司悲剧的墨尔波墨涅，司喜剧的塔利亚，司舞蹈的忒耳西科瑞，司历史的克利俄，司天文的乌拉尼亚，司圣歌的波吕许尼亚。她们的合唱庄严、洪亮，自然界的一切仿佛被吸引住了，都在倾听她们美妙动听的歌声。

当阿波罗在九位缪斯女神的陪伴下来到光明的奥林波斯山上的众神中间，当他拨动琴弦，琴声响起，缪斯放声歌唱的时候，奥林波斯山上其他一切都寂然无声了。这时候，战神阿瑞斯忘却了浴血拼杀的喧嚣，乌云聚散者宙斯手中的雷电不闪亮，众神也不再争吵，奥林波斯山一片和平和宁静。就连宙斯的神鹰也垂下强劲有力的双翼，闭上敏锐的双目，静静地站在宙斯的权杖上打盹，再也听不见它的可怕的嘶叫声。寂静之中唯有阿波罗的竖琴的琴弦在悠扬地鸣响。当阿波罗兴致勃勃地叩击起竖琴的金琴弦的时候，诸神欢聚的宴会厅中便跳起欢乐的环舞。缪斯女神、美惠女神、永远年轻的阿佛洛狄忒、阿瑞斯和赫耳墨斯都翩然起舞，跳在最前面的是阿波罗的姐姐、端庄美丽的阿耳忒弥斯。所有这些青春年少的神祇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合着阿波罗竖琴的节拍尽情地跳着。

阿罗欧斯的儿子

远射之神阿波罗一旦发怒，着实可怕，这时他的金箭也就残酷无情。他的金箭射死了许多人。阿罗欧斯的两个儿子俄托斯和厄菲阿尔忒斯，自恃力大无穷，不肯服从任何人，结果死于阿波罗的金箭。早在童年，俄托斯和厄菲阿尔忒斯身材高大、力大无穷、英勇无畏、名闻遐迩。还在少年时期，他们就威胁奥林波斯众神：

“嘿，让我们快长大，让我们超自然的力量快长足。到那时候，我们就把奥林波斯山、珀利翁山和俄萨山[12]摞起来，沿着摞起来的三座山登上天。我们要从你们奥林波斯众神手中抢夺赫拉和阿耳忒弥斯。”

阿罗欧斯这两个桀骜不驯、像提坦神一样的儿子就这样口吐狂言，威胁奥林波斯众神。他们倒是会这么做的。以前他俩就曾用锁链锁住威严的战神阿瑞斯，让阿瑞斯在铜栅栏的监牢里足足蹲了三十个月。要不是行动敏捷的赫耳墨斯搭救这位好战成性、可眼下又无反抗能力的战神，那他还得蹲下去。俄托斯和厄菲阿尔忒斯的确威力强大，可阿波罗绝不听任他们威胁。这位远射之神拉满银弓，两支金箭如火星一般在空中一闪，俄托斯和厄菲阿尔忒斯便已中箭身亡了。

玛耳绪阿斯

阿波罗曾严厉惩罚佛律癸亚的半人半神玛耳绪阿斯，因为玛耳绪阿斯胆敢与他比赛奏乐。弹竖琴的能手阿波罗不能容忍玛耳绪阿斯如此胆大妄为。有一次，玛耳绪阿斯在佛律癸亚的原野上漫游，拾到一支芦笛。这支芦笛是雅典娜丢弃的，她发现吹奏自己制作的这支芦笛有损自己美丽端庄的形象，便将芦笛扔了，并诅咒道：

“谁拾到这支芦笛，就叫谁受到严厉惩罚。”

玛耳绪阿斯不知道雅典娜作过这样的诅咒，他捡起了芦笛，并且很快就学会吹奏。他吹得颇为出色，以致单独演奏也使人人听得出神。玛耳绪阿斯甚是骄傲，竟要与音乐的保护神阿波罗比赛。

阿波罗身穿豪华长衣，头戴桂冠，手捧金竖琴，如约前来比赛。

身居森林田野中的玛耳绪阿斯手持不起眼的芦苇制的笛子，在器宇轩昂的阿波罗面前显得多么渺小！他用芦笛怎能吹出缪斯领袖阿波罗的竖琴金琴弦奏出的美妙动听的声音！阿波罗获胜了。阿波罗因玛耳绪阿斯的挑战而怀恨，他下令捆住不幸的玛耳绪阿斯的双手，将他吊起来，活剥了他的皮。玛耳绪阿斯为自己的贸然行为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他的皮挂在佛律癸亚的刻莱奈的一个山洞里。后来传说，每当佛律癸亚的芦笛声传入山洞，那张皮就像跳舞一样飘动，而当竖琴庄严的声音响起，它就一动不动。

阿斯克勒庇俄斯

阿波罗不只是个复仇者，不是光用金箭散布死亡的神，他还能医治疾病。他的儿子阿斯克勒庇俄斯就是医生和医术的保护神。聪慧的马人喀戎曾在珀利翁山麓教养阿斯克勒庇俄斯。阿斯克勒庇俄斯在喀戎的教导下，成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医生，他的医术甚至超过了老师。阿斯克勒庇俄斯不仅能医治各种疾病，而且还能起死回生。但是他这样做激怒了冥国主宰哈得斯和雷神宙斯，因为他破坏了宙斯亲自制定的人间法律和秩序。大怒的宙斯投下闪电，击死了阿斯克勒庇俄斯。然而人们仍将阿波罗的儿子敬奉为医神。人们为他修建了很多神庙，其中最著名的是建在厄庇道洛斯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

全希腊都敬奉阿波罗。希腊人将他敬为能洗刷人们身上血污的阳光之神，敬为能宣示他父亲宙斯的旨意，能对人实施惩罚，能致病和去病的神。希腊的青少年将他视为自己的保护神。阿波罗还是航海家的保护神，他帮助人们建立新的移民区和城市。画家、诗人、歌唱家和乐师则受到缪斯的领袖阿波罗的特殊保护。阿波罗像雷神宙斯一样受到希腊人的普遍崇拜。

【阿耳忒弥斯】

永远年轻美丽的女神阿耳忒弥斯和她的弟弟阿波罗同时诞生在得罗斯岛上。他们是一对孪生姐弟。真诚亲密的情谊将姐弟俩紧密相连，他们也深深爱着母亲勒托。

阿耳忒弥斯赋予一切以生命。她关心人间生存的一切，关心森林中和原野上生长的一切。她关怀野兽、家畜和人类。她促使花草树木成长，为婚姻生育祝福。希腊妇女常常向宙斯的这位光荣的女儿，向能为婚姻祝福和带来幸福，能给人治病和使人致病的阿耳忒弥斯敬献丰盛的祭品。

阿耳忒弥斯女神能永葆青春，像阳光明媚的白天一样艳丽。她肩背弓和箭筒，手持狩猎用的标枪，在稠密的森林中和阳光普照的田野上狩猎。在一伙喧嚷的神女伴随下，这位光彩照人的女神，身穿仅及膝盖的短猎装，飞奔在山林中。她箭无虚发，无论胆小的麋鹿、扁角鹿，还是躲在芦苇丛中的凶猛的野猪，都逃不过她的箭。她的女伴们在她后边匆匆奔跑。快乐的笑声、喊声、猎犬的叫声在山林间远远地传播，引起阵阵响亮的山谷的回音。她狩猎疲劳了，就带着神女们匆匆前往得尔福，去找她心爱的弟弟阿波罗。在那里她一边歇息，一边在阿波罗金竖琴的伴奏下，和缪斯女神及神女们跳起环舞。身材匀称、娇艳多姿的阿耳忒弥斯舞在最前面，她比所有神女和缪斯女神都美，而且要高出她们一头。阿耳忒弥斯也喜欢在远离凡人的藤蔓遮掩的阴凉的山洞中休息。这时谁打扰她的安宁，谁就会大祸临头。忒拜国王卡德摩斯的女儿奥托诺厄年少的儿子阿克泰翁，就因为打扰阿耳忒弥斯而不幸身亡。

阿克泰翁

根据奥维德的长诗《变形记》转述。

有一天，阿克泰翁和伙伴们一起在喀泰戎山的森林中狩猎。时值炎热的正午，疲乏的猎手们都在浓密的林荫中休息，只有年轻的阿克泰翁离开众人到喀泰戎山谷里寻找凉爽的处所。他来到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的哈耳伽菲亚谷地[13]，这是女神阿耳忒弥斯的圣地。谷地里到处长着悬铃木、香桃木和冷杉，挺拔的柏树像乌黑的箭一样高高耸立，绿油油的草地上开满五彩缤纷的鲜花。清澈的溪水在山谷里淙淙流淌，真是幽静、安宁和清凉的好地方。阿克泰翁看见陡峭的山坡上有个藤遮蔓掩的绝妙的山洞。他不知道山洞常常是宙斯的女儿阿耳忒弥斯休息的地方，就朝山洞走去。

阿克泰翁来到山洞口的时候，阿耳忒弥斯刚进洞不久。阿耳忒弥斯把弓箭交给一位神女，自己准备沐浴。神女们帮她脱下鞋子，挽起头发，刚要出洞到溪边为她汲取冰凉的溪水，突然洞口出现了阿克泰翁。神女们看见阿克泰翁走进洞来，不禁高声喊叫。她们围住阿耳忒弥斯，不让凡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犹如初升的太阳烧红了云彩，愤怒的红晕布满了女神的脸，她的双眼闪射着愤怒的光芒，这时女神显得愈发美丽了。阿耳忒弥斯对阿克泰翁打扰她的安宁大为恼火，一怒之下把可怜的阿克泰翁变成了一只鹿。阿克泰翁头上长出了枝枝丫丫的角，手和脚变成了纤细的鹿腿，脖子变长，耳朵变尖，全身披上了有梅花斑点的鹿皮。胆怯的鹿撒腿急急逃跑。阿克泰翁看见自己映在溪水中的倒影，他想大喊：“啊，糟啦！”可是喊不出来，他丧失了说话能力。泪水从他的眼中夺眶而出，但是眼睛也已变成鹿的眼睛。只有人的智慧还保留着。怎么办呢？往哪儿跑呢？

阿克泰翁的猎犬嗅出了鹿的踪迹，可是它们不知道它是自己的主人，反而狂叫着向他扑去。美丽的鹿仰着头，像一阵风似的沿着喀泰戎山的陡坡、峭壁跑出山谷，穿过森林，在田野上狂奔，一群猎犬在后面紧紧追赶。猎犬越追越近，终于追上了，尖利的犬牙咬住了不幸的阿克泰翁变成的鹿的身子。阿克泰翁想喊：“啊，可怜可怜我吧，我是阿克泰翁，是你们的主人呀！”但是从鹿胸中发出的只是呜呜的叫声，这种叫声听起来倒像人的呻吟。鹿跪倒在地，眼睛里流露出忧伤、恐惧和哀求的神情。但死亡已无法避免，凶狠的猎犬将鹿撕成了碎块。

匆匆赶来的阿克泰翁的伙伴们感到遗憾，因为在如此幸运的时刻阿克泰翁竟不在场。猎犬捕到了一头美丽的鹿，可是伙伴们不知道这头鹿就是阿克泰翁。

阿克泰翁因为打扰了女神阿耳忒弥斯的安宁，就这样死了，但他毕竟是亲眼看到宙斯和勒托的女儿绰约风姿的唯一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