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随笔二则
本篇导读
《随笔二则》选自《滇游日记一》,作于崇祯十一年(一六三八)六到八月以前。记述两件事:一则讲云南省府沐王府黔国公飞扬跋扈,被云南儒生和当地官员联合起来抗争;另一则讲明末云南滇南边疆地区少数民族头领普名胜造反始末,老百姓家园受难情形。
此时,中国北方,皇太极称帝,改“后金”为“大清”,大肆袭击北京附近城市,掠夺人畜,施反间计让袁崇焕凌迟于市。明边关岌岌可危。在云南北面的四川和陕西,李自成连番败退,明朝内部动荡。此时,历史的焦点在北方大明和大清的战事。而在西南边陲云南,通过徐霞客的两则日记,可以看出也在经历着相同的风雨。
黔国公沐氏永镇云南,是明代云南第一贵族。当时沐府仆人和省府儒生群殴,儒生被打伤。儒生去朝廷特派使金公处告状,金公抓了沐府仆人。黔国公拉军队包围金府,并开炮恐吓。金公没理会。黔国公转而去抓了十几个儒生来拷打。金公稳住其他儒生后,将此事报告给了朝廷。朝廷派人核查,但那时太监当政,就下了调停令,致使黔国公更猖獗,激起民愤已然失控。黔国公生母为了维持世袭爵位,哭了三天,把那任黔国公毒死,并上疏朝廷,恩请等下任继承人长大后再继位,于是沐天波才十二岁时就继承爵位。
另一则故事讲普名胜叛乱始末,民众为此受难。普名胜的父祖叛乱,地方官围剿,其父、祖皆被杀。因地方官相互斗气,怕对方坐大,就保留普名胜实力以威胁另一地方官,致使普名胜势力越来越大。他再次起事,并利用地方官员、中央官员间种种矛盾,大行反间计,打击平叛官员,独霸一方。即使是普名胜去世后,他妻子带着幼小的儿子主事,地方官仍然无法合作起来围攻普氏占地。徐霞客在普氏领地游历,目睹民众受苦受难,地方官不作为,朝廷却一无所知。他感叹,大明朝的边防真不行啊。
两则随笔文字不多,信息、意蕴却颇深广,后人联系当时整个大明朝局势,或许会有更多收获。
云南黔国公沐王府
黔国公沐昌祚卒[1],孙启元嗣爵。邑诸生往祭其祖,中门启,一生翘首内望,门吏杖棰之。多士怒,亦棰其人,反为众桀奴所伤,遂诉于直指金公[2]。公讳瑊,将逮诸奴,奴耸启元先疏诬多士[3]。事下御史,金逮奴如故。启元益嗔,征兵祭纛[4],环直指门,发巨炮恐之,金不为动。沐遂掠多士数十人,毒痛之,囊其首于木。金戒多士毋与争,急疏闻。下黔督张鹤鸣勘[5],张奏以实。时魏珰专政[6],下调停旨,而启元愈猖狂不可制。母宋夫人惧斩世绪,泣三日,以毒进,启元陨,事乃解。宋夫人疏请,孙稚未胜爵服,乞权署名,俟长赐袭。会今上登极[7],怜之,辄赐敕实授。即今嗣公沐天波,时仅岁一周支也[8]。
注释
[1]黔国公:沐英,朱元璋养子,明朝开国勋臣之一,世袭镇守云南总兵官,其子孙世袭“黔国公”,与省机构没有直接隶属关系,镇守边疆云南两百八十多年,直至明朝灭亡,共传十六位黔国公。时称昆明“黔府”或“沐王府”。
[2]直指:汉武帝派遣直指使者,衣绣衣,持节发兵,有权诛杀不力的官员。直指,意即指事而行,挺直不阿。
[3]耸:通“怂”,怂恿。
[4]益嗔(chēn):越发生气。纛(dào):古时军队或仪仗队的大旗。
[5]张鹤鸣:明代安徽阜阳人,历任南京工部、兵部尚书,总督贵州、四川、云南等西南地域军务,八十五岁时被流匪吊死。
[6]魏珰:即魏忠贤,明末宦官。
[7]今上登级:指朱由检当皇帝,年号崇祯,时在一六二八年。
[8]沐天波:一六一八至一六六一,第十二代黔国公,十岁(一六二八)袭位,此时大明已千疮百孔,无力回天,沐王府和云南官场营私舞弊、少数民族土司多已叛乱。明亡,随南明永历帝朱由榔入缅甸。后被缅军围困,夺刀击杀缅兵九人,力竭被杀。岁一周支:“支”指地支,古人用十二地支计年,岁一周支即一轮地支,为十二岁。
译文
云南黔国公沐王府
黔国公沐昌祚去世,孙儿沐启元继承爵位。城里的儒生都去祭吊他的祖父,中门打开,有一个儒生抬头朝门内看,守门的官吏竟然用杖打他。儒生们气愤了,也打了那守门的人,却被沐府的恶奴打伤,于是儒生们向绣衣直指御史金公投诉。金公名为瑊,他打算逮捕那些奴仆,奴仆怂恿沐启元先上疏诬告众儒生。事情惊动了监察御史处,金公还是逮捕了沐家的奴仆。沐启元更加生气,调动军队、祭奠军旗,包围金公的衙门,发射大炮恐吓金公,金公毫不动摇。于是沐启元拷打了数十名儒生,残害他们,用木枷夹他们的头。金公告诫儒生不要和沐启元斗,急忙上奏朝廷。朝廷命令贵州省总督张鹤鸣稽查,张鹤鸣据实上报。当时正值魏珰专政,下旨调停,沐启元却更加猖狂,无法控制。他的母亲宋夫人担心断送世袭的爵禄,哭了三天,用毒药毒死了沐启元,事情才得以解决。宋夫人上奏请求,孙子年幼,不能胜任爵位,请求暂时代理权位,等他长大后再继承爵位。恰逢崇祯皇帝继位,怜惜沐昌祚的后裔,就下令授以实爵。就是现在继任黔国公爵位的沐天波,他继承爵位时才十二岁。
赏析与点评
明朝云南沐王府,名人甚多,史载甚多,对于在位仅三年的沐启元则所载不多,这则笔记因而显得珍贵。同时对于了解晚明云南乃至大明局势有所裨益。这则实录,我们可以见到几则信息:当时,黔国公是有明以来云南几百年最高贵族,但直指中央特派员和贵州总督可以调查和去沐王府抓人;宦官魏忠贤权力极大,可以定夺国家大事;沐启元太猖獗,逼得宋夫人出来毒杀;明代读书人上言力争,铁骨铮铮。等等。
由此,我们见到《游记》除名胜地理考察外,对了解晚明人们的生活状况、边疆情况、社会状况乃至民众心态,也大有裨益。
普名胜之乱
普名胜者[9],阿迷州土寇也[10]。祖者辂,父子为乱三乡、维摩间。万历四十二年,广西郡守萧以裕[11],调宁州禄土司兵合剿,一鼓破之,辂父子俱就戮,始复维摩州[12],开三乡县[13]。时名胜走阿迷,宁州禄洪欲除之。临安守梁贵梦、郡绅王中丞抚民,畏宁州强,留普树之敌,曲庇名胜。初犹屯阿迷境,后十余年,兵顿强,残破诸土司,遂驻州城,尽夺州守权。
崇祯四年,抚臣王伉忧之,裹毡笠,同二骑潜至州,悉得其叛状,疏请剿。上命川、贵四省合剿之。石屏龙土司兵先薄漾田,为所歼。三月初八日,王中丞亲驻临安,布政周士昌统十三参将[14],将本省兵万七千人,逼沈家坟。贼命黎亚选扼之,不得进,相持者二月。五月初二日,亚选自营中潜往为名胜寿,醉返营。一童子泄其事于龙。龙与王土司夜劫之,遂斩黎;进薄州城,环围四月,卒不下。时州人廖大亨任职方郎,贼恃为奥援[15],潜使使入京纵反间,谓普实不叛,王抚起衅徼功,百姓悉糜烂。于是部郎疏论普地不百里,兵不千人,即叛可传檄定,何骚动大兵为?而王宫谕锡衮、杨庶常绳武[16],各上疏言宜剿。事下枢部议。先是王抚疏名胜包藏祸心已久,前有司养疽莫发奸,致成难图蔓草,上因切责前抚、按。而前抚闵洪学已擢冢宰[17],惧勿能自解,即以飞语怂恿大司马[18]。大司马已先入部郎言,遂谓名胜地不当一县,抚、按比周,张大其事势,又延引日月,徒虚糜县官饷[19]。疏上,严旨逮伉及按臣赵世龙。十月十五日,抚、按俱临安就逮。十二月十八,周士昌中铳死[20],十三参将悉战没。
五年正月朔,贼悉兵攻临安,诈郡括万金犒之,受金,攻愈急。迨十六,城垂破,贼忽退师,以何天衢袭其穴也。天衢,江右人,居名胜十三头目之一,见名胜有异志,心不安,妻陈氏力劝归中朝,天衢因乞降,当道以三乡城处之,今遂得其解围力。后普屡以兵攻三乡,各相拒,无所胜,乃退兵,先修祖父怨于宁州。方攻宁时,洪已奉调中原,其母集众目,人犒五金、京青布二,各守要害,贼不得入。后洪返,谓所予太重,责之金,诸族目悉解体。贼谍之,乘之入,洪走避抚仙湖孤山[21],州为残破。岁余,洪复故土,郁郁死。贼次攻石屏州,及沙土司等十三长官,悉服属之。志欲克维摩州南鲁白城,即大举。鲁白城在广南西南七日程,临安东南九日程,与交趾界,城天险,为白彝所踞。名胜常曰:“进图中原,退守鲁白,吾无忧矣。”攻之三年,不能克。
七年九月,忽病死。子福远,方九岁。妻万氏,多权略,威行远近。当事者姑以抚了局,酿祸至今,自临安以东、广西以南,不复知有明官矣!至今临安不敢一字指斥,旅人询及者,辄掩口相戒,府州文移,不过虚文。
予过安庄,见为水西残破者,各各有同仇志,不惜为致命;而此方人人没齿无怨言,不意一妇人威略乃尔!南包沙土司,抵蒙自县[22];北包弥勒州[23],抵广西府;东包维摩州,抵三乡县;西抵临安府:皆其横压之区。东唯三乡何天衢,西唯龙鹏龙在田[24],犹与抗斗,余皆闻风慑伏[25]。有司为之笼络,仕绅受其羁靮者[26],十八九。王伉以启衅被逮,后人苟且抚局,举动如此,朝廷可谓有人乎!
夫伉之罪,在误用周士昌,不谙兵机,弥连数月,兵久变生耳。当时止宜责其迟,留策其后效。临敌易帅且不可,遽就军中逮之,亦太甚矣。嗟乎!朝廷于东西用兵,事事如此,不独西南彝也!
注释
[9]普名胜:即普名声。滇南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在从征“奢安之乱”后,实力大增,于崇祯四年(一六三一)发动叛乱,崇祯七年(一六三四)普名声死后,其妻万氏仍领其众,继续为乱滇南。招沙定洲为婿,沙普两强土司结亲,势力空前强大。后沙定洲发动兵变攻打沐天波,并占领沐王府。史合称普名胜之乱和沙定洲等土司之乱为“沙普之乱”。
[10]阿迷州:即今开远市,云南东南部。
[11]广西:明代云南关西府,治所在今云南省东南部泸西县。包括泸西县、师宗县、丘北县、弥勒县等地。
[12]维摩州:隶广西府,治今砚山县北境的维摩,明末维摩州治在今丘北县下寨马头山的旧城。
[13]三乡县:在今邱北县治稍西下寨马头山的新城。
[14]周士昌:明参将。明在边区军事要地设参府,分守各路。主持参府的统兵官即参将,又称参戎,位在总兵、副总兵之下,无定员。
[15]职方郎:明代于兵部设职方司,掌管疆域图籍、军制、城隍、镇戍、简练、征讨等事。职方司的长官称职方郎。奥援:暗中援助的力量、靠山。
[16]王锡衮:云南禄丰人,官至大学士,明末为沙定洲所执杀。杨绳武:字念尔,云南弥勒人,崇祯进士,选庶常授监察御史,官至兵部侍郎。
[17]擢(zhuó):提升。冢宰:周官名,为六卿之首。后世亦称吏部尚书为冢宰。
[18]飞语:没有根据的流言,或恶意的诽谤。大司马:汉武帝时改太尉置大司马,为全国军事首脑。后来则用作高级武官的专称,明代亦别称兵部尚书为大司马。
[19]县官:朝廷,官府。
[20]铳(chònɡ):古代的一种火器。
[21]孤山:又名环玉山、瀛海山,位于今云南玉溪市江川县抚仙湖南部,元明时期殿阁甚多,后毁于战火,近年重建亭阁,为风景胜地。
[22]蒙自县:即今蒙自县。
[23]弥勒州:隶广西府,即今弥勒县。
[24]龙鹏:今作龙朋,在石屏县北境。
[25]慑(shè)伏:慑于威势而屈服。
[26]靮(dí):马缰绳。
译文
普名胜之乱
普名胜是阿迷州的土匪。他的祖父普者辂和儿子在三乡县、维摩州一带作乱。万历四十二年(一六一四),广西府知府萧以裕调集宁州禄土司的军队,合兵围剿,一鼓作气地打败了乱党,普者辂和儿子都被杀了,朝廷才收复维摩州,设置三乡县。当时普名胜逃到阿迷州,宁州土司禄洪打算剿灭他。临安府知府梁贵梦、府中乡绅王抚民中丞,担心宁州土司坐大,留下普名胜借此与宁州土司抗衡,便曲意包庇普名胜。普名胜最初屯驻在阿迷州的边境,之后十余年,普名胜的兵力日渐强大,消灭了各个土司,最后进驻州城,夺取阿迷州知府的政权。
崇祯四年(一六三一),巡抚王伉忧虑阿迷州的情况,裹着毡子戴着斗笠,与两名骑兵潜入阿迷州,全面了解了普名胜叛乱的情况,上奏请求围剿。崇祯皇帝命令四川、贵州等四省合力围剿。石屏州龙土司的军队首先逼近漾田,被普名胜歼灭。三月初八日,王巡抚亲自驻守临安,布政使周士昌统领十三位参将,率领云南省的军队一万七千人,逼近沈家坟。贼军命令黎亚选阻拦官军,周士昌无法前进,双方僵持了两个月。五月初二,黎亚选从军中潜返为普名胜祝寿,喝醉酒后返回军营。一个童仆把消息泄露给龙土司知道。龙土司和王土司连夜强攻,结果杀了黎亚选;进逼阿迷州城,围城四个月,最终没能攻下。当时阿迷州人廖大亨担任职方郎,贼军依靠他为内部的靠山,暗中派使者进京城施行反间计,说普名胜其实没有叛乱,是王巡抚挑起争端,借以邀功,使得生民涂炭。于是兵部职方郎上疏说普名胜的土地不到百里,军队不到千人,即使反叛,只要一道文书就能平定,何必调动大批军队呢?而宫谕王锡衮、庶常杨绳武,分别上疏说应当围剿。此事下达中枢部讨论。在这之前,王巡抚上疏说普名胜长久以来包藏祸心,前任长官像养疽一样,没有揭发他的奸恶,导致野草蔓延为患的局面,皇上因此严词谴责前任巡抚和巡按御史。而前任巡抚闵洪学已擢升为吏部尚书,害怕无法自我辩解,就用流言怂恿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已经先听到兵部职方郎的话,也认为普名胜的领域比不上一个县,巡抚和巡按御使勾结,扩大事态,又拖延时间,虚耗朝廷粮饷。呈上这封奏章后,朝廷严令逮捕王伉和巡按御史赵世龙。十月十五日,俩人在临安府被捕。十二月十八日,周士昌中枪死亡,十三名参将全部战死。
崇祯五年(一六三二)正月初一,贼军全力攻打临安府,讹诈临安府搜括了一万两银子犒劳他们,收到赏银,他们却攻打得更急剧。直到十六日,府城即将被攻破,贼军忽然退兵,因为何天衢偷袭了贼穴。何天衢是江西人,是普名胜的十三个头目之一,看到普名胜心怀异志,内心不安,妻子陈氏竭力劝他归顺朝廷,所以何天衢请求投降,当权者将他安置在三乡县城,现在靠他的力量解除围困。后来普名胜多次率领军队攻打三乡县,双方相持不下,普名胜不能取胜,所以退兵,先去找宁州土司报祖上之仇。正要攻打宁州时,土司禄洪已奉命调到中原,他的母亲招集众头目,每人犒赏五两银子、两匹京青布,要他们守卫要道,贼军不能攻入。后来禄洪回来,认为犒赏得太多,索回银两,各族头目全都离心离德。贼军刺探到这消息,乘机攻入宁州,禄洪逃到抚仙湖的孤山避难,宁州被攻破。过了一年多,禄洪返回故土,抑郁而死。贼军接着进攻石屏州,以及沙土司等十三个长官司,这些地区全部投降。普名胜立志要攻克维摩州南部的鲁白城,于是大举进攻。鲁白城位于广南的西南方,需要七天的路程,从临安府的东南出发,需要九天,与交趾接壤,依傍天险为城,被白彝盘踞。普名胜常说:“前进攻克中原,退却死守鲁白,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攻打三年,无法攻克。
崇祯七年(一六三四)九月,普名胜忽然病死。儿子普福远才九岁。妻子万氏擅长权术谋略,威势震慑远近。当权者只能以安抚的方法解决残局,酿成灾祸延续至今,从临安府以东、广西府以南,百姓都不知道还有明朝的官员了!至今临安府不敢对此事指责一句,旅客问到此事,往往闭口戒备,府、州的公文,不过是一纸虚文。
我路过安庄时,看到被水西土司残害的人,大家都同仇敌忾,不惜为此献出生命;而这里的人却闭口无怨言,想不到一个妇人的威势谋略竟如此厉害!往南包括沙土司,直到蒙自县;往北包括弥勒州,直至广西府;往东包括维摩州,抵达三乡县;往西抵达临安府:都是万氏横行压制的地区。东边只有三乡县的何天衢,西边只有龙鹏的龙在田,还能与万氏抗衡,其余的都闻风丧胆,慑服在她的威势之下。地方官受到万氏笼络,官吏和乡绅受到万氏掣肘的,十有八九。王伉以挑起争端的罪名被捕,后来的官员苟且安抚了事,如此行为,朝廷还有能人吗!
王伉的过失,在于误用周士昌,不通兵略,战争长达数月,拖耗战事导致生变。当时的情况下只能责备王伉用兵迟缓,应该把他留下来,督促他,观其日后的表现。临敌之际更换主帅尚且不行,何况突然到军中逮捕他呢,太过分了!唉!朝廷对边塞用兵,每次都这样,不只是对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才这样啊!
赏析与点评
普名胜在崇祯四年(一六三一)起事,徐霞客七年后来到当时战乱之地,亲身经历了当时战后民众的生活状况,并收集叛乱始末资料,记录下来,这则笔记是记载普名胜之乱最早、最详实的文献材料。
围绕着普名胜之乱的始末,我们见到晚明云南官场政治状况:中央和地方土司、土司和地方官、地方官和中央关系复杂。还见到一系列与这次叛乱相关的明朝官场人物:崇祯帝、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大学士、监察御史、布政使、总督、巡抚、县守、郡绅、土司、反将等等。边疆叛乱,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之间的政令传达、办事模式、人员间明争暗斗等等复杂多变的情况,使得叛乱迟迟得不到很好的解决。
徐霞客为此担忧、愤怒。担忧普名胜虽已死,势力尚在,尽管普名胜遗孀并入沙定洲势力。一六四五年,徐霞客已过世几年,沙定洲攻占沐王府。徐霞客的愤怒在于,在普名胜之乱中受难的民众甚多,都想为解除普名胜势力而出力,但是官家没人理会。普名胜遗孀万氏有权谋,很多地方官员被贿赂,抵抗的地方官为数极少。中央甚至连叛乱的真实情况都不了解,还加害于努力抵抗的官员。官员之间为这事而明争暗斗,搁置不理。最后,受苦的还是普通民众,以及动荡中的大明朝。
徐霞客在结尾说了这样一句话:“朝廷于东西用兵,事事如此,不独西南彝也!”朝廷在边疆打仗,与平定普名胜之乱一样,“事事如此”。其实,大明和大清的战事,大明节节败退,是整个明朝漏洞太多、腐败丛生。
图7 选自《滇苗图说》(明顾见龙原画,含彩绘三十五幅,清代摹本)
图8 选自《梵像图长卷》(南宋张胜温画,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左上文字是:“(为)利贞皇帝白□票信书”,这段图描绘大理国第十九代国王利贞皇帝带领百官到苍山下寺院中礼佛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