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纠缠(2)
苏旷提高警惕,小心迈步,谁料刚进门,就有一把尖利的匕首顶在他的腰间,“往前走,上楼,不要回头,否则我先取你性命。”苏旷听出这声音正是刚才接电话的人,他反而放松心情,依言行事。
上到二楼,原本漆黑的屋里忽然灯火通明。苏旷闭了闭眼,适应后缓缓睁开,一眼便瞧见时娟被五花大绑在墙角,原本白皙无瑕的脸上有几道淡淡的红印,头发散乱,两眼无神。
她一看见苏旷,立刻大声呼救:“苏旷,救我。”
“为难一个女流之辈,你们算什么英雄好汉?”苏旷一边说话,一边留意周围,并且盘算脱身之计,对方一共有六人,个个孔武有力。苏旷身手不凡,以一当十,要打倒他们不难,只不过时娟还在他们手中,少不得投鼠忌器。
“英雄救美,好,好,好。”身着黑衣的男子看来是六人之首,面无三两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连说三个好字,语气带着不屑一顾的讥讽。
苏旷唇边牵出一抹淡笑:“我人已经到了,你们待怎样?”他气定神闲,不急不躁,让人为之心折。
黑衣男子扭过头看了眼时娟,又转回头,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我兄弟伤的不轻,只要你也用玻璃瓶砸自己这么一下,我前事不究,立刻放人。”
苏旷处变不惊,嘴角依然挂着慵懒的笑意,“此话当真?”
“当然。”
“一言为定。”
黑衣男子将早已准备好的酒瓶交给苏旷,后者掂了掂,轻笑:“就这么简单?”
“少废话,我王二麻子说一不二。”黑衣男子冷哼,苏旷举起玻璃瓶大力砸向自己。
“苏旷不要啊,”是时娟的惊呼声。
千钧一发之际,那王二麻子稍有松懈,酒瓶却是狠狠砸在他的头上,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痛苦的捧着头,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
苏旷三两下解开捆绑住时娟的绳索,将她护在身后,轻声嘱咐她:“一会我和他们打斗之时你先跑,我的机车就在楼下,你赶紧走,不用管我。”
时娟似乎有些被吓傻了,她拽着苏旷的衣袖不肯放手,此时,那六人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抄起家伙将苏旷和时娟团团包围住。
苏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起一脚,正中王二麻子的下体,他惨叫一声,忍着痛大喝:“兄弟们,给我上,不要放走他们。”
苏旷虽身手了得,但他既要看顾时娟,又要防止对方使诈,一心两用,身上也挨了好几棍,他闷哼一声,但步伐不乱,他看准机会将时娟推出包围圈,“快走,你在这里只会令我分心。”
时娟死死咬住下唇,人退至楼梯口,抓着扶手大口喘气,苏旷没了时娟这个累赘,顿时轻松许多,情势逆转,他猛的发力,将六人打翻在地,乘着他们没有爬起,他一把拖起时娟,飞也似的冲下楼,发动机车,绝尘而去,等到对方追出来,留给他们的仅是淡淡飘散在空中的白烟和飞扬的尘土。
苏旷带着时娟一路疾驰,不敢停歇,直到开回市区,眼见身后不会再有人追来,才停下车,冷声冷气地命令:“下车。”
时娟双手紧紧搂住苏旷的腰,头靠在他背部,嗅着他体间清新的气息,舍不得松手。
“我叫你下车听见没有?”苏旷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不耐。
时娟撇撇嘴:“下车就下车嘛,你这么凶干吗?”她不情愿地放开苏旷,跳下车,深深地吸了口气,嘿嘿笑:“苏旷,你刚才的样子真帅。”她欲钩住苏旷的脖子,被他一掌甩落。
“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听到没?”苏旷低吼,这丫头每次都给他惹一堆麻烦,然后要他帮忙收拾,他有些忍无可忍了。
时娟笑得极为开心,她揽上苏旷胳膊,“你嘴上不承认,可你心里还是很关心我的。”
苏旷哭笑不得,脸部伤口被牵动,痛的龇牙咧嘴,他用手按着伤处,僵着脸问时娟:“你有没有受伤?”
“有你保护我,我自然没事喽。”时娟把头埋进苏旷怀里,甜甜地说:“苏旷,你对我真好。”
苏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为了摆脱她的纠缠,苏旷已经避免同她接触,并且言语极度恶劣,可时娟就是不死心,几次三番明着暗着示爱,无视苏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弄得苏旷避无可避。
老实说,撇开时娟是时伟女儿的身份,就她个人条件而言,也属一流。年轻貌美,体态匀称,国外留学归来,只不过本性贪玩,肆意妄为,任性暴躁了些,但她的大小姐脾气,只要一遇上苏旷,就变成了乖乖听话的小绵羊。
一物降一物,苏旷就是她的劫。
时娟天真烂漫,要博得她的信任着实比博得时伟信任容易得多,但苏旷是何等样人,自然不屑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时伟是时伟,时娟是时娟,他分得很清楚。所以他刻意拉开同时娟之间的距离,为的也是她好,但显然时娟不会领情。
苏旷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和那些人怎么起的冲突?”
时娟眼神闪烁不定,她避开苏旷的目光,轻声道:“和你电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那麻子的手下对我出言不逊,动手动脚,我一气之下就拿酒瓶子砸他喽。”神色间似乎不愿多说,她晃了晃苏旷的手臂,“幸好苏哥你来的及时,否则,否则……”她洁白透明的脸上渗出一抹红潮,苏旷抚了抚她的头发,见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忍心再责备她。
时娟心中窃喜,把自己的手塞进苏旷掌中,与之十指交缠,面露柔情。
碍着时伟的面子,苏旷尽量保持温和,“这里已经是安全的地方,你自己打车回家,我还得赶回金碧辉煌。”
“不要,”时娟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能和苏旷单独相处,自然不想轻易放弃。
苏旷想稍稍挣脱开时娟,反被她抱得更紧。苏旷沉下脸,“你想怎样?”
时娟最怕看到苏旷对她板面孔,她转了转眼珠,小声说:“你送我回去嘛。”
苏旷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行。”
时娟嘴一扁,眼圈发红,似要哭出来,“你就不怕我半路上再遇到危险吗?”
苏旷不以为然:“他们不会追来了,你哪来的危险,你不要无理取闹。”
“万一出租车司机是坏人,万一他和他们是一伙的,又譬如走在路上有人打劫,对方还有刀子,带着硫酸,或者劫财又劫色,还有……”时娟强词夺理,想尽各种办法,苏旷无奈投降:“闭嘴,我送你回去。”好事做到底,就这样把她扔在半道上好像是有些过意不去,苏旷薄唇微抿,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娟则得意地笑了。
机车再次发动。
时娟将脸埋进苏旷的肩窝,瑟瑟寒风刮在她娇嫩的脸上,她丝毫不以为意,此刻,苏旷和她在一起,而且又是如此贴近,这是最重要的。
月色婆娑,罩下柔美的光芒。
时娟和苏旷第一次见面,是在H市机场,她从英国学成归来,那天刚巧时伟有事走不开,就把接机的任务交给了苏旷。
从第一眼见到苏旷起,时娟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他。从小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男人对她来说也是一样。可惜,苏旷和她从前交往过的男人都不同,她越是强硬,他越是不吃她这一套。他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有时恨得她牙痒痒的,发誓不再理他,可骂过以后,又是爱死爱活坚决不放手。
时娟在对苏旷习性做了一番调查之后,改变了策略。苏旷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于是,硬的不行,她就放软。小鸟依人,楚楚可怜,这是时娟最近经常扮演的角色。
米妮酒吧的那场戏正是她自编自导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苏旷上钩。王二麻子等人是她花钱找来的地痞流氓,不足为虑。她只是想试探下苏旷对她究竟如何,没想到差点弄假成真,不过,那些人见钱眼开,多给些钱就能摆平他们,时娟静默了会,扯扯嘴角,柔媚笑开。
安宁按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从一台调到五十台,再调回来,从《陀枪师姐》到《还珠格格》,再到《天仙配》,翻来覆去总是这几个电视剧,无聊至极。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午夜十二点,安宁打了个哈欠,关掉电视,走回卧房。
她爬上床,打开搁置在床头的手提电脑收邮件,垃圾邮件倒是不少,用得上的却没有一封。
给刘慧发了封邮件后,安宁闲着无事上校友录了解了下几位好朋友最近的动向,更新了博客,又去天涯随意浏览了帖子,最后还不忘上晋江追看几个万年大坑。
全部忙完,她准备合上电脑睡觉。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响,安宁扫了眼电脑右下角,已是凌晨一点,和以往不同的是,无论是开门关门还是放水冲澡,苏旷都是轻手轻脚的,和过去全然不顾别人感受的做法相比有了质的飞跃。孺子可教,安宁不禁笑出了声。
她悄悄开了门,客厅无人,洗手间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安宁有事急着和他商量,就坐在沙发上等他。
没多久安宁就听到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转过身,顿时满脸通红。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声线微颤:“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苏旷全身仅裹了条浴巾,结实的胸膛上还淌着水珠,正用一条大毛巾使劲擦拭着头发,他被安宁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往后一缩,惊愕道:“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再说话。”安宁不敢抬头,脸更红了。
苏旷不再逗她,走回房间换衣服。
安宁一颗心扑通扑通兀自跳个不停,大脑里反复跳出刚才无意间瞄到的苏旷那近乎完美的身材,她不是刘慧那样的色女,但不可否认,苏旷的身材真的不错。
苏旷套了件毛衣出来,下身是式样简洁的黑色牛仔裤,身材好,穿什么都出色,这是刘慧夸她家姚子安时候说的话,不过现在安宁觉得这话用在苏旷身上同样适合。
“找我有事?”苏旷脸上似有些困惑,安宁很少找他,特别是经过上次的事以后,她几乎是躲着他的。
“我今天去见了个朋友,他建议我开家婚纱店,你觉得可行吗?”安宁暂时忘记了方才的尴尬,开门见山地问,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兴奋之情。
苏旷却分外留意前面那句话,朋友,安宁在H市除了刘慧还有什么朋友?难道是……他的眼光在安宁的脸和地板之间来回梭巡。
“喂,你说话嘛。”安宁伸手捅了捅苏旷。
苏旷不答反问:“哪个朋友?你有朋友在这吗?”
安宁脸上又是一红,“是谁不重要,你到底给不给建议?”口吻中带上一点嗔怪。
苏旷低头寻思片刻,眸光锁定在她身上,淡淡道:“不错,你可以试试。”
“我真的可以吗?”安宁不知道为何会对苏旷全然信任,她把原因归结于他曾经救过她两次,而其他的,她可以当作毫不知情。
苏旷唇边噙着浅笑,“当然。我朋友多,我会让他们帮你留意合适的店面的。”
安宁心头涌上一阵奇妙的温馨,“太感谢你了。”她垂下头,不敢看苏旷真诚的眼睛,她老是在心里揣测苏旷的身份,也对他产生各种怀疑,有时对他不理不睬,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帮助她,关心她。眼角扫到柔软的地毯,客厅里越来越多的塑料制品,她微掀起嘴角。
“啰嗦。”苏旷缓缓吐出两字。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挺像古时武林中的大侠,在别人需要帮助时你就会挺身而出。”安宁犹犹豫豫地开口,她不是想干扰苏旷的私事,所以只得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来探询。
苏旷眼睛亮了亮,但只是轻笑,没有说话。
安宁硬着头皮继续试探:“总感觉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说的对不对?”
苏旷笑眯了眼眸,“安宁,你只需记住有时眼见未必为实。”意味深长,笑容恰如其分,带点蛊惑人心的神秘感,更是挑起安宁强烈的好奇心。
“不可以说?”安宁还不死心。
苏旷眼中平静似水,轻巧地接口:“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安宁鼓起腮帮子,不情愿地说:“哦。”只要她心中认定他不是坏人,那就够了。
她跳下沙发,经过苏旷身边时,惊呼:“苏旷,你受伤了?”她有三百度的近视,回来后早早摘了隐形眼镜,以至于现在走近才发现苏旷脸上的几道淤青。再仔细看,他手背和脖颈上亦有深浅不一的伤痕。
“不小心跌了一跤。”受伤是家常便饭,他早不放在心上。
安宁摇头,拒绝相信他的话。又不是三岁孩童,还能分不清刀伤和跌伤。“你别动,在这里等着我。”安宁偏过头对着苏旷一笑,柔声说。
苏旷心头一动,棱角分明的脸庞浮现更深的笑意。
安宁回房间拿了上次在医院配的用剩下的酒精棉花和消毒药水出来,苏旷皱皱眉,“不用麻烦,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安宁嗤笑,极尽揶揄:“不是怕疼吧?”
明知是激将法,苏旷还是心甘情愿地上套,“我怎么会害怕,那你给我上药吧。”他闭上眼,仿佛如临大敌。
安宁轻笑出声,她用镊子夹起棉条沾了药水轻手轻脚的涂抹在苏旷各处伤口,“疼吗?”安宁吐气如兰,温言软语,苏旷感觉好得不得了,早就不知疼为何物。
伤口在药水的刺激下略微有些发痒,苏旷忍不住用手去挠,手刚伸过去就被安宁拍掉,“不能用手碰,”她对着伤口小心吹气,“好些了吗?”苏旷在安宁轻盈嗓音和笑颜的安抚下,心境逐渐平和。
上完药,安宁拍拍手,“搞定,我去睡了。”走到卧室门口又回过头,笑颜如花:“晚安。”苏旷感觉心底深处某些尘封已久的东西正在慢慢复苏。
安宁重新爬上床。苏旷的话让她安心不少,对将要进行的创业产生前所未有的自信。
她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头发,唇边不知不觉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等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刚才苏旷所说的眼见未必为实,究竟指的是他在楼梯上殴打一名弱质女子,还是指他在孤儿院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的事?照他这个说法,是不是很多亲眼看到的事都只是表面现象?
安宁想的头昏脑涨,仍然没有答案,越来越浓的不可抗拒的睡意却悄然袭来,让她没有精力再深思,头磕着枕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