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新生活(1)
第二天安宁和刘慧约在离两人家都不远的沙县小吃店。
安宁到得早,等了大约半小时,刘慧才姗姗来迟。
她没精打采地坐下,说不上几句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打哈欠。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安宁推推趴在桌上快要睡着的刘慧,不满地叫唤。
“我的大小姐,你大清早的叫我出来就是和我说这个?”刘慧用手捂着嘴,呵欠连天。
安宁睁大眼,“是啊,有什么不对?”
刘慧大口咬下芋饺,口齿不清地说:“资金呢,门面呢,人手呢,你考虑过没有?亲爱的,开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安宁被泼冷水,自然十分不爽,她心微微往下一沉,沈默是帮她出主意的人,苏旷支持她鼓励她,刘慧是她最好的朋友反而投了反对票。她抿了抿嘴唇,不高兴地说:“你太会打击人了。”
刘慧揉揉眼睛,凌晨三点才睡下,早上六点就被安宁的电话吵醒,加上最近姚子安举止奇奇怪怪的,老是找借口晚回家,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她自己也是焦头烂额,所以口气冲了点。她抚了抚眉,放柔声音,可怜兮兮道:“小安子,你别生气嘛。”
安宁朝她翻了翻白眼,无奈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我才找你出来商量的嘛。”
刘慧在心中暗道:商量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也实在太心急了点。她在情绪上可不敢表达出,搔搔头皮,“你有什么具体打算?”
安宁对这方面其实一窍不通,不过是凭着一时的热情办事,现在静下心听刘慧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冲动有余,后劲不足,从前,不管什么事都是由父母或者关信为她办妥,她早已养成了依赖的思想,一旦离开他们的羽翼,就畏首畏尾,找不到方向,所以这次,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想尝试下,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她扳着指头算给刘慧听:“在顺利开张之前有很多事要做,先要找一处市口好的门面店,接着装修,同时要联络我在S市的朋友,让他们帮我寻找进货渠道。资金方面嘛……”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数字,安宁顿了顿继续说:“我算过了,租金,装修等费用大约要这个数,我自己有些积蓄,再问我爸妈借一点,节省点花,也就差不多了。”安宁托腮想了想,“至于人手方面,老板,店员,收银员,清洁工,我一个人做,等生意做大再请人也不迟,你觉得呢?”
安宁说得头头是道,不禁让刘慧刮目相看,以前她被保护得太好了,社会经验不足才会屡屡吃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这么多,她也成熟了很多。
老实说,安宁在讲这番话之前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的,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凡事肯定都扔给关信去头疼,她只要听听音乐,吃吃零食,自有人帮她搞定一切。可现在不成了,安宁几乎苦涩的笑了笑,昂起头,她总有一天要让关信知道,没有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精彩。
刘慧表面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其实心思缜密,考虑周详,她又替安宁完善了几处细节,才轻笑:“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安宁鼓掌,“我就知道没找错人。”
“那这顿你请。”说话间,刘慧消灭掉一份炒年糕,一份豆腐丸,一份排骨汤,满意地抹了抹嘴。
“没问题。”安宁大方地拍拍胸部。
刘慧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恢复往日的精神状态。
此时,太阳明晃晃地照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树叶晃动反射进道道金光,打在刘慧身上暖洋洋的。安宁注意到她眼圈下有很深的阴影,双目有些浮肿,明显的睡眠不足,她关切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不要太拼了,稿子是写不完的,钱也是赚不完的。”
刘慧笑笑:“我会当心的。”
安宁把最后一点小米粥喝完,随口问道:“你家姚子安呢,貌似我很久没看到他了。”
刘慧身体微微一抖,目光幽幽的,她本不想告诉安宁她和姚子安之间最近发生的问题,但她提起,触到她心中的痛处,话匣子便打开了,她泄愤似的把纸巾扯成一条条,丢在餐盘里,“他啊,最近和他老板面对面的时间估计比我还多。”
安宁不以为意地说:“他工作忙嘛,你要理解她。”除了关信,安宁并没有其他恋爱经验,关信有时会因为工作关系失约,因此她理所当然地认定所有的男人都以事业为重。
刘慧望了她良久,鼻头忽然一酸:“他整天说开会啊,加班啊,谁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对于这点,刘慧觉得万分委屈,以前,姚子安整日和她黏在一起,把她看得死死的,就算有事不能陪她,电话短信问候不断,生怕她觉得闷,还鼓动她多和朋友上街购物,去周边城市小规模旅行。现在,她的事情,他几乎懒得搭理。难得回家,就往床上一躺,对刘慧提出的温存要求,只有三个字:“我很累。”
刘慧沮丧地说:“总之,他不再是以前的姚子安了。他变了。”
安宁骇然瞪起眼,低呼:“不会吧。”姚子安可是公认的极品好男人啊,难道说爱情真的是经不起时间的沉淀吗?譬如,刘慧和姚子安。譬如,她和关信。
“你不要胡思乱想,所有的事都是你在猜测。他跟你提分手了?他说要离开你?”安宁柔声相劝,虽然她知道自己在感情方面也是失败者,以她的惨痛经验来劝慰刘慧,好像没立场。
刘慧寻思片刻:“这倒没有。”
“那不结了。”安宁咧咧嘴角:“庸人自扰之。”
在安宁的开导下,刘慧原本沉重的心情好了许多。
结账后,两人缓慢步出小吃店。
刘慧和安宁勾肩搭背,附耳说着悄悄话,好像又回到了上大学那会,那白衣飘飘,无忧无虑的年代。
人行道上,有上了岁数的老人正在晨练。
树荫下那波人潮,一名六十上下的老妇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教人耍太极拳。
细心的她一眼就瞥见整个队伍就她一名妇人,其余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咦,奇怪,怎么耍太极的都是男人?”她想到什么,嘴里就说了出来。
刘慧比她瞧得更仔细,她清点了下人数后,肩膀随着身体剧烈抖动,笑得乱没形象。许久,她止住笑,咬着安宁的耳朵说:“七个老头,一个老太。正好可以演一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啊。”
安宁先是愣了下,旋即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欢笑声,惹的路人纷纷停驻观望。刘慧拉起安宁抄小路跑开,人行道上洒落一片笑声。
跑出很远,她们对望着又是一阵傻笑。刘慧早忘记了和姚子安之间的不快,安宁拍拍她的头顶,略感欣慰。
她自己的感情生活残缺不全,也希望别人好,特别是她最好的朋友刘慧,能把她失去的幸福一并鞠在手心。
苏旷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东奔西走,为安宁寻找合适的店面,他本人是力求尽善尽美的性子,所以尽量考虑全面,地段不好的不要,租金太昂贵的又觉得不划算,这样一来一去,能让他看的上眼的地儿少之又少。
这一天他再一次替年蕊送钱到年家时,看到墙上贴着的招租启示,忽然眼前一亮。一线街虽窄小,却是有名的小吃购物一条街,平日里就人来人往,一到双休日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年家二老敦厚老实,在租金方面也不会狮子大开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旷状似随意地打听:“原来的茶叶铺子做得好好的,怎么要搬走吗?”
年夫人笑笑,平静地点了点头:“老赵儿子大学毕业后听说找了份不错的工作,用不到他再辛苦赚钱养家了,他前几天就回乡下享清福去了。”
“原来如此。”苏旷欣喜,这对安宁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那这门面现在租出去没有?”
“还没有,”年老爷子插嘴:“来看过的人倒是不少,但最后都谈不拢。”
“噢?”苏旷动了动眉梢,“为什么?”
年老爷子朝年夫人一指,“你问她吧,要求一大堆,不把人吓跑才怪。”
年夫人把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你还学人讲什么眼缘呢。”
苏旷脸上浮起浅淡的笑容,这年家二老还真有意思。苏旷一边扯开一个,施展无敌笑容:“老爷子,租你这儿的店面有什么要求?”
年夫人抢着说:“我和老头子都上了年纪了,作息要规律,经不起折腾。所以饭馆,小吃店这些从清早营业到半夜的餐饮行业都不在考虑范围内,还有,卖食品的容易招虫子,卖百货的邋遢,这些也不要,最好是租给开服装店的小姑娘,又干净又整洁。”
苏旷眼睛盈满笑意,这简直就是为安宁度身订造。他迫不及待的:“我有个朋友正好想开婚纱店,这样吧,我让她马上过来。”说完,他即刻拨打安宁电话。
拨通的那一刻,他才想起安宁回了S市。
大半年没有回过家,下火车时安宁觉得家乡的空气都是那么清新自然。H市的生活节奏过快,她总是不能适应,难怪从前关信老是取笑她已经提前进入退休状态。
自从那天撕掉同关信的合影,这些天来她还是第一次想起这个名字。
再次踏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心境似乎平复许多。所以说,时间是治愈创伤最好的良药。安宁自嘲地笑笑,神情有些飘离。
安宁提着一个简单的挎包,家里什么都有,而且此行她并不打算久住。
停在家门前,她轻轻地吐出口气,才摁响门铃。
等了很久,无人应答。
她抬腕看了眼表,下午三点,这个时候,爸妈会去哪里?
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她没有电话通知,这下倒好,吃了闭门羹。
她在包里掏了半天,只有H市那套房子的钥匙,抽屉钥匙,再无其他。
正在她思忖该去哪里闲逛打发掉这段时间时,紧挨着的一户人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宁宁,你回来了。”说话的人神情意外而惊喜。
安宁心猛地一跳,侧过身对着眼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中年妇人道了声:“关妈妈好。”
孔丹初怜爱地揽住安宁的肩膀,这个原本总是挂着甜甜微笑的孩子,如今眉眼间却多了丝淡淡的忧伤和苍凉。
“宁宁,你爸妈去家乐福了,很快就回来,你上关妈妈家坐会吧。”孔丹初揉揉安宁渐长的头发,还是像从前那般待她。
安宁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关爸爸关妈妈从小看着她长大,也早把她当作儿媳妇,可现在她和关信走到这种地步,毕竟什么都不同了。“我还是出去走走好了,不麻烦关妈妈了。”安宁声音低哑,脚下有一点飘。
孔丹初闷了闷,放开揽着安宁的手,叹息:“宁宁,我知道是关信对不起你,可是,你和关妈妈也要划清界限吗?”
安宁心微微一颤,眼眸半垂,默不作声。
孔丹初挫败地摇头,一时竟无话可说。
如果不是关睿中的出现,沉默可能还要继续下去。
他见妻子和安宁面对面站在楼道上,一个眼底泛起一抹浓得化不开的伤痛,一个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隐约察觉到什么,于是推开半敞着的门,自己先走进去,头也不回:“宁宁,你跟我来。”
一家之主的威严此时尽现。关睿中是军人出身,嗓音洪亮,说一不二,安宁打小就有一点点怕他,此时虽不情愿,还是跟在他身后进门。
孔丹初面色稍缓,合上门。
气氛有些凝滞。
安宁抬头就可以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那还是关信大学毕业那天她帮他拍的,一身警服,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她慌忙转开视线,心如针锥般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