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飞侠(2)

生活在“梦幻岛”的孩子们，正排成单行，一个个手按着刀柄，悄悄地向前行。眼下他们是六个人，那对孪生兄弟算两个人。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披风，只要一跌倒，就会在地上打滚。所以，他们的脚步变得很稳。

头一个走过的是图图。在这支英勇的队伍里，他不能说最不英勇，而是最不走运。他脸上总是带着愁容。他咬着手指头走过去了。

第二个过来的是尼布斯，他欢快而彬彬有礼；后面跟着斯莱特利，他用树枝削成哨子，随着自己吹的曲调，狂欢起舞。

第四个是卷毛，他是个小淘气。每次彼得板着面孔说“谁干的谁站出来”时，站出来的常常都是他。所以现在一听到这命令，他就自动站出来，也不管是不是他干的。

走在最后的是那对孪生兄弟，他们总是寸步不离、厮守在一起。

孩子们在黑暗中不见踪影了，过了一段时间，海盗们跟踪而来。他们总是唱着那支可怕的歌：

系上缆绳，唷嗬，抛锚停船，

我们打劫去喽！

即使一颗炮弹，将我们打散，

在深深的海底，我们还会碰头！

走在最前头的是漂亮的意大利人切科。他赤裸着两条强壮的胳臂，两枚八比索的西班牙金币挂在耳朵上作饰物。接着是比尔·鸠克斯，他浑身上下都刺满了花纹。还有库克森、绅士斯塔奇、爱尔兰水手长斯密以及努得勒，他老爱背剪着手，还有罗伯特·木林斯和阿尔夫·梅森等。

海盗船长——詹姆斯·胡克是那些邪恶匪徒中最邪恶、最强横的一个人了。他有一副铁青的面孔，长长的弯曲的发卷，远看像一支支黑蜡烛，他的眼睛是蓝色的，蓝得就像勿忘我的花。不过在他把铁钩向你捅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就会现出两点红光，如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使他的眼睛显得可怕极了。

这个时候，胡克正安逸地躺在一辆粗糙的大车子里，由他手下的人推拉着走。他嘴里叼着一根他自己设计的烟斗，那烟斗能使他同时吸两支雪茄。他不时地挥动着那只可怕的铁钩，催动手下的人赶快拉。像狗一样看待和使唤他们，并且常常因为自己一时的不顺心就会杀掉他们其中的一个。

有一次，一个名字叫“天窗”的海盗笨手笨脚、鬼鬼祟祟地凑到胡克跟前，用手去乱摸他那镶着花边的衣领。这时胡克看到了，只见他铁钩一伸，接着一声惨叫，“天窗”的尸体就给踢到了一边。

尾随在海盗后面，悄无声息地潜行过来的，是印第安人；他们一个个把眼睛睁得溜圆。他们手持战斧和刀，赤裸的身躯上涂着闪闪发光的油彩，还挂着成串的人头。殿后的、处在最危险位置的，是虎莲——她骄傲地直立着，好像生来就是一位公主。她是肤色黝黑的女将中最标致的一个，是皮卡尼尼族的大美人；她时而卖弄风骚，时而冷若冰霜，时而又热情如火。武士们没有一个不想娶这个尤物为妻的，可是她用她那把斧子挡开了所有的求婚者。

印第安人像影子一样过来，又像影子一样消失了；紧接着，野兽取代了他们的位置。那是杂乱的一大群：狮子、老虎、熊，还有在它们前面奔窜逃命的数不清的小野兽。因为各种各样的兽类，特别是所有吃人的野兽，都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岛上杂处并存。它们的舌头拖得老长，今晚，它们都饿了。

野兽过去以后，最后的一个角色上场了，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鳄鱼，它追逐的目标竟然是胡克船长。

鳄鱼过去了，没过多久，孩子们又出现了。他们首先摆脱了这个转动着的圈子，慵懒地躺在草地上，这片草地离他们地下的家很近。

“我真希望彼得回来呀。”

他们全都心神不宁地说——虽然他们个头儿都比他们的队长高，腰身也比他粗。

“只有我一个人不怕海盗。”斯莱特利说道，就在这时不知是什么响声惊动了他，于是他赶紧又改口说道：“不过，我也希望彼得回来，好给我们讲一讲灰姑娘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大伙正谈着呢，突然他们听到远处传来海盗的那首凄厉的歌：

唷嗬，唷嗬，海盗的生活

骷髅和白骨的旗帜……

听到这支歌，孩子们一下子就从草地上消失了，连兔子都没有他们溜得快。除了尼布斯跑到别处侦察敌情以外，其他的全都回到了地下的家里。几个月来，胡克一直在找他们的地下住处，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海盗斯塔奇眼快，他瞧见尼布斯穿过树林逃跑了，于是立刻亮出了手枪，就在这时，胡克的铁钩抓住了他的肩膀。

“先把手枪放回去。”

“我可以打死他的。”

“是啊，不过枪声会引来虎莲公主的印第安人。你愿意断送你的头吗？另外他只是其中一个，而我则是要把他们七个统统干掉，并且是我最想抓到的，”说到这里，胡克变得激动起来，声音有点颤抖，“是他们的队长彼得·潘，是他砍掉了我的胳臂，又扔给了鳄鱼。打那以后，鳄鱼就跟定了我，穿山过海地跟着我，想吃我身体的其余部分。本来那条鳄鱼是可以把我吃掉的，可惜它碰巧吞下了一个钟，钟在它肚里滴答滴答作响。所以，一听到了它肚子里的滴答声，我就会一溜烟逃跑了。现在我要你们分散开来，去找彼得的家。”

海盗们在树林里散开了，不一会儿，只剩下船长和斯密两个人了。胡克在一个大蘑菇上坐下来，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身上热得出奇。“斯密，”他说，“这个座位是热的。”他猛地跳了起来。“活见鬼，了不得啦，我都快被烤糊了……”

他们俩察看了这个蘑菇，它又大又硬，是英国本土从未见过的。他们试着去拔它，一下子就把它拔了起来，原来这蘑菇没有根。更奇怪的是，立刻有一股烟冒了出来。两个海盗面面相觑，“烟囱！”他们异口同声地惊呼。

他们果真发现了地下之家的烟囱。这是孩子们的习惯，当敌人来到附近时，就用蘑菇把烟囱盖上。

胡克放声大笑，这回不是干笑，是开怀大笑，“哈哈，他们要死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不远处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起初，那声音很小，掉下一片树叶都能把它盖住。但是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滴答，滴答，滴答，滴答。胡克呆站着，接着瑟瑟发抖，一只脚提得高高的。“鳄鱼！”他大叫了一声，然后跳起脚来就逃跑了，斯密则紧跟在后面。

真是那只鳄鱼，它赶上了印第安人。印第安人正在跟踪其他的海盗。鳄鱼身上淌着水，跟在胡克身后爬来。

海盗们离开之后孩子们又回到地面上来了。可是，夜间的危险还没有过去，忽然间尼布斯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那儿，后面追着一群狼，舌头吐得老长，号叫声好不吓人。

“救救我，救救我！”尼布斯喊道，跌倒在地上。

“可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彼得会怎么办？”他们不约而同地喊道。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又说：“彼得会从两腿中间盯着它们看。”

那么，“我们就照彼得的办法做。”

那是一种对付狼很有效的办法，他们一齐弯下腰去，从两腿中间往后看。其后的时间显得很长，可是胜利来得很快，孩子们用这种可怕的姿势朝着狼逼近时，那群狼全都耷拉着尾巴逃之夭夭了。

尼布斯从地上爬起来，他眼睛直瞪瞪的，别的孩子以为他还在望着那些狼，可是他看到的不是狼。

“我看见了一个更怪的东西，”他喊着，别的孩子急切地围拢过来，“一只大白鸟，正朝这边飞过来。”

“你认为那是一只什么鸟？”

“我不知道，”尼布斯惊魂未定地说，“可是看样子像是很疲倦，一面飞，一面哼哼：‘可怜的温迪’。”

“可怜的温迪？”

“我想起来了，”斯莱特利马上接口说，“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就叫温迪。”

“瞧，它来了。”卷毛喊，指着天空中的温迪。

温迪现在差不多已飞到了头顶上，孩子们能听到她悲哀的呼声。可是听得更清楚的是叮叮铃尖厉的叫喊声。

“喂，叮叮铃。”看到了小仙女，孩子们惊奇地叫喊了起来。

“彼得要你们射死温迪。”叮叮铃看到了孩子们后对他们说道。

彼得有令，他们向来是不怀疑的。

“我们照彼得的吩咐做吧。”这些头脑简单的孩子嚷嚷道。

“快，拿弓箭来。”

除了图图，孩子们都钻进了树洞。图图手里拿着弓箭，叮叮铃看到了，搓着她的小手。

“快呀，快，图图！”她大声叫道，“彼得一定喜欢极了。”

图图兴奋地张弓搭箭。“走开，叮叮铃，”他高声喊。接着，他把箭射了出去。于是，温迪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一支箭插在她胸口。

【做我们的母亲吧】

当其他孩子拿着武器从树洞里跳出来的时候，糊涂的图图早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温迪身边。

“你们来晚了，”他骄傲地说，“我已经把温迪射下来了，彼得一定会非常喜欢我的。”

这时叮叮铃在旁边大喊了一声“笨蛋！”就飞到别处，躲藏了起来。就在这时彼得降落到他们面前。“好消息，孩子们，”他喊道，“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位母亲。你们没有看见她吗？她朝这边飞过来了。”

“母亲？”

大伙一阵惊讶，并向身后躺在地上的温迪看去，这时彼得才发现躺在草地上的温迪。他走了过去把箭从温迪胸口拔下，生气地问道：

“谁的箭？”

“我的，彼得。”图图的脸变得惨白，可是他脸上也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庄严。

“现在我明白了，”卷毛说，“是彼得把她带来给我们的。”他悲痛地倒在地上。

“好容易才有一位小姐照料我们，”孪生子中的一个说，“可你竟把她杀了。”

“啊，是你这个笨蛋！”彼得说着举起箭，把它当做一把剑刺向图图。图图一点儿也不害怕，只见他袒开胸膛说：“刺吧，彼得，使劲刺吧。”

彼得两次举起箭来，两次又垂下了手。“我刺不了，”他惊骇地说，“有什么东西抓住我的手。”

“是她，”尼布斯叫道，“是温迪小姐，瞧，她的胳臂。”

说也奇怪，温迪真的举起了手。尼布斯弯下去，恭恭敬敬地听她说话。“我想她是在说‘可怜的图图’。”他轻轻地说。

“她还活着。”彼得激动地说。

斯莱特利立刻喊道：“温迪小姐还活着。”

彼得在她身边跪下，发现了他的那颗橡子扣。

“箭头射中这东西了，这是我给她的一个吻，是它救了温迪的命。”

见温迪没有了危险，这时图图对彼得说出了是叮叮铃让他们这样做的。彼得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十分生气，对叮叮铃说道：“叮叮铃，听着，永远离开我吧！我再也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听了彼得的话叮叮铃飞落在他的肩上，向他求情，可是，彼得却用手把她给掸开了。

这时，来了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约翰和迈克尔。一见到彼得，他们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好，彼得。”他们说。

“你们好。”彼得和蔼地回答，虽说他几乎快要忘掉了他们。

温迪慢慢地醒了过来，她露出惊异的神色说：“我是在哪儿？”

“温迪小姐，”彼得说，“你和我们在一起。”

“多可爱的孩子们啊。”温迪说。

“我们是你的孩子。”

接着，他们全都跪下，伸出双臂喊道：“啊，温迪小姐，做我们的母亲吧。”

“当然那是非常有意思的，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女孩，我没有实际经验呀。”

“那不要紧，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位像妈妈一样亲切的人。”彼得说道。

“我尽力而为吧，顽皮的孩子们。我敢说，你们的脚一定都湿了。我把你们打发上床之前，还来得及讲完灰姑娘的故事。”温迪说道，听了她的话大伙高兴得跳跃起来。

【一次意外的战斗】

时光一天天过去，温迪与自己的两个弟弟在“梦幻岛”过得十分开心。他们在一起说呀、笑呀、跳呀、闹呀，并吃着温迪做出的烤面包果、甜薯、烤肉等。

温迪时常会在雨过天晴的日子来到湖畔，那时，人鱼大批地来到水面上，玩着五颜六色的水泡，她们把这些水泡当作球，用尾巴欢快地拍来拍去。有的时候，礁湖里有几百条人鱼同时在玩水泡，那简直是一大奇观。在一旁边看得手痒痒的孩子们也想要加入她们的游戏。可是，孩子们刚跳进河里，人鱼就立刻钻进水里不见了，孩子们只得重新回到岸边自己玩了。

就在这样的一天，他们全都躺在一小块流囚岩上。他们打着盹，趁温迪不注意时，互相挤捏一下。温迪正忙着做针线活。

她想起了她所听到过的关于流囚岩的故事。那儿之所以叫流囚岩，是因为海盗把水手丢在岩石上，当海潮涨起时，岩石被淹没了，水手们也就跟着淹死了。

就在这时，彼得一纵身蹦了起来，向孩子们发出一声警告，然后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只手放在耳朵上。

“是海盗！”他喊道。

孩子吓得一下子就都围拢到他身边，站着等候他的命令。

“潜到水下！”

孩子们立即跳下了水。

没有多久，一只海盗的小船驶了过来，船上有三个人，斯密，斯塔奇，第三个是俘虏虎莲。她的手脚都被捆绑着，将被扔到岩石上等死。

“你这个笨蛋。”斯密喊道，“这就是那块岩石。现在，我们只要把这印第安人扔到岩石上，让她淹死在那儿，就完事了。”

彼得和温迪躲在离岩石不远的地方。彼得在知道了海盗们的意图之后，决意要救出虎莲。最容易的方法是，等海盗离开后再去救她，可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做事从来都不用容易的办法。

于是他模仿胡克的声音说话，“啊嗬咿，你们这些笨蛋。”

彼得喊道，模仿得像极了。

“是船长。”“我们正要把印第安人放在岩石上。”斯密冲着他喊。

“割断绳子，放她走。”

“可是，船长——”

“马上放，听见没有。”彼得喊道。

“还是照船长的命令做吧，不然的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斯塔奇战战兢兢地对斯密说。

听了斯塔奇的话斯密连忙割断了捆虎莲的绳子。

就这样，一眨眼的工夫，虎莲像泥鳅一样，从斯塔奇的两腿之间，滑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