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飞侠(3)

就在这时，真正的胡克来了。温迪看到他用铁钩钩住了船边，爬上小艇。

胡克坐在那儿，他用铁钩托着头，显得非常忧郁的样子。

“船长，一切都好吧？”他们小心翼翼地问。可是，胡克的回答只是一声低沉的呻吟。

“他叹气了。”斯密说。

“他又叹气了。”斯塔奇说。

“他第三次叹气了。”斯密说。

“怎么回事，船长？”

末了，胡克愤愤地开口说话了。他喊道：“那些男孩找到了一个母亲。”

温迪虽然害怕，却充满了自豪感。

“啊，他们真坏。”斯塔奇喊道。

“母亲是什么？”糊涂的斯密问道。

温迪大为诧异，他居然不知道母亲，真可怜。

“噢，船长，”斯密说，“我们不能把孩子们的母亲掳来做我们的母亲吗？”

“这想法太棒了。”胡克喊道，他那大脑瓜里立刻想出了具体的方案，“我们把那些孩子捉到船上来，让他们走跳板淹死，温迪就成了我们的母亲了。”

温迪差点儿失声叫起来。

胡克忽然想起了虎莲。

“那个印第安婆娘在哪儿？”他冲着斯密问道。

他有时喜欢开个玩笑，所以斯密他们以为他又在开玩笑。

“一切正常，船长。”斯密美滋滋地回答，“我们把她放了。”

“把她放了！”胡克大叫。

“那是你下的命令呀，你叫我们把她放了。”斯塔奇说。

“该死，”胡克暴跳如雷地大喊，“搞什么鬼？我没发过这样的命令！”

这时彼得应该不出声的，可是，好胜心强的他非出声不可。于是他学着胡克的声音回答。

“当然是你发的命令，我听到了。”彼得模仿胡克的声音说。

“喂，你是谁？”胡克与斯密同时吓了一跳。

“我是詹姆斯·胡克，快乐的罗杰号船长。”彼得说道。

“你不是，你不是！”胡克扯着嗓子喊道。

“你真该死！”那声音反唇相讥。

胡克换出一副讨好的态度说：“如果你是胡克，“你还有其他一个名字吗？”

“有的。”

“蔬菜？”

“不是。”

“矿物？”

“不是。”

“男人！”

“不是！”彼得嘹亮地回答。

“普通的男孩？”

“我是彼得·潘！”

“彼得——潘？”

霎时间，胡克又恢复了常态，“好啦，现在我们可以把他弄到手啦。”胡克高声喊道，“下水，斯密。斯塔奇，看好船。不管是死是活，把他抓来。”说着，他也跳下了水。同时，彼得那快活的声音喊了出来。

“准备好了吗？孩子们？”彼得大声说。

“好啦，好啦。”湖的四面八方都响应。

“那么，向海盗进攻。”

战斗很短，但很激烈。约翰英勇地爬上小艇，扑向了斯塔奇，迈克尔过来一把抢走了他的弯刀。经过一场激烈搏斗，斯塔奇挣扎着跳到水里。卷毛和图图扯着斯密的裤管不放，斯莱特利和孪生子也毫不示弱，在水中攻击斯塔奇。

胡克爬到岩石上喘息，同时，彼得也从对面爬上来。岩石滑得像一只球，他们没法攀缘，只能匍匐着爬上来。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对方也正在往上爬来。两个人都在摸索着想抓住一块能着力的地方，不料竟碰到了对方的手。他们惊讶地抬起头来，他们的脸几乎挨到了，他们就这样相遇了。胡克突然咬了彼得一口。

彼得惊呆了，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不公平。

胡克的铁钩又抓了他两次，彼得的腿受伤了，眼看这回非输不可……谁料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胡克突然发狂似的跳进水里，拼命向小艇游去。他那瘟神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得意的神色，只有惨白的恐惧之色，因为那条鳄鱼正在他后面紧追不舍。

孩子们唱着胜利的欢歌回家去了，到家后才发现队长不见了，温迪急得哭了起来。

【永无鸟】

礁湖上只剩下彼得一人了，海水渐渐涨上来了，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噬彼得的脚，因为他受了伤，现在也飞不起来了。他心里念叨着，看来要迎接死亡了。

忽然，他发现岛上的永无鸟正坐在巢上拼命向他划来。永无鸟用翅膀划水，鸟巢当小船。她是来救彼得的，她要把巢让给他，尽管巢里头有卵。

永无鸟向彼得大声说：“我——要——你——到——巢——里——来，”尽量说得慢些，清楚些，“那——样，你——就——可——以——漂——到——岸——上——去……可——是——我——太——累——了，不——能——再——靠——拢——你，你——得——想——法——自——己——游——过——来。”

“你叽叽喳喳地叫些什么呀？”彼得回答道，“你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让你的巢随风漂流？”

“我——要——你……”鸟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接着，彼得也又慢又清楚地说：

“你——叽——叽——喳——喳——地——叫——些——什——么——呀？”

永无鸟烦躁起来，这种鸟脾气是很急的。

“你这个呆头呆脑、啰里啰唆的小傻瓜，”她尖声叫道，“你为什么不照我的吩咐去做？”

彼得听出了她是在骂自己，于是他气冲冲地回敬了她一句：“骂你自己呢！”

然后说也奇怪，他们竟互相对骂起同一句话来：

“闭嘴！”

“闭嘴！”

不过，这只鸟决心尽力救彼得，她做了最后一次努力，终于使鸟巢靠上了岩石。然后她飞了起来，丢下了她的卵，为的是使彼得明了她的用意。

彼得终于明白了，他抓住了鸟巢，向空中飞着的永无鸟挥手表示谢意。永无鸟在空中飞来飞去，但她并不是为了领受他的谢意，也不是要看他怎样爬进巢里，而是要看看他怎样对待她的卵。

巢里有两只大白卵，彼得把它们捧了起来，心里盘算着。那只鸟用翅膀捂住了脸，不敢看她的卵的归宿，可她还是忍不住从羽毛缝里窥探。

还好，岩石上有一块木板，那是很久以前海盗钉在那儿的，斯塔奇刚才把他的帽子挂在了上面，逃命的时候忘了拿走。那是一顶宽边的、高高的防水油布帽。彼得把卵放在帽子里，把帽子放在水上，它就平平稳稳地漂起来了。

永无鸟立刻明白了彼得的妙策，高声欢叫，向他表示钦佩；彼得也应声欢呼起来。然后他跨进巢去，把木板竖起来当桅杆，又把他的衬衣挂在上面当帆。同时，永无鸟飞落到帽子上，又安安心心地孵起卵来。鸟向这边漂去，彼得向那边漂去，皆大欢喜。

彼得上岸以后，自然是把他曾坐过的鸟巢放在一处永无鸟容易看见的地方；可是，那顶帽子太舒适了，鸟竟然放弃了这个巢。后来，斯塔奇每次来到湖上，都能看见那只鸟孵在他的帽子上，心里好不恼怒。后来，所有的永无鸟都把巢筑成帽子的形状，有一道宽边，幼雏可以在上面溜达散心。

看到彼得平安地回到地下的家，大家全都欢呼起来，温迪给每个孩子都包扎了绷带；于是他们有的跛着脚，有的吊着胳臂，一直玩到上床睡觉。

【温迪的故事】

礁湖上交锋的一个好结果，就是和印第安人交上了朋友。彼得把虎莲从厄运中救了出来；现在，她和她的勇士们无不乐于全力以赴地相助。他们整夜坐在上面，守卫着地下的家，静候着海盗们的大举进攻，因为海盗们的进攻显然已经迫在眉睫。就是在白天，印第安人也在附近一带转悠，悠闲地吸着烟斗，好像在等着有谁送来什么精美的小吃。

这天晚上，孩子们穿着睡衣又唱又跳，并在床上床下互相打闹。

在他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温迪命令他们全都上床，然后给他们讲睡前故事，这个故事是他们最爱听的，但是彼得并不喜欢。平时温迪一开始讲这个故事，彼得就会离开这屋子，或者用手捂住耳朵。这一次，彼得并没有捂着耳朵，也没有离开，而是仍旧坐在他的小凳子上。

“听着，”温迪说道，“从前有一位先生……”

“我倒宁愿他是一位太太。”卷毛在旁边插嘴说道。

“我希望他是一只小白老鼠。”尼布斯也跟着说道。

“别吵！你们应当听她把话说完。”彼得在旁边大声说道，于是所有的孩子就都不说什么了。

“这位先生姓达林，”温迪接着说，“他的太太就叫达林太太。他们结了婚，你们知道吧，”温迪解释道，“你们知道他们有了什么？”

“小白老鼠。”尼布斯灵机一动说。

“不。”

“这可真难猜呀。”图图说，尽管这故事他已背得出。

“请安静，图图。他们有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有位忠实的保姆，名叫南娜。可是三个孩子全部飞走了。现在，你们想想，孩子们都飞走了，那对不幸的父母和保姆的心情会怎样呢？”

“真惨哪，我想这故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是啊，他们的母亲总是开着窗子，好等着她的孩子飞回来。”

这时旁边的彼得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呻吟。

“怎么回事，彼得？”温迪听到后连忙跑到彼得身边，并关切地抚摸着他的胸口问：“你哪儿疼，彼得？”

“不是那种疼。”彼得阴沉地回答，接着就不再理会她了。

“温迪，我们回家吧。”约翰和迈克尔一齐喊道。

“好吧。”温迪说，并搂住他们。

“该不会是今晚吧？”遗失的孩子们疑惑地向他们问道。

“马上就走。”温迪果断地说。因为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说不定母亲这时已经在哀悼他们了。

同时，那些孩子都愁容惨淡地呆望着温迪。

“亲爱的孩子们，”温迪说，“要是你们都和我一起去，我几乎可以肯定，我的父母亲会把你们都收养下来的。”

“可是他们会不会嫌我们人太多？”尼布斯一边跳着一边问道。

“啊，不会的，”温迪说，很快地盘算着，“只要在客厅里加几张床就行了。”

“彼得，我们可以去吗？”孩子们一齐恳求。

“好吧。”彼得苦笑着说，孩子们立刻跑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去收拾你的东西，彼得。”温迪喊道。

“不，”彼得回答，装作若无其事，“我不跟你们去，温迪。”

为了表示对温迪的离去无动于衷，彼得在房里溜溜达达，美滋滋地用他那支笛子吹着没心没肺的曲子。温迪只得追着他跑，虽然那样子不太体面。

“去找你的母亲吧。”温迪怂恿他说。

要是彼得真有一个母亲，他现在已不再惦记她了。没有母亲，他也能过得很好，他早把她看透了。他想得起的只有她的坏处。

“不！不！”彼得斩钉截铁地告诉温迪，“也许母亲会说我已经长大了，我只愿意永远做个小男孩，永远地玩。”

“可是，彼得……”

“不。”

彼得不来！孩子们呆呆地望着他，他们每人肩上扛着一根木棍，木棍的一头，挂着一个包袱。他们的头一个念头是，要是彼得不去，他或许会改变主意，也不让他们去。

但是彼得太高傲了，他不屑于这样做。“要是你们找到了母亲，”他阴沉地说，“但愿你们会喜欢她们。”

这句带有很重的讥讽意味的话，使孩子们感到很不自在，多数人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在说，到头来，要是回去的话会不会是傻瓜呢？

“好啦，”彼得喊道，“别心烦，别哭鼻子，再见吧，温迪。”他痛痛快快地伸出手，就像他们真的就要走了似的，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温迪只得握了握他的手，因为彼得没有表示他想要一枚“顶针”。

好像该说的都说了，接着是一阵别扭的沉默。但是彼得不是那种在人前痛哭流涕的人。“叮叮铃，你准备好了吗？”他大声喊道。

“好了，好了。”

“那就带路吧。”

叮叮铃飞上了最近的一棵树；可是彼得没有跟随她，因为正在这时，海盗们对印第安人发起了一场可怕的进攻。地面上本来悄无声息；现在，空气中回荡着一片呐喊声和兵器撞击声。地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孩子们一张张嘴张大了，并且一直张着。温迪跪了下来，她的两臂伸向彼得。所有的手臂都伸向他，他们向他发出了大声的请求，求他不要抛下他们。彼得呢，他一把抓起了他的剑，他的眼睛里闪耀着渴望作战的光芒。

【孩子们被抓走了】

海盗的袭击纯粹是出其不意，印第安部落的许多优秀战士就这样被消灭了。虎莲以及少数残余部队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胡克袭击印第安人的目标是彼得·潘，还有温迪以及孩子们，但主要是彼得·潘。

不错，彼得·潘曾把胡克的一条胳臂扔给了鳄鱼。并由于鳄鱼穷追不舍，使得胡克的生命安全无法得到保证。不过，除了这一点之外，彼得身上有某种气质，更引得这位海盗船长暴怒如狂。那种气质不是彼得的勇敢，也不是他那讨人喜爱的模样，而是他那种趾高气扬的傲气。正是这种傲气深深刺激着胡克的神经，恨得他的铁钩直打战。

将印第安人都赶走之后，胡克开始考虑如何进入孩子们所住的地下房间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情报，知道了孩子们是如何通过钻树洞而进入自己房间的，他抬起他那双贪婪的眼睛扫视着他的喽啰们。那些喽啰们顿时局促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因为他们知道，胡克可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用棍子把他们从树洞里捅下去的。

在这时，地下住处的孩子们又怎样了呢？在兵刃声乍起时，他们一动不动，像石雕一样，张着嘴，伸出手臂恳求彼得。现在只见他们闭上了嘴，垂下了手臂，没有多久，头顶上的喧嚣声戛然而止。

“哪一方得胜了呢？”

海盗们爬在树洞口屏息潜听，听到了孩子们所提出的问题，同时也听到了彼得的回答。

“如果是印第安人得胜了，他们一定会敲起战鼓庆祝的。”彼得说道。

可怕的是，那只战鼓斯密已经找到了，胡克冲他打了个手势，叫他击鼓。斯密连忙敲了两遍鼓，并心花怒放地静听着树洞里的反应。于是海盗们听见彼得喊道：

“印第安人胜利了！”

听到鼓声的孩子们一阵欢呼，这欢呼声对于黑心狼来说，简直就是美妙的音乐。接着孩子们一连声地向彼得告别。海盗们听了相对奸笑，并摩拳擦掌，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胡克迅速、悄悄地下令：一人守一个树洞，其余的人排成一行，隔两码站一个人。

第一个钻出树洞的是卷毛，他一出来，立刻就落到了切科的手里，切科把他扔给了斯密，斯密把他扔给了斯塔奇，斯塔奇把他扔给了比尔·鸠克斯，比尔·鸠克斯又把他扔给了努得勒。就这样，他被他们扔到了胡克的脚下。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残酷地从树洞里被拽了出来的。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温迪，她受到的待遇略有不同。胡克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对她举了举帽子，用胳臂挽着她，把她搀扶到囚禁别的孩子的地方。胡克的风度是那样儒雅，温迪像着了迷似的，竟然没有被吓得哭出来，不过这也难为她了，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