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星历险(2)
“忒尔完全理解了我画的图示。他用喙戳了戳我的图,然后发出一串唧唧咯咯声,并在火星旁添加了火卫一和火卫二,又在地球旁画出了月亮!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这说明忒尔的种族会使用望远镜——他们是文明人!”
“才不是!”哈里森打断了他。“从这里看,月球是第五大星球。他们用肉眼就能看出它的运行轨迹。”
“月球,没错!”贾维斯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水星是看不到的!而忒尔知道水星,所以他把月球放在了第三个行星的位置,而不是第二个。如果他不知道水星,他会把地球放在第二个,火星第三个,而不是第四个!明白了吗?”
“哼!”哈里森嘟囔道。
“总之,”贾维斯继续讲着,“我继续进行教学。进展还不错,他似乎可以明白我的想法了。我指着图中的地球,然后指指自己,为了进一步说明,我又指指自己,然后指了指远在天边的闪着亮绿色光芒的地球。
“忒尔发出了一阵非常激动的唧唧喳喳声,我想他一定是听懂了。他上蹿下跳着,突然他指指自己,然后又指指天空,再指指自己,指指天空。他指指自己的肚子,然后指了指大角星,指指自己的头,然后指了指角宿一,指指自己的脚,然后分别指了六颗星星,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之后,他忽然来了个猛跳。天,他可真能跳!直直地向着星空飞去,好像七十五英尺的高度不过是一英寸而已!我看着他在天空下的影子,看着他转过身,向我落下来,头朝下,像标枪一样直接用喙着地!他扎下去的位置正好是我画中的太阳系的正中央——正中靶心!”
“疯子!”队长评论道。“纯属疯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他把头从沙子里拉出来,站起身。我想他没明白我的意思,只好把之前那些冗长的程序再重复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只是这次落在我的图画中央的是忒尔的鼻子!”
“那说不定是种宗教仪式,”哈里森提出。
“有可能,”贾维斯半信半疑地说。“好吧,到此为止,我们已经可以交换一些基本的意思了,只是——唉!我们毕竟还是有差别、没有交集的;我完全相信,在忒尔眼里,我是个怪胎,就像他在我眼里一样。我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但他的视角可能与我们的一样真实。但是——我们都理解不了对方,仅此而已。只是,虽然有各种困难,我真心喜欢忒尔,而且我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相信他也喜欢我。”
“疯子!”队长又来了。“真傻!”
“嗳?等着瞧吧。有几次我甚至想或许我们——”他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讲述着。“最后,我放弃了,钻进了我的保温睡袋。篝火没能让我暖和起来,不过这该死的睡袋确实保温。待我把自己锁在睡袋里大约五分钟之后,感觉有点闷。于是我轻轻打开一角,惨了!零下八十度的冷空气瞬间击中了我的鼻子,使我在经历火箭坠落的撞伤后又添了这个可笑的冻伤。
“我不知道自己睡觉的时候忒尔在做什么。当时他还坐在旁边,可我睡醒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刚爬出睡袋,就听到一阵叽叽喳喳声,是他回来了,从三层楼高的乙基区悬崖上垂直降落到我身边,又是喙先着地。我指指自己,又指指北方,他也指指自己,然后指指南方,等我整装待发时,他又跟了上来。
“伙计们,他走起来可真吓人!一蹦就是一百五十英尺,像一支矛一样直冲云霄,再俯冲下来以喙着地。看我如此步履艰难,他似乎很是惊讶,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落在我身边,每隔几分钟,他就会跳跃一次,每次他的鼻子都会落在我前方不远的沙子上。刚开始,看到他的喙像矛一样直奔我而来,我还感觉有点紧张,但他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身边的沙子上。
“就这样,我们两个一起穿越了暗海区。跟这个地方差不多——一样古怪的植物,一样的绿色生豆在沙子里爬来爬去,或者爬到你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开始交谈——并不是因为我们能听懂彼此的话,只是为了作伴。我唱了几首歌,我猜忒尔也是;至少他有些叽叽咕咕的声音是带着韵律的。
“有时,为了来点新鲜的,忒尔还会展示一下他那一知半解的英语单词。他会指着露出地表的岩层说‘岩石’,然后指指小石子,再说一次;或者摸摸我的胳膊,说‘提克’,然后再重复一遍。他似乎觉得一个单词连续两次表示同一事物,或者一个单词可以表示两种不同的物体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我不由得猜想也许他的语言与地球人的原始语言有所不同——队长,就像印度群岛的小黑人一样,他们就没有一个通用词。没有一个词代表食物、水或男人——只有好吃的或不好吃的,雨水或海水,强壮的男人和体弱的男人——但没有一个词代表整个群体。他们过着非常原始的生活,无法理解雨水和海水不过是同一事物的不同类型而已。但忒尔的情况又有所不同;我们的不同之处有些难以捉摸——我们的思想完全不同,但是——我们喜欢彼此!”
“都是傻瓜,就是这样,”哈里森评论道。“这就是你们两个互相喜欢的原因。”
“好吧,我也喜欢你!”贾维斯狡黠地反驳道。“总之,”他继续讲,“不要认为忒尔有什么古怪。事实上,我觉得他甚至能向我们这些高度智能的人类传授一两个小技巧。哦,我不认为他是智商很高的超人;但不可忽视的是,他的确能够理解我的一些心理活动,我却从未捕捉到他的思想闪光。”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思想!”队长又插了一句,而普茨和勒罗伊只是专注地眨了眨眼。
“你可以等我说完了再做判断,”贾维斯说。“我们一整天都在跋涉穿越暗海区,第二天也是。暗海区——时间之海!说真的,穿过它之后,我觉得斯基亚帕雷利起的这个名字可真贴切!那灰色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除了奇怪的植物以外,一点生命的痕迹都没有,实在是单调乏味得很,所以第二天晚上看到褐黄区沙漠时,我都忍不住有些欣喜。
“我真是累坏了,不过忒尔依旧生龙活虎,一路上我从没见他吃饭喝水。我想如果不是为了与我同行,他凭着这种远距离跳跃的本事,几小时就能穿过暗海区了。有那么一两次,我把水递给他喝;他接过杯子,用喙吸点水,然后小心地吐回杯子,再还给我。
“褐黄区刚出现在眼前,或者说我们刚刚看到它边缘的悬崖,一阵风沙便扑面而来,虽然不像我们在这里遇到的那样可怕,但我们却不得不逆风而行。我用保温包上的透明板遮住脸,效果还不错,我发现忒尔用它喙下长出的胡须一样的东西遮住了鼻孔,还有同样毛茸茸的器官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真是个沙漠里的生物!”小生物学家勒罗伊又开始发表看法。
“嗯?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用喝水——完全适应沙暴天气——”
“这说明不了什么!在这个被称为火星的干巴巴的弹丸之地,根本没有足够的水来让人消耗。如果按照地球的标准,这里全都应该称为沙漠。”他停顿了一下。“沙暴过去之后,微风拂面,不再沙尘飞扬。突然,有不明物体从褐黄区悬崖那边向我们漂移而来——小小的、透明的球状物体,就像玻璃做的网球!但是很轻——即便是在如此稀薄的空气中,它们也能浮在空中——还是空心的;我敲开一两个,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散出来。我问忒尔那是什么,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不,不,不,’我只好理解为他也不知那是什么。它们就像风滚草或是肥皂泡一样四处跳跃着,而我们则继续向褐黄区进发。忒尔曾指着一个水晶球说‘岩石’,不过我实在太累了,懒得去纠正他。后来,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最后,我们来到褐黄区悬崖底部,天已经擦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在高地上睡一觉;我觉得,与褐黄区的沙子相比,暗海区的植被中更容易潜伏一些危险物种。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什么危险信号,除了围困忒尔的有着绳索般手臂的黑怪物之外,但很明显,那些黑怪物根本不用潜伏,而是直接把目标引入它们的攻击范围。我倒头就睡,它们引诱不了我,而忒尔根本不睡觉,他整夜都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真不知道这些怪物当初是怎么围困住忒尔的,可惜我也没办法向他问个明白。后来我才搞明白;真是邪恶的东西!
“我们在褐黄区边缘的底部四处溜达,希望找到一个易于攀登的地点。至少是对我而言。忒尔只要轻轻一跃就行了,这里的悬崖比乙基区要低——大约六十英尺吧。我找到了立足点,一边攀登,一边抱怨着背上的水箱——平时还好,就是爬山的时候比较碍事——突然,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声响!
“你们知道,在这种稀薄的空气里,声音总是听起来不太一样。枪声就像橡木塞弹出的声音。但这一次绝对是航空器的嗡嗡声,我非常确信,那是我们第二架辅助火箭,就在向西十英里处,在我和夕阳之间。
“那是我!”普茨喊道。“我在四处找你。”
“是,我知道,可是有什么用呢?我挂在悬崖上,拼命地喊叫,还用一只手奋力地挥舞着。忒尔也看见它了,他发出了唧唧喳喳声,跳上悬崖顶部,又向天空高高跃起。我只能眼看着火箭嗡嗡地消失在南方的黑暗里。
“我爬上了悬崖。忒尔还在叽叽咕咕地兴奋地指着天空,然后又一头扎进沙子里。我指指南方,又指指自己,他说,‘是-是-是’;不过我想,他或许是以为那个会飞的东西是我的亲戚,说不定还是我的父母。或许是我低估了他的智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没让你看见我,我感到失望透顶。入夜了,温度急转直下,我抽出睡袋爬了进去。忒尔把喙插入沙里,四肢收拢,看起来就像一个光秃秃的灌木丛。我猜他就是这样过夜的。”
“保护性拟态!”勒罗伊又插了进来。“看吧,他就是个沙漠生物!”
“早上,”贾维斯兀自继续着,“我们再次出发。走进褐黄区不到一百码,我就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东西!这一定是普茨没有拍过的,我打赌!
“那里有一排小小的金字塔——非常迷你,每个高度不足六英寸,在褐黄区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这些小型建筑都是由微小的砖块搭建而成,内部呈锥子型中空。我指着它们问忒尔‘这是什么?’,但他只给我一串否定的叽叽咕咕,我想,那意思是他也不知道。于是,我们沿着金字塔继续前进,它们一直向北方延伸,而我也是一路向北。
“伙计们,我们沿着它走了好几个小时!过了一会儿,我又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儿:它们越来越大。搭建的砖块数目没变,只是每块砖都变大了。
“走到午时,它们已经是齐肩高了。我向里面望去——还是一样,顶部损坏,内部空空。我还查看了一两块砖;是硅石做的,和天地万物一样古老!”
“你是怎么知道的?”勒罗伊问道。
“它们已经风化了——在边缘处。即便是在地球上,硅石也很难风化,在这种气候下——!”
“你认为它们有多古老?”
“五万年到十万年。我怎么说得准?我们早上看到的小金字塔更老一些——可能要老上十倍。都已经摇摇欲坠了。多久远的时光才能把它们弄成这样?五十万年?谁知道呢?”贾维斯停了停。“好了,”他继续讲道,“我们沿着它走。有那么一两次,忒尔指着它们叫‘岩石’,但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况且这次,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叫对了。
“我开始向他提问。我指着金字塔,问‘人们?’并指向我和他。他发出一串否定的唧唧喳喳,说,‘不,不,不。不是一-一-二。不是二-二-四’,边说边摸着他的肚子。我只是盯着他看,他又重复了一次。‘不是一-一-二。不是二-二-四’。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我说得没错!”哈里森叫道。“疯子!”
“你真这么认为吗?”贾维斯冷笑着问道。“我可猜出了不同的意思!‘不是一-一-二!’你没猜出来,对吧?”
“没有——你也猜不出来的!”
“我想我猜出来了!忒尔是在用他仅会的几个英语单词表达很复杂的含义。我问你,数学会让你想到什么?”
“嗯——天文学。或者——或者逻辑学!”
“没错!‘不是一-一-二!’忒尔在告诉我,这些金字塔的建筑者并非人类——或者说,他们不是智能人,他们不是懂得逻辑的生物体!明白了吗?”
“哼!我才不信!”
“你会相信的。”
“为什么,”勒罗伊问道,“他为什么要摸自己的肚子呢?”
“为什么?我亲爱的生物学家,那是因为他的脑子长在那里!不在他的小脑瓜——而是在他的肚子里!”
“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火星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的动物和植物都是地球上没有的;你的生豆就是个证明!”贾维斯咧嘴一笑,接着讲述他的经历。“我们继续穿越褐黄区,走到下午的时候,又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金字塔到头了。”
“到头了!”
“是的;最奇怪的是最后一个金字塔——它们已经有十英尺高了——是有盖子的!搭建它的东西还在里面;我们是从它五十万年前的起源之地一直追溯到这里的。
“忒尔和我几乎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我迅速抽出了自动手枪(里面有一夹博兰爆炸式子弹),而忒尔则像变戏法一样,从他的包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玻璃手枪来。那和我们的武器很像,只不过把手更为宽大,以便他那四爪的大手能够轻易把握。我们手握武器,小心翼翼地沿着空荡荡的金字塔潜行。
“忒尔首先发现了动静。最上层的砖块缓缓升起、晃动,突然向两边倒去,落在地上。然后一个东西——一个东西从里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