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住在我心里的人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回到最初,让我爱你

那些年,相见恨晚,我要我们在一起。那些年,回头太难,想说爱你不容易。

我有个朋友,干净清爽,小个子,鹅蛋脸,偶尔逆来顺受,唯命是从,滑滑的;偶尔一根筋儿,唯我独尊,硬硬的。大家不好定位她的性格,觉得像西米露。

久而久之,大家真的开始喊她西米露了。

西米露情路坎坷,初中开始暗恋,高中学会各种恋爱大法,大学经过一系列表白、打探、跟踪、崇拜……最终以牵手为零,拥抱为零,初吻为零的绝对单身纪录“咣当”一声,扣上学校大门——工作了。

西米露的单位是一家外贸公司。

公司的头儿英俊潇洒,温雅善良,颇有修养。年会时唱的歌催人泪下,走路时淡淡的烟草味道迷人心扉。

于是,西米露沉醉了,发疯了,朋友圈霸屏了,扬言一定要拿下他。

我们吐槽说:“这是要么成功要么死的节奏吗?”

西米露一个重磅炸弹扔过来——No!or Promise me,or kill him!

大家汗颜——乌鸦终于着急要变凤凰了。

2013年,公司例会上,区域代表纷纷到齐,台下座无虚席。

西米露上台介绍新业务,拿出一张单子,先是心跳不已,瞟一眼台下的头儿,转而信心十足。

西米露台上愣了大半天没有动静,很淡定,台下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着急。

最终,西米露回过神,一口气读完方案的前两条。

到了第三条,她深呼一口气,提高了声音分贝,话锋一转:@ &*7*77 $R $%3$3$~@ ¥%*% 4%3¥%23%¥2……

西米露至今不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什么。

只感觉说得蛮久的——只感觉那一刻——世界凝固了——全场噤若寒蝉。

后来大家苦苦相逼,西米露回忆半天,说大概是头儿我想做你女朋友之类的。

回到当天现场,西米露表白完毕,没有当即离开,撂下稿子,突然冲下台抱着头儿狂啃一番,然后扭头逃跑了。

据说当时全场一阵欢呼,扩音器传来“刺刺,叭叭叭,刺刺”的声音,然后是深情的歌词:还没告诉你,对不起我爱你,没有你,我不能呼吸……

跑出门的西米露自知惹了大祸,心里酸酸的,回公司打包逃之夭夭。

第二天,西米露一个人闷在家里,关掉电话,看一整天的韩剧,洗脑证明自己不是个疯子。

第三天,西米露在朋友圈里,高呼恋爱万岁,工作千万岁,掰着手指算算,有点后悔了。

第四天,西米露疯狂地购物,吃喝睡唱,闹到嗓子发炎,高烧39摄氏度住进了医院。

大家凑一块拎水果去看她,从病房门缝里,瞟见一男子。

男子坐在西米露的床边,眼神温柔体贴,动作小心翼翼,放在南极,简直能融化一座冰山。

板砖说:“哦,这不是西米露的头儿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着板砖的手往胸口放:“赶快摸摸我,摸我!”

板砖:“你变态啊?

我着急地说:“我看看自己是不是进入了异次元?”

板砖突然一把将我拉回,两眼发直地说:“好吧!疯了疯了!暖男下马了!”

如此冒险行动,让西米露的单身生涯彻底打住,不仅拿下了头儿,还红遍了整个集团。

后来,据西米露交代,头儿早看上了西米露,俩人隔层纸,碰上这机会,一捅即破了。

我感觉整个过程太扯淡,电视剧够狗血了,现实这样赤裸裸,还要不要人活了?

叹息归叹息,我不得不承认,对的人,远在天涯是你家,错的人,近在眉睫是童话,西米露那么倒霉,好起来简直好到可怕,遇到这样私人定制的暖男,朋友们艳羡不已。

为了庆祝西米露爱情逆袭成功,大家弄了个小型聚会,推杯换盏间,板砖起哄说:“恋爱齐了,婚姻也不要落后,麻利地赶紧结婚!”

西米露是射手座,擅长从A跳到B,猛地拍案而起,眼睛一转,嘴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对了,你们说这份子钱,用微信转红包是不是更方便些?”

大家瀑布汗,决定不再理她。

2014年初,准备结婚的西米露被公司派去非洲出差一个月。

走之前,头儿置了新房,约定等西米露一回来,就结婚。

一个月后,西米露从非洲回来了。见了头儿就抱怨说:“非洲人脏兮兮的,一水儿的80时代打扮……他们乐感很好,一首歌儿能唱好几个版本……夜里拍照片很成问题,‘啪’一声,照片里就只剩下一团黑了……他们不将就,动不动就酒后乱性……”

唠叨完毕,西米露还拿出礼物给头儿。是一对非洲的情侣手绢,寓意白头到老。

头儿强颜欢笑,顿了顿说:“西米露,分手吧。”

西米露反应不过来,摸摸头儿的脑门,认定他发烧了。

头儿拿开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认真的!”

西米露迷糊了,不是明明说相爱一生不分离吗?不是说一回来就结婚闹洞房吗?不是说以后有孩子就放下一切环游世界吗?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西米露脑子一转,明白了,一定是自己不够好,离开太久,忽略了头儿的感受。

于是,西米露赶紧走上前紧紧抱住头儿,讨好地说:“对不起,是我太粗心,那什么,我补偿你。”

头儿也抱住她,眼眶红了:“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西米露眼睛空洞地望着他:“求求你……”

头儿别过脑袋,不敢看西米露。

西米露明白了,心里一痛,手上一松,手帕跌落在地板上。

西米露眼神迷茫地望着头儿,一步一步往后退,冒着雨哭着跑了出去。

2011年春末,西米露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看韩剧,吃零食,默默流泪,朋友圈打电话,砸破门,她一概不理。

看多了韩剧,西米露渐渐从差不多的结尾里明白,相爱不一定白头到老,孤单总是如影相随,可是西米露爱头儿有错吗?一定是上帝觉得考验不够,所以,给她出了这样一个难题。

可是头儿那么好,西米露从女人的第六感判断,必定有额外原因。

于是她越想越恼火,越想越不知所措,干脆抛下一切,买机票订酒店漫无目的地旅游。

那段时间,头儿担心西米露,打听朋友圈,满世界地找西米露,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又过了段时间,有人突然在朋友圈晒了张关于头儿的照片:头儿跟一个陌生女人挽着手走着,眼神暧昧,关系亲密。

大家背地里啐道:“真看不出来,人面兽心,白瞎了西米露对他一片真心!”

朋友圈憋不住消息,透了风,西米露很快得知,第二天飞回来了。

西米露始终不相信头儿会爱上别人,最起码不会那么快,所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天下午,西米露跟踪了头儿,没有悬念,她亲眼见到那个女人。

那一晚,西米露拉上所有的朋友,在酒吧里喝到凌晨两点。

第二天醒来,她宣布:“分就分了,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只是……得有一个正式的分手仪式。”

那天晚上,西米露一袭婚纱,头儿西装革履,新房子收拾得很干净,透着家的味道。

两人隔桌相望,彼此客套,面前是最后的烛光晚宴。

酒过三巡,冒在嘴边的话,总算脱口而出。

西米露说:“分手也挺好的,最起码我爱过你。”

头儿点点头说:“对不起,辜负了你。”

西米露苦笑:“别说对不起,叫我亲爱滴,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头儿快醉了:“再喝一杯吧,喝一杯,我送你回家。”

西米露哭了:“这就是我的家,我不想走,能留我一宿吗?”

头儿点根烟,没说话。

那一夜,西米露躺在头儿的怀里睡着了,脸上挂着泪痕。

月光冰凉,洒在西米露的脸庞上,像蒙了一层霜。

第二天,西米露醒来,头儿已经走了。

西米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肿着眼睛去洗脸,大概视线模糊,一头撞到了墙壁上。

西米露蹲下来,抬起头,满脸的泪水。

大家很着急,遇到这样的事儿,无法想象西米露怎么一个过,于是想方设法约西米露出来喝酒聊天。

但西米露偏偏不愿见任何人,一个人关在家里,过了小半年。

2011年底,西米露的情绪稍稍缓和,融入了朋友圈,她想通了,虽然不跟头儿在一起,大不了不做情人做朋友,世界颠覆了,爱可以涅槃重生。

可头儿也偏偏不靠谱,过了几天,突然杳无音讯。

而且,像上次西米露消失一样,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得知头儿患上非霍奇金淋巴瘤是2012年初。

西米露在一次酒会上,无意中听说。当时她穿着晚装,一脸镇定,举着高脚杯,突然脚上发软胃里翻滚,立即冲进卫生间狂吐起来。

最后西米露用凉水迫使自己清醒,眼泪迷蒙中她想起头儿查出病症的那一天,恰恰是她出差到非洲的第四天。

圣诞节的夜晚,天空烟花簇放,街上情人成双,北京的雪浸入夜色,坠入水中,无声无息。

西米露一个人关在家里,悲痛欲绝。

第二天,西米露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直达上海。

在湖边的一座公寓里,西米露见到了头儿。往日的优雅男子,脸色苍白挂着笑,枯瘦的身体失去了精华,病得不成样子了。

西米露还见到了那个传说中头儿的“情人”。

她告诉西米露,头儿来上海就是为了躲避她,开始病情不严重,躲得过去,后来发现快瞒不住了,想着安安稳稳地走,不让她伤心,就来到了上海的这个地方。

最后,她自我介绍:“我是他的私人医生。”

“分手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晕倒在街头,是我把他扛回去的。那天我俩聊了一晚上,他说要跟你分手,早分手你会早得到解脱,我劝他再想想,他摇摇头说,他没有选择。”

他说:“曾经答应过她的,我爱她,要一生一世对她好,我还是食言了。”

他说:“假如爱有天意,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只要她幸福,我死而无憾。”

他说:“等我走了,就把所有资产划到她的名下,我希望她今后不再为金钱工作一分钟。”

他最后情绪崩溃了,哭着求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怕死,我怕失去她,我怕她一个人走夜路孤单,怕她一个人看韩剧失眠,怕她今后世界太乱没人保护他给她安全感……我怕她没有我……没人爱她……求求你,给我延长一段的时间吧……再多给我一些生命……太少了太少了……”

西米露听到这里,泪眼滂沱,冲进房间,伏在头儿的身上,哭得不能自己。

头儿躺在她怀里,脸上挂着笑,奄奄一息。

西米露说:“走,我们回家结婚去,喜糖我都买好了,你不能让我没新郎。”

西米露说:“走,跟教父承诺去,告诉全世界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背着你。”

西米露:“走,不许睡,快起来!你还要带我回家!求求你不要睡不要睡!”

头儿走了,骨灰生前有了交代,洒进了黄浦江。

西米露坐在船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她望着天空发呆;有时会昏昏欲睡;有时会在梦里默念头儿的名儿。

有时,她会打开那张情侣手帕,望着非洲人写的那几个字:I love you,or Promise me,or kill him,默默流泪。

西米露摊开手掌,手帕随风起飞,坠落在水中,缓缓沉入水底……

我想起一些年前,第一次遇见西米露的样子,干净清爽,小个子,鹅蛋脸,大家不好定位她的性格,所以叫她西米露。

我想起一些年前,西米露在例会上,神完气足地望着台下的头儿说:我羡慕你昨日用过的笔,妒忌你夜里躺过的枕,替换你年少同过的窗,想象你微笑凝结的糖,我祈祷上天给我好的运气好时光,曾经的某某成了伴娘,红线卷佛经亦无动于衷,不过是流水载落花,各在天涯。

那些年,相见恨晚,我要我们在一起。那些年,回头太难,想说爱你不容易。

头儿,如果你也听说,那么,请让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