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的人物、史事与传说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2章 二明太祖开国的历史背景

朱元璋出身安徽临濠(今凤阳市)贫农,早年遭天灾家变,栖身皇觉寺,皈依佛门,后乘两淮民众在白莲、弥勒教的倡导下起义反抗蒙元暴政,投军郭子兴,及其侍奉韩林儿宋国政权,脱颖而出,翦灭地方豪雄及元朝而开国的事迹,明修《元史》及《明太祖实录》等官史已有详细记载。不过官书对前朝史事有政治忌讳,常肆缘饰或甚至曲笔,需要勾勒权衡《庚申外史》、陶宗仪《辍耕录》、叶子奇《草木子》及俞本《纪事录》等元末明初的私史野乘,爬梳考核始得真相。清初钱谦益(1582—1664)纂《国初群雄事略》及《太祖实录辨证》,与潘柽章(1626—1663)撰《国史考异》及民国王崇武(1911—1957)著《明本纪校注》皆有重要发明,近人论述元明史事莫不以为津逮。史料摘录见上世纪80年代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杨讷与陈高华编辑之《元代农民战争史料汇编》四册。这些元末群雄起事记载的摘录见《元代农民战争》上、中、下编, 包括《元史》、《明太祖实录》、《明史》,及权衡《庚申外史》、叶子奇《草木子》、陶宗仪《辍耕录》,及俞本《纪事录》等。钱谦益《国初群雄事略》及《太祖实录辨证》,与潘柽章《国事考异》及王崇武《明本纪校注》四书对明初史事的考证详下注。近代史学对朱元璋的论著甚多,主要传记为吴晗:《朱元璋传》(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年修订本);吕景琳:《洪武皇帝大传》(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4); 陈梧桐:《洪武皇帝朱元璋大传》(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2005)。其他论著参朱鸿:《近十年来(1989—2000)有关朱元璋研究的介绍》,《汉学研究通讯》第20卷第1期(2001年2月),页28—44;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中国历史研究中心编:《明太祖及其时代论文汇编》(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2006年)。英文论著见 Long Live the Emperor!Uses of the Ming Founder across Six Centuries of East Asian History, ed。 Sarah Schneewind (Minneapolis, MN: Society for Ming Studies, 2008)。今据史籍记载及时人论述,朱元璋的开国事迹与本题旨有直接关联的有以下数点:

首先,元末蜂起反抗蒙古的武装组织有两种号召,在宗教者为白莲、弥勒教之“弥勒佛降生,明王出世”的千禧年口号;在政治上则为兴复汉族统治,而其具体的表现为重建赵宋王朝,这两种号召很快结合一起,成为北派“红巾”之反元运动的白莲教首领韩山童、刘福通(?—1367,人称宋刘光世[1089—1142]之后)于至正十一年(1351)在安徽策动民众起事的资源。《元史·顺帝纪五》是年记:“五月……辛亥,颍州妖人刘福通为乱,以红巾为号,陷颍州。初,栾城人韩山童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徙广平永年县。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江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福通与杜遵道……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福通等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为乱,事觉,县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杨氏,其子韩林儿,逃之武安。”《元史·河渠志》又载:“先是岁庚寅(1350),河南北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及〔贾〕鲁治河,果于黄陵冈得石人一眼,而汝、颍之妖寇乘时而起。议者往往以谓天下之乱,皆由贾鲁治河之役,劳民动众之所致。”关于韩山童及刘福通抗元事迹见钱谦益:《国初群雄事略》(简称《事略》;中华,1982)卷一;《元代农民战争》第1册,中编,刘福通、韩林儿部;《元史》卷四二,页891及卷六六,页1645.刘福通事迹详见页9注①所揭资料及研究论文集。关于白莲教的历史及其教徒参与抗元战斗的经过详见页5注①引和田清及王崇武论文,及页5注②引杨讷关于元代白莲教的研究。英文论著见John W。Dardess, “The Transformations of Messianic Revolt and the Founding of the Ming Dynasty,” 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 29.3(August 1970):539558;Daniel L。 Overmeyer, Folk Buddhist Religion: Dissenting Sects in Late Traditional Chin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6), chap。5; B。J。 ter Haar, The White Lotus Teachings in Chinese Religious History (Leiden: E。J。 Brill, 1992) ,pp。115123.以上史源同时人权衡《庚申外史》、陶宗仪《辍耕录》及叶子奇《草木子》等私史又有补充。《草木子》言:“从之者殆数万人,以赵宋为名。韩山童诈称徽宗(1101—1125在位)九世孙,伪诏略曰:‘蕴玉玺于海东,取精兵于日本,贫极江南,富称塞北。’盖以宋广王走崖山,丞相陈宜中走倭〔日本〕,托此说以动摇天下。”由此可见,韩山童、刘福通等白莲、弥勒教徒以恢复大宋王朝为争取民众支持的同样重要的口号。参叶子奇:《草木子》(中华,1959)卷三上《克谨篇》,页50—51;权衡:《庚申外史》,见任崇岳:《庚申外史笺注》(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页58—59;陶宗仪:《辍耕录》(中华,1959)卷二九,页356.

其二,根据《元史》及同时人记载,刘福通与韩山童皆为白莲教徒,以烧香惑众、头裹红巾为标识,因此其部众称为“红巾军”或“香军”。“红巾”作为白莲、弥勒教徒的教帜,因为弥勒佛所放光芒为红色,而红色象征火德,又为一般秘密教派祭祀的共同对象。其所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系出净土宗经典教义,盖因南宋以来白莲、弥勒教已采之为诵读的经典。例如“弥勒佛下生”说出《佛说弥勒下生经》,而“明王出世”之“明王”亦屡见释典。据下揭杨讷论文引述《大阿弥陀经》,阿弥陀佛为“诸佛光明之王”,故此释氏的“明王”应从此出。(按此文系驳斥吴晗扭曲史料,谓韩山童及其徒众胥属明教徒,明初史官修《元史》隐讳朱元璋承大小“明王”之后,因饰词称韩氏为明教徒,“明王”应出摩尼教经卷《大小明王出世经》〔按应作《小大明王出世〔经〕》〕,亦为“大明”国号的来源,详后。)参见页5注②引吴晗及杨讷等论著。至于《元史·顺帝纪》所言韩山童诈称宋徽宗八世孙(《草木子》作九世孙),据叶子奇评语系利用当时谣言“宋广王走崖山,丞相陈宜中走倭”托词以煽动人心,因此“贫者翕然从乱,声势浩大”。(按宋广王赵昺[1278—1279在位]走崖山,溺死其下而宋亡是事实,史乘亦称丞相陈宜中出走谋求外兵勤王,但并非往日本,而系往安南、占城,最后死于暹罗。参叶子奇:《草木子》,卷三上《克谨篇》,页50;《元史》卷四二,页900.宋广王走崖山溺死及陈宜中走安南谋勤王事迹详陈学霖:《宋遗民流寓安南占城考》,载同作者,《宋史论集》,页339—369.)事实上,当日反元运动颇多援借宋朝国号作号召,并不限于韩山童辈。《元史·顺帝纪五》至正十二年(1352)五月下载:“庚辰,监察御史彻彻帖木儿等言:‘河南诸处群盗,辄引亡宋故号以为口实。宜以瀛国公子和尚赵完普及亲属徙沙州安置,禁勿与人交通。’从之。”见《元史》卷四二,页900.关于元末群雄起事抗元引用赵宋口号及德运象征,参陈高华:《元末起义农民的口号》,载同作者,《元史研究论丛》(中华, 1991),页257—267;相田洋:《紅巾考——中囯に於ける元於民間武裝集团传統》,《東洋史研究》第38卷第4号(1980年3月),页54—63.可知当时中原汉族的人心趋向与元朝官方的应对策略。

其三,韩山童遇害后,刘福通随即于至正十五年(1355)二月率部属奉迎其子韩林儿(自称徽宗九世孙)即皇帝位, 号“小明王”,立国号名宋,建都安徽亳州,建元“龙凤”,在位十二年始以覆舟身亡为朱元璋取代政权。韩林儿立国号名宋,显然是继承父业,以恢复大宋王朝为号召及建立其统治的正当性,与其他草莽豪雄有别。韩林儿史料匮乏,事迹不详,看似未有具体能力,或为有名无实的皇帝,而宋国军政系由刘福通把持,不过一切政令俱由皇帝名义而出,以弘扬大宋为政权的使命。韩林儿及刘福通事迹见《事略》卷一;《元代农民战争》第1册中编,刘福通、韩林儿部;《明史》卷一二二,页3681—3686.又参John W。 Dardess撰传,DMB, vol。1, pp。485488; 金元山、戴鸿义: 《韩林儿简论》,《辽宁大学学报》1988年第3期,页61—64.刘福通事迹的研究详《红巾军领袖刘福通——刘福通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界首市人民政府,界首市政协编(合肥:黄山书社,1996)所收论文。因此,当刘福通挥军征讨元廷时便高举大宋的旗帜,如龙凤二年(至正十六年 [1356])底, 遣将分略河南、山东、河北等地,曾大书旗联曰:“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朱元璋既为韩氏政权一分子,亦萧规曹随。龙凤四年(至正十八年[1358])十月,率军克浙东婺州,奉旨设浙东行省于金华府,随在省门竖立二大黄旗,书云:“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明〔开〕大宋天。”牌上又书:“九天日月开黄道,宋国江山复宝图。”拥护朱氏的地方儒士,如叶子奇便曾上书建言,如要恢复宋太祖、太宗二祖(960—975,976—997在位)之治,需要推行八项政教人事经济改革,可见“大宋”名号在民间的号召。见《事略》卷一,页16引《秘阁元龟政要》; 陶宗仪:《辍耕录》卷二七,页342;俞本:《纪事录》,见张大同编:《明兴野记》(天启丙寅〔六年(1626)〕序刊,今藏台北“国家”图书馆)卷上,页4下—5上。又参叶子奇:《静斋文集》,载《事略》卷一,页28.还须注意,这些以红巾裹头,有红巾军之称的战士,虽然代表白莲、弥勒教的信仰,但韩氏政权以宋为国号,以兴复大宋为鹄的,宋以火德为运,故此“红巾”亦有表彰赵宋德运之意。因此其象征意义并不限于宗教,两者合一,由是大大扩张其号召力。事实上,朱元璋亦从韩宋政权崇尚火德,《皇明本纪》载朱元璋于至正二十年(1360)与陈友谅(1320或1321—1363)在龙湾交战时,其士卒绛衣,行军时举火为号,而刘辰(1335—1412)释云:“太祖以火德王,色尚赤,将士战袄、战裙、战帽、旗帜皆用红色”,自有其特殊意义。参王崇武:《明本纪校注》(四川李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45;上海商务印书馆1948年重印),页74—75;刘辰:《国初事迹》, 张海鹏编辑:《借月山房汇钞》本(台北:艺文印书馆影印,1967),页20下—21上。近人研究元末群雄史事,囿于成见,过分强调明教的影响,认为此种阴阳五行的玄学解释不符实际,实是忽略当时的政治背景与意识形态。

其四,当日角逐中原豪雄以“宋”为国号者,并非始于韩林儿,早在至正十一年十月,在湖北蕲水称帝的淮西南派红巾领袖徐寿辉,已用“大宋”为名号。不过明修《元史》却称徐氏国号名“天完”,改元治平,在位十年,于至正二十年为部属陈友谅所杀。陈建立大汉政权,四年后亡于朱元璋。“天完”之义甚玄秘,时人杨讷揣测内文暗藏“大元”二字,有“誓压大元”之意,不过缺乏佐证。实则徐寿辉取“宋”为国号,据史树青的揭示,始见于宋濂为徐氏部属江东元帅、后降于朱元璋为“怀远大将军同知鹰扬卫亲军指挥使司事”的于光(字大用[1328—1370])撰述的墓志铭。志文有言:“会元政大乱,天下兵动,江东西化为盗区,分宁徐寿辉建伪号宋,都九江”,明确记载徐寿辉政权的名号。见杨讷:《释天完》,《历史研究》1978年第1期,页66; 史树青:《元末徐寿辉农民政权的铜印》,《文物》1972年第6期,页12—13,注3.徐寿辉立国号名宋证据见宋濂:《宋学士文集·翰苑前集》,《丛刊》本,卷三 ,页12下。但最权威的证据是1982年在重庆市江北出土,记载继承徐氏政权、信奉明教的大夏国太祖明玉珍(1329—1366)的墓志铭《玄宫之碑》。此碑立于大夏天统四年(1367),碑文首言:“岁庚辰(1350),淮人立徐主称皇帝于蕲阳,颁万寿历,建元治平,国号宋。”这里说明徐寿辉系在至正十年建国,比《元史》所记早一年,而其以宋为名号较韩林儿政权立者早五或六年,又无证据显示其后改名“天完”。徐寿辉起事经过见《事略》卷三;《元代农民战争》中编第1分册徐寿辉部分;传记见《明史》卷一二三,页3687—3689;Romeyn Taylor撰传,DMB, vol。1,pp。600602.明玉珍建立大夏国事迹见《事略》卷五;《元代农民战争》中编第2分册明玉珍部分;传记见《明史》卷一二三,页3701—3703;John W。 Dardess 撰传, DMB, vol。2, pp。20692073.明玉珍墓碑见刘孔伏校:《玄宫之碑》,载《明代史研究》(东京), 第12号(1984),页:21—29.详细考证见刘孔伏、薛新力:《谈元末徐寿辉农民政权的年号和国号——附录“玄宫之碑”碑文》,《学术月刊》1984年第5期,页47—50.又参胡昭曦:《“明玉珍玄宫之碑”初析》,《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2年第3期,页58—63.然则,《元史》何故杜撰其名以掩盖徐寿辉的国号?此问题与朱元璋在从雄时隶属小明王韩林儿,视宋政权为正统有关,因为若果史乘显示徐寿辉早于韩林儿建国已称宋国皇帝,则韩宋政权便被视为僭伪,这对朱元璋的政治地位会有严重打击。况且,朱元璋在登基为“大明”皇帝后,讳避其曾侍从韩氏龙凤政权,宋国的名号成为禁忌。因此,《元史》窜改徐氏宋政权为“天完”以掩没其实,与这些政治变化有显著的关系。

最后,需要注意,朱元璋于1355年在郭子兴卒后,即被刘福通邀请加入小明王韩林儿的宋国为左副元帅,基于利己形势考虑随即应允。自此在宋国的名义下征战各方豪雄及元朝军旅,扶摇直上,在江南地区成为龙凤政权的支柱。虽然由于朱元璋开国后讳言隶属韩林儿,官史多所掩饰,如《明太祖实录》回避朱元璋接受副元帅之职,而言其以“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耶”一语却之,但其实反是。嗣后朱元璋的军政任命及封爵都是出自宋国皇帝名义,征战驻防皆是竖立大宋的旗帜作为正当性的象征,借此建立超越于地方豪强的地位。见《实录》卷三,页30;参俞本:《纪事录》卷上,页4下—5上。考证详钱谦益:《太祖实录辨证》,载《牧斋初学集》,《丛刊》本,卷一〇一,页6下—7上; 潘柽章:《国史考异》,《续修四库全书》本(上海古籍,1995)卷一, 页12上—13下; 30上—31下。关于朱元璋对韩宋政权的态度,参杨讷:《龙凤年间的朱元璋》,《元史论丛》第4辑(1992),页196—229;又参李新峰:《朱元璋任职考》,载朱鸿林编:《明太祖的治国及其实践》(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10),页141—167.朱元璋升迁迅速,1356年三月任宋国行枢密院同佥,同年七月任新成立的江南行中书省平章政事,至正十七年(1357)五月晋江南行省左丞相,所有职位皆由皇帝任命。不过官史避讳,并无提到宋国皇帝之名,但以“亳都升上为……”或“诸将奉上为……”代称。亳都为宋国都,政权的中枢,而“上”指朱元璋;所谓“诸将奉上为……”云云,固系称帝后的尊称。至于朱元璋在至正二十年在应天〔南京〕击败陈友谅后,势力日张,俨为独立政权,其官爵升迁仍然出自宋国皇帝任命,但《实录》掩饰如故。例如二十一年(1361)正月,朱元璋封吴国公,记载称“诸将奉上为吴国公……”,删除皇帝封赠之语。二十三年(1363)朱元璋迁中书省右丞相,而二十四年(1364)又封吴王,《实录》亦言“李善长、徐达等奉上为吴王……”,如出一辙。见《实录》卷四,页45;卷十四,页175; 参俞本:《纪事录》卷上,页6下—7上,14下, 18上。考证详潘柽章:《国事考异》卷一,12上—13下; 又参李新峰:《朱元璋任职考》,页439—447.但事实上,无论其权力如何独立,朱元璋仍然以宋臣自居以维持其地位的正当性;自当上吴王后,檄文皆书“皇帝称旨,吴王令旨”,表示奉皇帝名义行事。到二十六年冬(1366年12月至1367年1月),韩林儿与刘福通应邀赴应天,在廖永忠(1323—1375)护卫下于瓜步沉舟身亡,改元吴元年以为过渡时期,始将令旨改署“奉天承运,吴王圣旨”,俨以皇帝自居。朱元璋檄文署名“皇帝称旨,吴王令旨”今存二篇,署名“吴王圣旨”者一篇,见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台湾学生影万历十八年[1590]刊本,1965)卷八六,页1上—1下, 12下。“奉天承运,吴王圣旨”原件载朱升:《朱枫林集》(合肥:黄山书社,1965)卷一,页1.《庚申外史》称韩林儿之死系“遇风浪掀舟”,谅是当日官方的说法。但其后宁王朱权(1378—1448)于洪武二十九年(1396)编撰的《通鉴博论》直书:“廖永忠沉韩林儿于瓜步,大明恶廖永忠之不义,后赐死。”史家据此皆认为朱元璋此时自觉时机成熟。特授廖永忠处决前主,后来咎永忠而将之赐死,无非掩盖事实以建立其夺权的正当性。见《庚申外史》,页136—137;朱权《通鉴博伦论》,万历十四年(1586)经厂刊本,卷下,页9上。参《事略》卷一,页39—40.《明太祖实录》缺载韩林儿死事。廖永忠传见《明史》卷一二九,页3804—3806;Chaoying Fang撰传,DMB, vol。1, pp。909910.此事评论参杨讷:《朱元璋与刘福通、韩林儿》,载《红巾军领袖刘福通》,页33—35.

由此观之,朱元璋的崛起一直依傍韩林儿的政权,打着宋国旗帜以建立权力的正当性为创业基础,但到成功开国,君临天下之时,为要突出个人的勋业与无上权威,刻意隐讳其侍奉韩宋政权的事迹以建立天命所钟的正统地位,官史记载便出现种种回避失实的现象。“大明”国号的选定及对“火德”的态度,因此与这些历史背景有密切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