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凤凰山 造纸厂
第三十一章凤凰山
哥哥那天淋雨回家,晚上就感冒了。第二天下午,哥哥要返回单位去,他从西门一直步行到东门大桥,在桥头等车的时候,小华骑着自行车来送他。小华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外面用旧报纸包着,哥哥头疼的厉害,和小华未说上几句话,坐上农用车就不想动弹了。
小华看到哥哥脸色不太好,用手去摸哥哥的额头,哥哥的头滚烫滚烫的,她吓了一跳,急促的说:“你烧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去看医生?”
哥哥摆摆手,说:“不碍事的,昨天淋雨后有点小感冒,回去睡一晚就好了”。
小华心疼的拉着哥哥的手,不顾车上其他人的眼光,把哥哥的手突然按在自己的胸口,嘴巴贴着哥哥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的心里放不下你,答应我,常回来看我”。
哥哥有些难为情,把手很快的抽回来,笑笑说:“好了,好了,国庆节我就回来看你”。
小华还不甘心,又说道:“怎么要过这么长时间?”
哥哥无奈的说:“回去后还不知道分配的什么工种?要是安排上三班倒,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小华说:“我不管,你要一个月不回来,我就自己去找你”。
哥哥于是不出声了,这时车子启动,小华说了一句,“你别想甩掉我!”
哥哥看着小华渐渐模糊的身影,内心有那么几分惆怅,那么几分伤感,他舍不得离开这个充满温情的小城,去到一个陌生的乡下地方。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结束这种来回奔波的生活。
哥哥那天晚上发烧直说胡话,同宿舍的大陈给他吃了退烧药,又用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哥哥在小城的几天,经历了太多的悲喜忧愁,与阿枫的重归于好,对大华的决意放弃,以及小华的纠缠不休,囡囡的孤单无助,注定哥哥的情感生活是曲折坎坷的。
第二天上午,哥哥去单位劳资科拿介绍信,知道自己被分到机修车间当维修钳工,从明天起开始上三班。哥哥去车间报到,工段长带他去仓库,领回二十多件工具,榔头、老虎钳、扳子、钢锯、錾子、游标卡尺、螺丝刀等等,装满了帆布工具包。工段长给哥哥分配了工具箱,指定了承包的流水线和维修小组。
维修小组一共十一个人,八个人分四组上三班,另外三个人常白班。哥哥顶岗后下来的老周成了他的师傅。
连续五个班上下来,九月八号那天是礼拜一,哥哥晚上十二点才上大夜班。清晨六点多,哥哥早早起来,到小集镇上唯一的车站乘坐七点的班车去望城。
哥哥所在的单位位于潜川县和望城市的交界地带。这里背山依水,地势复杂,只有两条砂石路通往外界,出行十分不便。哥哥在车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九点多到达望城车站,再换乘公交车去望城学院。学院在望城的西郊,公交车的终点站就设在学校围墙外。哥哥昨晚十二点小夜班回来,在宿舍只睡了不到六个钟头,有些犯困,正好在公交车上打盹。
“各位乘客,本次班车已到达终点站,请你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下车”,公交车的自动播音惊醒了哥哥,他站起身,伸个懒腰,走出车厢。
“大伟”,阿枫站在墙边的树荫下叫哥哥,昨天她接到哥哥的电话,上午特意请了半天假。哥哥灿烂的笑着,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阿枫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短袖铁恤,配上一条米灰色的短裙,脚上是白袜子和白色运动鞋,看上去非常精神。哥哥和她走在一起,觉得有些别扭,早晨天凉,背心外面套了件月黄色长袖衬衫,下面是棕褐色长裤,怎么看怎么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阿枫看出哥哥异样的表情,拉住哥哥的手说:“我带你到学校后面的凤凰山走走,那里白天没什么人,平时晚饭后我经常和同学去那里散步”。
哥哥和阿枫从学校围墙边的一条小路直插山脚,走了不到两百多米,进了一片稀稀落落的槐树林子。林子里非常幽静,因为背阴,上午的太阳光不是很烈,阿枫在前牵着哥哥走到一处凸出的山石后。山石后有个自然的角落,能容得下三、四个人,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明显有人坐过的痕迹。
阿枫说:“怎么样,这是我们大二财会班女生的爱情角,平时不准其他人涉足的,环境还可以吧”。
哥哥笑着说:“你们大学生就是浪漫,我们上高中那会,柳树梗怎么就没人给起个好听的名字”。
阿枫往草地上一坐,顺手把哥哥也拉坐下来,哥哥于是靠在石壁上,伸出右手趁机将阿枫的身体揽在怀里。
第三十二章造纸厂
阿枫问哥哥:“到新单位后,上班比以前忙吗?”
哥哥的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缓缓的说:“稍微忙些,不过上三班有点不适应,特别是大夜班,白天睡不着,晚上熬夜挺辛苦。如果机械正常还好些,可以靠在值班室打盹,迷迷糊糊混到早晨八点下班”。
“那你具体干什么事呢?”阿枫用手指轻轻抚弄着哥哥的掌心,看见靠近指端的地方已经生出一排老茧来。
“我们那是个造纸厂,有两条生产流水线,常年不停机。我们维修小组专门负责第一造纸车间的设备维护和维修,保证流水线的正常运转”,哥哥说:“上班也就是呆在值班室里,遇到设备出了故障,操作工才来叫你去维修”。
阿枫说:“你舞文弄墨惯了,乍做体力活,要当心身体,更要注意安全”。
哥哥说:“没办法啊,只有等着看以后有没有招干的机会”。
“那里好像隔个两三年就要招考一次干部,三班的张晓林比你早去一年多时间,正好赶上招干,听说现在已在农场当上中队内勤了”,阿枫用指甲掐了一下哥哥掌心的老茧,继续说:“在学校时,他哪一点都比不上你,我相信过几年你会比他强得多”。
“那也未必,如果不招干,我只能一辈子当工人了”,哥哥看看阿枫,用手挠了挠她的胳肢窝,阿枫扭着身子说:“别说丧气话,我可不希望你当一辈子工人”。
“怎么了,看不起工人了,你也学会用你母亲的那套眼光看人了?”哥哥故意的加重了语气,“我要是只有工人的命,难道就找不成老婆了?”
阿枫在哥哥的手臂上狠狠地打了一下,气鼓鼓的说:“我不是随便说说吗?当初和你好,我是喜欢你的才气,你啊,人长得不怎么样,脾气倒挺横”。
哥哥笑着说:“好啊,终于暴露狼子野心了,原来你也是好色分子啊”。说着,把阿枫的身子扳倒,俯下身亲她的耳朵。
阿枫的耳朵最怕痒,哥哥使坏时,用嘴往她的耳朵里吹气,那种暖暖的酥酥的感觉会让她浑身乏力,心跳加快。她赶紧用双手捂住耳朵,一边躲闪,一边“咯咯”的笑着。
“不许你戏弄人家,我咬你了”,阿枫说着,用牙齿轻轻咬住哥哥的左手腕,“扶我坐起来”。
这时,哥哥坐直了身体,静静地看着阿枫。哥哥天生不怕痒,更不怕痛,每次和阿枫嬉闹时,阿枫总是吃亏,阿枫气急了就想咬人,哥哥随她咬。高三那年,哥哥在阿中家被狗咬了,事后去打三联针,别人说打那针痛死人,哥哥却没一点反应,把旁边的阿枫倒看得龇牙咧嘴。
上午的凤凰山清凉安静,一阵清脆的铃声后,学校里面突然变得人声鼎沸。阿枫连忙推开哥哥,说:“学校下课了,我们起来走走吧”。
哥哥答应着,问阿枫:“中午我们去哪里吃饭?”
阿枫用手整理着弄乱的长发,想了想说:“我带你去草城街的王麻子川菜馆吃辣菜吧,你不是喜欢吃辣吗?那里的辣子鸡和王婆豆腐非常够味”。
哥哥说:“听你的,现在我们坐车去,要不要给阿晖打个电话”。
“算了,你下午还要赶回去上夜班,就我们俩说说话吧”,阿枫帮哥哥掸掉衣裤上的草叶,接着说:“你们那里造纸,下次给我带些过来,我想写点东西”。
哥哥说:“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写信,有时没事啊,真是无聊。我到现在只有你一张照片,还是高二时春节联欢会上拍的”。
“我去年写的那封信还在吗?”阿枫问道。
“有段时间我几乎天天看,你知道吗?为了你说的那句话,我试图改变自己身上的一些旧习惯”,哥哥说:“我已经在看自考的书了,准备用一年半时间拿到汉语言文学的大专证书”。
“好像下个月考试吧,你上班有空看书吗?”阿枫问。
“造纸机是常年运转,要是天天出故障,厂子就没得生存了。白班和小夜班的大半时间都可以看书,平时班后休息,没地方可去,也呆在宿舍里看书”,哥哥说着,和阿枫从来时的小路直插到公交车站,正好赶上发车,两人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