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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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生如朝露,持戈而歌(1)

第九章 生如朝露,持戈而歌

第一节

晋,河上,雨。祖约扶着祖逖,立在水寨之上。

“焕儿,河北关乎北伐全局,当日我等无力救助劭续,今日却已不同。此去当与劭楫细细商谈,且莫意气用事。”这个当年闻鸡起舞的老人,现在已经须发灰白。当日中流击楫的豪情,在自从听闻老友刘琨被段氏鲜卑溢杀之后,每每叹息到深夜。身体每况日下。说出这几句话来,便已经有些竭尽全力了。祖焕低声应允了,祖约忍不住开口劝说兄长。

“兄长,河北之事,非我等能及。段匹磾屯居厌次,远其根基,崔甸、张定远在冀东,何况今日乐陵五斗米起事。三者均生有异志。即便冀东收复,但武邑又有石鸣大军与之相对峙,一时之间恐怕无暇他顾,兄长何必如此看重。此去河上有羯胡,匈奴拦截,若有不慎,唯恐......”他看到祖逖面色不悦,改口说道,“我祖家披坚执锐,血染征袍,河南方有如此局面,若三人连结,河北岂有我等存身之地。何况河北张定崔甸,人少军乏,又有何能在河北掀风步雨。”

祖逖面色一寒,冷冷对这个弟弟说道:“如今你需掌握全局,若河北乞活势大,若其与段匹磾连接成片,则石赵首尾难以两顾,只需少许差错,我军必可挥军渡河。河北自从劭冀州被破之后,凡义军望见石赵旗号者,无不望风而逃。今日终有崔甸,张定起事于冀东,连破羯胡,自当派使者莫使各人被各个击破。”看了看这个别有心思的弟弟,涩声接到“当日为兄北上,让车与妇孺以安众人,孤身入坞堡以说豪强,宗亲故友随我抗羯胡十者亡半,便是为了我祖家之局面么?你莫要胡言乱语,如今朝堂之上,王敦日渐跋扈,内讧不休,当日南下之人皆枕于安乐,北还故土,难道可望而不可及吗?”说着说着,眼泪便湑然而下。病弱的身体众雨中微微的颤抖着。祖约见了他情急,也不敢再说什么。祖逖长叹一声,才对着祖焕身旁的年轻人叮嘱到。

“子岳,你善治水军,北方水少,你弃家投奔于我,往日却无用武之地。想必有不少怨言。今日,我将焕儿交付于你,此去匈奴,羯胡皆有拦阻,望子岳照拂焕儿,以联络河北。”他的身子微微一礼,年轻人连忙闪开,俊秀的脸上一抹涨红,“祖公大礼,凌峰不敢当。昔日里年幼气盛,望祖公多多谅解。”虽然口中谦虚着,但脸上神采飞扬,接着说道:“我祖上于水上治军有些许心得,这黄河之上,未必有人能够能敌。”

祖逖哈哈一笑,紧接着一阵咳嗽,“少年豪情,理当如此。”心中不自然的想到了好友刘琨,那时两人壮志凌云,心怀骠骑之志,如今却天人两隔。心中一片黯然。“听闻厌次劭楫,乞活帅张定也少年英雄,焕儿与子岳当可与之把酒言欢,也不负人生一场。”

站在船坞之上,看着几艘船只在雨中渐渐的行远,亲兵们拉来一辆大车,租约将祖逖扶到车内,自己披起蓑衣,立在马上。大车在泥点飞溅之中。隐约中河边传来铿锵之声。

一个悲愤的声音传了过来“还乡,过河。”

此刻,屯居在厌次的段匹磾正和其弟段文鸯,以及劭楫、劭存、劭竺在府邸内商议。渤海、乐陵十余日内连续克复,若能连接一体,那么厌次被围之危险荡然无存,若能并力向北,则能回复幽州。自从二月劭续被石虎击败以来,众人被围困在厌次,部众烦扰渐多,多有回乡之意。

“平州崔甸为昔日崔平州之后,渤海乞活亦在其旗帜下听候号令,只不过父亲被掳,崔甸便自奉冀州刺史之位,当有异心。若能去其刺史之位,当可与其相结。我闻五斗米与琅琊王家相厚,亦有意获冀州刺史之位,如今加上我等,内部不协,连成一体,恐怕无不能及。”自从父亲被虏之后,劭楫变的更加谨慎。劭续被困于厌次,连续求援,江左诸位无动于衷,终于陷入羯胡之手。

“如楫儿所想,我等当如何?”在座的各位,都比劭楫年长,除了其叔伯之外,段匹磾、段文鸯兄弟与其父年纪相若,因此劭楫以父辈之礼接待两位。段匹磾温声问道。段氏鲜卑如今每况愈下,幽州大部被石勒占据。他的豪迈之气也日渐消减。想到当日因为自己的一丝野心,将刘琨溢杀,却让自己失去了并、冀凉州士民的支持。到头来族人分裂,士民奔离,自己屡次被石虎击败。让他心头对曾经约为兄弟的刘琨更加愧疚。

“楫听闻渤海乞活三月内连战连克,战力鼎盛,若有其为援,我等当不比再虑被困厌次。其虽自号平东将军,但不过崔甸所封。蒙朝廷不弃,楫恩萌父亲之刺史之职,或可有用。听闻张定仁义,自拟祖公,刘公。结盟应易耳”。

段匹磾听到他说起刘琨,脸色一喜,随即便又一阵晦涩,良久才叹道:“或许值得一见。”

渤海,被人寄予厚望的张定正骑在马上,胯下的马儿在嗤嗤的喷着粗气。汗水已经印满了整个后背,武峰被他亲手砍死,尸体就在自己的马前,七八个武峰的亲兵被乱刀砍死在四周。满脸的鲜血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被捆绑的程方扔在他的一匹马上。

“给程方松绑,”张定理了理思绪,下令到。程方也不言语,揉了揉被绑的麻木的手腕,看着张定。“君一起与我等回渤海吧,此事想来与你无关,方才一时情急才绑了程君。”程方看着张定的难看的脸色,默默的点了点头。驱马走到一群亲兵之中。

这是什么世界啊,老天。他骑在马上,心中却一阵茫然。昨日还有说有笑的众人,此刻却犹如仇寇。看着剑上面的鲜血,恍惚回想此前的事情。昨日一路平安的从程方的坞堡之中到达了海边,沿着海岸走了一天,今日才觅道一处好地。岸边有岩石矗立,岩石外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那边郁郁葱葱,一片生机。一条可以承载小船的小河从岩石间流入大海。

“此地甚好,可选作立寨之所,若有事急,可顺水入海,当可为公除去后虑。”程方看着地形,感叹到。这却是是一个建立船坞的好地方,若要耕种良田,自给自足,恐怕力有不及。岩石上面一个小小的荒废的村落,也许原来的居民早已经南下而逃,如今荒芜,也正好给张定立寨用。

“此地距程君坞堡半日路程,以程君为臂助,张公当可无忧。”武峰连忙道贺。

“我们暂时休憩一下吧,两刻钟后,直回渤海”齐单在一侧说道。

“不,”张定微微一愣,摇头否定。此前的计划之中,还需前去另外一个豪强的坞堡。抬头看见武峰的眼睛之中一抹惊喜之色一闪而逝,心中一禀,改口道:“渤海事物繁忙,确实不能久离。还是直回渤海算了。”

休憩的队伍后面,一阵阵呼喝声中传了过来。不一时,就有人前来报前日带着的三个流民首领偷了马匹,正在向外逃窜。众人其可驱马尾追,将落在后面的两个砍到在地,却被其中一个逃窜了出去。

他带领队伍,侦骑早已经远远的放出。对于随行的武峰,程方等人,也监视甚严,使其不能泄漏行踪。此刻听到流民逃脱,心中猛的一惊,立即长声喝道“上马,回渤海~”不等众人置疑,他翻身上马,前日被马匹磨破的大腿还未结痂又重新鲜血淋漓。武峰在前面领路,一行人急匆匆的向渤海奔驰而去。在他们走后不到两个时辰左右,一群千余的羯胡,冲上了这个荒废的村落。

“刚走不久,追!”看见新鲜的蹄印,首领一声呼喝,千余骑兵又追了下去。

“将军,方才我查到,有人让那三个流民在经过之时留下暗计。”公孙兰带着一群女兵,脸上覆满了马匹腾起的灰尘。今日早上,便有人告诉张定,身后留下了暗计。他一边叮嘱公孙兰带人去查,一边装作蛮不在乎的寻找立寨的地方,只是想把那个向外通传消息的人给纠出来。那知道,那三个流民却狡猾异常,寻机逃了出去。

“是谁?”

“是武峰的亲兵。”

手指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张定心猛的一疼,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这些豪强却依然投考羯胡。大怒之下,伸手拔出长剑,纵马向前面跑去,撕声喝道“武峰~”

武峰闻听到张定大喝,也不回头,反手一刀,劈向有些惊愕的齐单。齐单本能一闪,左手上举,仿佛想挡住武峰来刀,血光一闪,左手齐腕而断。张定长剑一闪,将武峰拿刀的右臂砍断,亲卫一拥而来,将武峰的亲兵乱刀砍死。一侧的程方惊愕的这个变故,被张定的亲卫绑了起来。

“断发小儿,你等也活不长久,我在前路等你。”

“羯胡与你等什么好处?”张定死死盯着破口大骂的武峰。“我自来渤海,向无得罪渤海之处,如今你典宗卖祖,还有什么好言。”

“我呸~假仁假义,你取渤海,难道让我眼看妻子被羯胡屠戮。”

张定立刻明白,武峰的势力不见很强,能被渤海诸豪强视为头脑,其实并非他的智慧多么出色,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挡箭牌罢了。眼中一丝怜悯之心泛起,转眼又看到齐单德断手,若非自己发现及时,或许此刻自己早已经死在羯胡刀下。冷笑两声。

“我死且不论,明日,我就将你武氏将渤海抹去。”

武峰眼神以散,显然他没有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换来的确实武氏灭族的结果。边上被绑的程方嘴唇动了一动,想要求情。看到张定疯狂的眼神,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武峰四处望了一望,看到被绑的程方一眼,眼中犹如死灰。忽然惨笑道:“好,好,我自知如今没有迂腐愚仁之人,枭雄之心,委实如此。呵呵~呵呵”惨笑两声,“低声说道,或许可报我仇”俯身用左手拿起地上的一柄短刀,慢慢的走到张定的身边,厉声长笑,砍向张定。张定一剑将来刀格掉,回首又是一剑。武峰的头颅飞了起来,鲜血溅了张定一脸,张定恍若未觉。

“伯盛,伤势如何?”张定恍惚良久之后,才又想起身边其他人。

“无妨!”已经被包扎好的齐单,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

“程方,你的妻子也被羯胡掳去作为质子么?”程方惨然的摇头。张定回首看了齐单一眼,齐单点点头。

“松绑吧,方才多有得罪,你暂且跟我回渤海。”他看了一眼,有些兔死狐悲的程方,“放心,我不是滥杀之人。武氏也不会屠灭。”

程方惨然一笑,点了点头。一行人想着渤海快速的行进。

一股烟尘,正在众人身后,急速的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