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孩的名字
“等等，嫂子你，你且等等。”
沉浸在母女情怀里的李香秀突然抬起了头来，低低的招呼了一声。
王氏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过了头来，笑着说道，“姑奶奶刚刚生产，这是累了吧，我把小小姐抱走？”
“不，”李香秀下意识的收了收手臂，低声的说道，“不用了，我想请嫂子唤了哥哥来，我有话说。”
“好，你哥哥就在偏厅候着呢，我就去唤了他进来。你别着急啊，有什么话咱们好好的说。”
王氏答应着，转身离开，想起了自家老爷那张铁青的脸，她的脚步不由的更快了。
王氏离开了，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沈灵儿把自己埋在了李香秀温暖的怀抱里，才开始整理着突如其来的变故。
当时，她还在马车里的时候，因为李安的缘故，她被李思远和王氏认可，决定收养了她，当成亲生女儿养着的。
后来，他们的在大街上遇上了沈府派出去买东西的婆子，那婆子很着急的说起了沈家的姨奶奶也就是李家姑奶奶李香秀，她因为什么事激动的动了胎气，早产了。
之后，王氏发现了她身上穿着的那个什么名贵的翠锦纱，他们顿时被这个又贵又稀奇的倒霉物件给惊到了，当然也包括沈灵儿这个名义上的主人。结果，她一震惊，光顾上诅咒不靠谱的阎王爷了，根本就没听清李思远他们夫妻俩关于她之后的打算。
再后来，再后来，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就来到了这里，而且刚一睁眼就毫无羞耻和节操的吃了一顿母乳。然后，王氏就从养母变成了舅母，姑奶奶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亲娘。而且这个便宜娘看她的眼神比起亲娘来也毫不逊色，比起王氏带着某些小心思的怜惜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最缺乏亲情、尤其是母爱的沈灵儿果断的无节操的接受了李香秀，而把王氏这个救命恩人当初了亲戚——舅母。
现在，静下心来一想，看似无缘无故的变故还是有迹可寻的，尤其是李香秀未足月生产的事情，成了整个事情的关键。
难道是？沈灵儿眼神一亮，心念急转，难道是李香秀最后还是没有保住亲生的孩子，李思远夫妇为了怕她伤心过度，这才用了这个李代桃僵的办法，让她这个来历不明又充满了危险的孩子摇身一变成了沈家的庶出小姐？
嗯，一定是这样的！这样一来，王氏舅母的欲言又止和李香秀毫不作伪的母爱宣泄就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就在沈灵儿整理着眼前的局势的时候，李香秀轻柔的声音再次在她的头顶上响了起来，“灵儿，灵儿，我的乖女儿，以后你就跟在娘身边，娘自己来带你好不好？”
沈灵儿又有了片刻的怔仲，小娘亲竟然给她起名字也叫灵儿呢，偏偏也是个姓沈的人家，这一切难道是巧合么？还是阎王那个不靠谱的刻意安排？
沈灵儿想着心事，没有及时的回应李香秀的话。不过，就算她全身贯注，她也没办法回应，她现在能发出的音节只有一个，那就‘哇’，她如果一张嘴，非得把初为人母的李香秀给折腾的手忙脚乱不可。
沈灵儿没吱声，可是却把耳朵悄悄的竖了起来，既然她认可了这个真心实意待她的娘，她就得替她打算，也是替自己打算。
不管如何，她势必要尽快的搞清楚状况不可，比如说娘为什么动怒小产？这个关键的时候为什么不见那个姓沈的便宜爹出面？还有王氏舅母提到了什么京京城里贵人——广恩伯的夫人，到底是谁，跟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李香秀也没指望沈灵儿的回应，她又亲了亲沈灵儿的小脸蛋，径直说道，“以前，娘以为老爷就是天，只要听老爷的话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现在娘有了你，也明白了另外一些事，娘今后啊，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李香秀哀伤的话音刚一落地，李思远低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不要瞎想，有沈老爷在呢，不会亏了你们母女的。”
“哥哥，你来了啊，这边坐，”李香秀抬起了头来，勉强的笑了笑，“哥哥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有了灵儿，我已经很知足了，再也不会干傻事了。有什么话，你也可以直说的，我都撑的住，为了灵儿我也能撑的住的。”
听了妹妹的话，李思远轻轻的松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秀儿，你听哥哥细细的跟你说，沈，沈老爷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这时候，王氏轻轻的凑了上来，“姑奶奶，你身子骨还弱着呢，什么事也别多想，有你哥哥在呢。来，我把小小姐抱出去吧，你们兄妹好好的说说话。”
不要啊！沈灵儿正竖着耳朵听的入神呢，这李思远舅舅话里有话，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少呢，她可不想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委屈的撇了撇嘴，沈灵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攀住了李香秀的手指头。
“乖，”李香秀安抚的拍了拍沈灵儿的小身子，对王氏说道，“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她不想离开我，我也不舍得离开她，就让她在一旁的小塌上歇会吧，她不吵不闹的，碍不着我们说话的。”
“都依着你，”李思远对李香秀温和的笑了笑，扭头对王氏吩咐到，“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用回避了，就带着孩子也一起听听吧。”
“是，老爷。”王氏顺从的应了一声，从李香秀的手里接过了沈灵儿，轻手轻脚的退到了一边。
安置了沈灵儿，李思远重新坐回到榻边的椅子上，语重心长的说道，“秀儿，哥哥知道你在心里怨恨着沈老爷，可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你和孩子的，你得体谅他。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替孩子想想啊，毕竟她是姓沈的，将来能名正言顺的依靠的只有沈家。”
李香秀一怔，似乎是心有所动，喃喃的说道，“这么说，我，我们母女还算是沈家人？”
“你们当然是沈家人了，”李思远放缓了声音，分析道，“虽然沈老爷暂时不能让你们跟过去，可是他还是给孩子取了名字的，不是么？沈灵萱，多么好听的名字哪。我听说沈夫人生的嫡小姐叫沈淑萱，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一听就是亲姐妹嘛，这也就是明确的告诉那些人灵儿是他沈家的女儿啊。”
“可是，”李香秀终于被哥哥说的活泛了心思，脸上的哀伤淡去了不少，不过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可是，既然是沈家的女儿，他不让我们母女进沈家的大门算是什么事嘛？而且，老爷只送来个女孩的名字来，我要是生的是个儿子呢？女儿跟在我身边可以用不读什么书，可要是儿子呢，老爷也不打算让他读书？那孩子以后可怎么立足呢？我，我没有给刘氏夫人敬茶，算不得正经沈家人，可孩子呢？怎么说也是沈家嫡亲的血脉啊。”
李香秀自从跟了沈老爷，见识和眼界都长了不少。她虽然暂时被哥哥说的松动了，但是沈老爷来信里那些蹊跷之处还是被她敏锐的找了出来，还进行了合理的引申，也就隐隐约约的明白了沈老爷没有直接点明的意思。
也正因为如此，李香秀才在接到信以后气的动了胎气，直接导致了小产，孩子没有保住，要不是李思远当机立断的用沈灵儿李代桃僵，没有了孩子的李香秀于沈家来说根本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当然，李香秀不知道哥哥苦心为她做的这一切，她只是哀伤又无助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可怜巴巴的等着哥哥替自己拿个主意。
其实，李思远心里跟明镜一样，他看了沈老爷的来信，又结合了沈老爷被升任安平知府的事情，已经猜出了事情大体的眉目。
沈老爷名冠，字肃琛，光武九年同进士出身，年近三十才终于金榜题名，却是榜末，后来有幸娶了广恩伯刘家的旁枝姑娘，才在夫人娘家的助力下，谋得了这封津知县的位子。
按说这沈家家境也算殷实，可是在广恩伯府刘家看来却是不值一提的，沈老爷在刘氏面前一直就没有怎么抬起过头来，刘氏夫人初时还是跟着沈知县来任上的，可惜实在受不得这远离京都繁华的偏远之地，借口回京养胎，直到一对龙凤双生的孩子都好几岁了，也再也没来过这里一回。
沈知县在封津县任上六年，一直政绩平平，虽然没有大过，但是也同样没有大功，若是朝中无人替他说话，他很可能一辈子都要老死在知县的任上，想要顺利的升迁到安平知府的位上，怕是不大可能的。
可是，沈老爷去了京城一趟，还不到三个月呢，知府的任命就下来了。这事，做了沈县大老爷的钱粮师爷的李思远看的门清，一准是沈老爷的正房夫人刘氏请她的族兄广恩伯刘子让，替沈老爷走了门路了。
刘氏夫人帮了沈老爷这么大的忙，而且在他今后的仕途上还会继续有求于她，因此对于刘氏夫人的要求，他肯定是有求必应的，即使是涉及到他的子嗣，他也不会犹豫的，反正刘氏夫人已经替他生了一子一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