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变了
第九章变了
香香依然乖巧听话，潘兆安很是欣慰，把手上一个东西递给她，笑着说道：“知道你怕一个人睡，等过了这两天，惠娘身子好些了，我和她说说，外间那个床再铺起来，晚上让两个婆子轮流过来陪你。”
香香这回没出声，摆明一个态度：随你。
话是他自己说的，没做到她没法怪，做到了有人陪当然好，这院子孤偏冷清，她是真的害怕。
习惯了接他递来的东西，香香拿在手上看，是几方素白的绢帕，香香想着他不会是拿了新娘的东西给她用吧？便还回去：“我不要别人的东西，我有两方帕子，天天换洗，够用！”
潘兆安说：“不是别人的，是我的，我的还不是你的么？夏天来了怕出汗，惠娘让冬儿为我准备了十块新帕子，我给你五块，我留着五块。里边有东西，你看看！”
香香掂了掂，也感觉里边有东西，慢慢打开，竟是五颗黄澄澄的琵琶果，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味儿。
顿时口水都要流下来，她转头去看自己院里的琵琶树，上面果儿才小拇指般大小，青青硬硬可以砸得人，怎么他能拿到熟成这样的？
潘兆安顺着香香的目光看去，笑着说：“这院子偏阴，不当阳，所以果子没熟得这么快，镇上却已有得卖了，惠娘娘家人送了两斤来，她一天吃两颗改口，你最喜欢吃琵琶，拿几颗你尝尝鲜！”
香香顺口说了一句：“留给你妻子吃就行了，我又不怀孕，不喜欢这个！”
她以前喜欢吃草莓，不喜欢这种需要剥皮又只能吃一丁点儿果肉的琵琶类。
抬眼看见潘兆安垂下眼睑，脸上表情不自在，他该不会联想到香香生大槐吧？在他古代人的观念来看，那可算是他的耻辱，自己的女人被强人掳去生子，如果不是他娘潘王氏实在想要个孙子顶门户，又还需要香香做牛做马，只怕香香早被赶出门了。
香香心里不忿，见鬼的耻辱，凭什么一个弱女子要承担这个责任？是李香香自愿的吗？如果李香香不甘受辱一头撞死了，潘王氏也得被强徒一刀捅死，都死了，他潘兆安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所以说，李香香根本不必为这件事感到内疚和羞耻，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相反，潘王氏和潘兆安，他们才该感到对不起香香，潘兆安和香香几年患难夫妻，相亲相爱，香香对他掏心掏肺，他看着也不像是个薄情弃义的，偏偏能够这么淡定从容地另娶了娇妻回家，连知会一声都没有，致令香香大受打击，猝然病倒，再没有了活下去的心机和力气。
而潘王氏更是没有良心，把香香骗回娘家，就为了给她儿子另娶新人，如今又找这样那样借口阻止香香回家里住，打的什么鬼主意谁不知道？田二婶和林四婶都说了，村里人个个为香香抱不平，若是潘家敢薄待香香，自会请村上老辈子人上门替香香讨个说法！
李香香已离去，潘兆安却不知道，他只当香香生命力顽强，任凭揉方搓扁也还能活下来呢！
香香暗叹一声，转身往屋里走，是新帕子就留下吧，当前物质紧缺，一丝一缕都珍贵，留着总有用处，果子也留吧，不过几颗，闷了慢慢剥着玩。
潘兆安感觉到香香心情不畅，踌躇一下，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也叹了口气说道：“香香，我知道娶了惠娘，你心里不痛快，可长辈作主，已经定下来不能推拒……惠娘她其实很好，性情温柔，像你一样好相处，以后你会知道的！”
香香在屋子里四处走，把帕子和果子各自放好：“恭喜你啊，娶到一个身世好又温柔的富家小姐做妻子，不像我，贫贱出身，除了一双干活的手和一身力气，再没别的了！我天生就只是做丫头、冲喜的命！”
屋里光线不够亮，看不到潘兆安面部表情，但他明显急了，赶着香香到一个角落里捉住她，双手按在她肩上，语气有些激动：
“你为我冲喜没错，没有你我也活不下来！你不是丫头，你是我妻室！惠娘三媒六聘，可我当你是结发！你懂事乖巧，也知道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多娶一位妻子，希望将来开枝散叶，多些子嗣不好么？香香，你这病怎么来的我知道，我心里也难过，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反对的，你一直那么听话，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极少摇头……已经这样了，都是一家人了，好好过吧？放下你心里的怨，我只会向着你，一生都疼你！”
香香想推开他，推不动，翻眼看着他道：“你现在力气倒是比我还大，就这样疼我？我动不了！”
潘兆安抬起手，张开手掌包住她半边脸：“这些天，我都看着你，我不说出口，可是我心里知道，你变了……香香，你还是我的香香么？”
“不是了！”香香趁机挣脱，轻灵绕过八仙桌去，半真半假道：“你的香香已死，现在我只是大槐他妈！”
“你……变成什么样不好，偏会胡言乱语起来！死啊活的，不吉利！”
潘兆安抓不住她，叹一口气，隔着八仙桌双手笼在袖里站在那边看着她说：
“我们夫妻都是多灾多难，我好起来，你又病了！惠娘有孕需要照顾，我要用心攻读应考，顾不上太多，只等我考完了，再来慢慢料理。这段时日你要好好调理身体，我从不跟你讲虚话的吧？说要考功名我就能考得到！看着，来年上京应试定会中第，到时取得一官半职，咱们一家离开这里，到任上去，我说过的话都记着，会好好疼你，替你治病，头发会黑回来，我们一起生儿育女，你想生多少个都成！惠娘娘家富裕，她现在有的体己，将来你也会有，我替你存一份……”
这是一个有两个妻子的男人爱的宣言？听起来挺不错的，可惜香香不稀罕。
香香抿了抿嘴，打量一下从容笃定、自信满满的潘兆安，微微一笑：“不错，你确实是个有才之人，荣华富贵，对你来说不是梦而犹如囊中取物。我相信你能考得个状元回来，但一起生孩子，这话我能相信你吗？你能办得到吗？你如今有新妻，妩媚多娇，日夜相伴，为你开枝散叶，以后可能还会有美妾，供你宠爱，我不过是糟糠，残花败柳，连你娘都嫌弃，你肯与我生孩子？那才怪了！”
看着潘兆安脸上缓缓漫上红晕，香香笑容更盛：“我说对了吧，潘老爷？相处多年，我知道你心眼儿不坏，你母亲只是有点贪慕势利钱财，不过话说回来，势利钱财确实是好东西，不然你们这样的高雅士子何以肯日夜攻读，为官位权势竞折腰？你非池中之物，终有一天振翅高飞，前程似锦，我有自知之明，已然配不上你了，大家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愿与你和离，你只需要给我一纸休书，但我是无根浮萍，生活无着落，你得给我几十亩田产，一定数目的银子，这点条件不为过，现在的你可以办得到！将来你们离开此地，那个院子归我……就可以了！”
潘兆安脸上的红晕来得慢，却褪得快，又恢复了白面书生模样，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瞪看着香香，神情又难过又生气：
“我们夫妻多年，情份不浅，你忍心拿这样的话伤我？和离一词，谁教你的？从此后提都不准再提，要和离，除非我死！我何曾嫌弃你？你嫁给我，小小的妻，却能给予我那么多温暖！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们相亲相爱，说过多少贴心话，你都忘了吗？我可没忘！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你病弱着，我和你夫妻二人只怕子嗣稀薄，多来一个惠娘就多一份力，我只有你们两个，不会再有妾！你不信，只看我日后！我这样疼你爱你，还不够吗？你既然看到我有前程，就不该胡思乱想，安心等着，将来你想要什么，我一准能替你办到！荣华富贵，有我的就少不了你！香香，我在哪里读书都能考上功名，坚持回上柳村来住着，只是为了你！你现在生病，形容憔悴，潘家是大族，族中富人居多，个个眼高于顶，他们不会善待于你，我就是为了要和你在一起，让你安心才回来，我们是一家人啊！”
少来！你要是记得当初相亲相爱的夫妻情份还会另娶梁惠桃？果真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同进一个门？为了香香才回上柳村是不错，可却带着个新娘子来大秀恩爱，把她气得一命呜乎，这就是你的爱！
香香挑了挑眉不再说话，她觉得交流出现障碍，毕竟是两个时空的人，潘兆安虽然聪明，和她想法不同，他是多妻论者，说出大天去他都认为自己没有错。
反而是香香，也许在潘兆安眼里香香今天的言行才是奇怪的、不为世人所容的吧？一个乡下冲喜的媳妇，还被强人掳去失了贞操，有什么脸在他面前摆架子？他能如此善待她，没把她扫地出门已经很不错了，她根本没资格对他另娶新妻有半点异议！
所以香香越发觉得应该未雨绸缪，做好准备，可以主动些，省得哪天突然被扫地出门，什么都得不到，她喝西北风去啊？
潘兆安的同情心不可能长久，潘王氏更是丑恶，现在就嫌弃她了，潘家母子因为面子问题不会拿她被强人掳去之事作怪，但休妻的理由多得很，比如恶疾，七出里面就有身患恶疾要下堂的！
她刚才已提出建议，他同意和离就好了，给田地给银子，新娘子嫁妆丰厚，这点他们出得起！听说潘王氏重新装修的那个院子挺不错，稳固干净好住，争取拿到手，这世道只要有田产就稳定了，不怕饿肚子。
前世香香上的广告与传媒专业，三个同学合伙开工作室搞得风生水起，建网站开发软件、动画、各种宣传片一年到头活儿不断，银行卡上的银子数目也不停攀升，唉，只要给她一部电脑，她就能创造出奇迹，可现在来到这个朝代，别说电脑，手电筒都没有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最基本的技能种田种地都不会，相当于没一点用处的废人，想有口饭吃活下去还就得揪住眼前这个胸有大志、自认温柔有情实则花心强词夺理的书生不放！
这年代，自己养活自己貌似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