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快到碗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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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独居

于是香香不但没能搬回家里去住,还因为病已好可以下地走动,潘王氏不肯再给潘兆安银钱专门请人来照顾她,潘王氏撅着嘴说:“又不用她做别的活儿,大槐也不用她管,每日将食材送去,自个儿还不能煮熟三餐饭吃?那还活个什么劲!”

林四婶和田二婶不用再守着香香,自然也再没有铜子儿拿,不免絮絮絮叨叨为香香抱不平,香香无所谓,原先的李香香确实冤枉,没消受到潘家一点好处,死了也是白死,现在的李香香与潘家人非亲非故,他们不要她一起住她不能强求,只是初来乍到搞不清这朝代各种规则,这具身体又病了许久,她尚不能自立,只得借了原主的壳儿依靠潘家活着,潘兆安倒还罢了,潘王氏那副嘴脸让她肚腹涨气,要是真住一块说不定谁会被气病,至于那位新媳妇儿,不相关的人,香香虽然好奇,也不是非要看她长什么样,当然如何她愿意出现,香香不介意看她两眼,林四婶和田二婶说新娘子白白嫩嫩水灵灵花朵儿似的,这话说得太笼统,十五十六岁年纪,哪一个不是花朵儿?

第一批食材送到香香手里,等于宣告她从此被分户了,有心理准备了的,可香香还是觉得自己很悲催,为什么不论是前世的亲生父母还是这个朝代的陌生人,都能一眼看出她具备极强的独立生活能力?

是个大篮子,因潘兆安站在旁边看着下人盛装,梁惠桃特意让婆子将篮子装得满满当当,除了茶米油盐,还有一条鱼、半只鸡、一块肉、两把干米粉、几根胶笋、几棵韭菜和几颗荸荠,两棵小白菜,两个鸡蛋,可说是荤素搭配全齐了,慢慢弄起来得有一桌子菜,一个人一天里哪能吃得完?除非想让香香撑死。

眼看篮子都差点装不下了,潘兆安也没出言制止,叹口气说:“再多再好的菜,也是她一个人吃,能有什么滋味?我送过去吧!”

这么沉的篮子,梁惠桃哪里肯让他送?只说心疼夫君,拉住他不让动,示意两个婆子抬了赶紧送出门。

林四婶和田二婶看到那一篮子好东西,眼睛都瞪直了,香香把食材倒腾出来,打发走婆子,茶米油盐、鱼和一干素菜都留下,把半只鸡、一块肉、两把干米粉分成两份,米足有三四斤,只留下两把够煮一碗饭的,其余也分送给林四婶和田二婶,让她们拿回家,说算是请她们吃饭了,答谢这些日子以来陪着她,林四婶和田二婶十分欢喜,又为香香的体贴懂事感动——当娘的,有肉吃自然会想到家里的孩子,如果香香只是将这些肉煮熟了叫她们在这儿一起吃,她们也不能说什么,可如今可以拿回家,让全家人都能闻到肉香,大人小孩每人能分到一两块,做娘的就算不吃,那心里也是极快慰的啊!

当下把食材放好,临回家前,林四婶和田二婶高挽起手袖,又再把香香可能要住蛮长时间的小院落彻底收拾干净:两间土墙草盖正屋,外间摆张破旧八仙桌做待客的厅,东面是香香的睡房,从正屋出来右侧面搭了一间厨房和堆放柴禾农具的杂房,再过去一棵琵琶树,琵琶树下一个早已不住鸡的鸡埘,左侧一葫芦架,葫芦架旁有个小水井,井旁几块平铺的大青石,可以捣洗衣服,几根竹竿架起隔开三行菜畦,再过去便是几蔸芭蕉树,泥垒院墙倒塌了一截,另用大竹剖开拦成的篱笆,关上大竹片围编成的院门,再将一根小腿粗的长大竹横着一栓,算是形成一道屏障,不算很安全,聊胜于无。

香香谢过林四婶和田二婶,请她们得空常来看她,两位大婶自是满口答应,林四婶说会隔一天来替她刷洗马桶:“你这胳膊腿儿还不太硬朗,要是下河坎子去洗,摔下去咋办?等着我来啊!”

田二婶则说:“这院里瓜啊菜啊才种下,我叫我家三妞儿常来替你瞧看。烧火时当心点儿,那灶眼儿大,莫让火苗燎烧了脸,夜里睡觉只要把屋里的两道门栓栓紧,窗儿也栓上就不怕了,你那屋牢靠着呢!等再过些时进了夏天,三妞四妞和五妞受不住热不能睡一张床,就分一个来陪你住!”

香香连连点头,恨不得她现在就分一个过来陪她住,这小院白天住着不咋的,到了晚上,没这两女人陪伴在旁,想想真的好碜人!

但现实就是如此,两个女人一走,只剩她一个人站在这小院子中央,呆呆地看着半天也没个人路过的院门口发楞。

香香心里骂一声潘王氏不人道,让她回那院子沾点人气怎么啦?哪怕是住柴房也好啊,她不是以前的李香香,不碰她儿子就是了嘛!

儿子?儿子啊!李香香也有儿子不是?借来的种那也是李香香十月怀胎生下的,又不是潘王氏生的,凭什么潘王氏能抱着睡觉,她同名同姓李香香却不能?

得拿回儿子大槐!这小院里除了她自己,一只活物都没有,野猫也不来叫一声,她不怕寂寞,却怕死一般的寂静,有了儿子相伴,肯定好得多!

太阳还挂在西边天上欲坠未坠,香香已经把饭煮熟,鱼是杀好的,没什么配料,连姜也没有,只能拿淘米水泡了一下鱼,然后洗净切块,香油略煎一煎,两碗水倒下去熬汤,再清炒一个小白菜,以前的香香怨气堵心不想吃饭,现在的香香有胃口的啊,可也吃不下多少,看来还是这身体没复原好,只吃得一小团米饭、小半碗鱼汤、三四根白菜就饱了,香香把剩下的饭菜收拾一下,盖进大锅里,然后烧滚几瓢水,用木桶装了,吃力地搬到屋子里,再屋里屋外一趟趟跑,一瓢冷水一瓢冷水地兑成温水,把自己洗了一洗,也不管暮色未下,院门早就关了的,踅身进入正屋,所有的门都关上,下栓,窗户也紧闭栓紧,点上灯,爬到床上靠在床头发楞,猛丁想起从前死在这屋里的孤老太婆,现在还不能不信鬼神了,香香瞪着眼四处瞧,想哭的心都有了,好在这床不是老太婆的床,是从潘家搬来的……

坐了好一会,百般无聊又不知干什么,香香也不管外面什么样,扑一口吹灭了灯,抱头缩脚钻进棉被底下,很快把自己捂出一头汗,却是不敢再冒出头来,紧闭着眼睛,心里数着绵羊逼自己入睡,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她才失去意识,睡去了。

天亮是知道的,屋顶有条漏缝,朦胧出现一条光线,香香也醒了,屋子里各样东西都看得清,便翻身起床跑去打开窗户,外边晨雾缭绕,鸟鸣吱啾,她松了口气:天亮真是好啊!

一个人的生活,生活在一个不知是不是历史上的大唐的朝代,实在是太简单了——清水洗脸,茶水漱口,抓点盐擦擦牙,掏了几个墙洞才找到林四婶收起来的那把缺齿木梳,把花白头发梳了三遍,不会弄发髻,还是编成两把麻花辫扎好垂在胸前,就洗手找早餐吃。

是因为乡下清凉,还是这时空的气候特别好,时至暮春,快进入初夏了,还不显得太闷热,香香昨晚盖在锅里的隔夜饭菜没变味,几把柴火烧起来隔水一蒸,再吃一餐,剩下的就不打算再吃了。

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样样都得自己做,烟熏火燎,无时无刻不劳动,可是要活下去,就得适应,好在原主勤快操劳惯了,香香做起活儿来居然也熟门熟路,并不觉生疏。

她特意仔细检看自己的身体,很是惊异以前的香香勤劳能干,几乎全包了潘家所有内外活儿,手脚骨节却未见粗大,加之她病着养了几个月,瘦是瘦了点,皮肤倒很细腻,纤纤十指雪白修长,跟她前世的手差不多,前世她可是弹钢琴学画画的,非常注重保养自己的双手,没想到这个乡下长大的香香她不保养,也有一双秀气十足的手!

香香搓洗完几件衣裳,正坐在水井边专心欣赏自己的双手,忽听院门外传来一声轻唤,知道是潘兆安来了,内心里跳了一跳,不由得冒汗:不是吧?自己要是也会爱上潘兆安,不如跳井死了算了!

走去打开院门,潘兆安进来就拉着她的手问:“昨晚睡得好不好?怕不怕?天黑时我来看过你,你早早就关了门,喊也不应!”

香香抽回手,笑笑:“我没事,睡得还好……这么早过来有事儿么?”

“来看你,不是事儿么?”

潘兆安看着她,满眼歉疚:“香香,就耐着性子再住一段时日罢,你……你知道,怀孕很辛苦,惠娘她昨夜一直吐,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我总得陪她满三个月,等她好些了,我劝她和娘亲一起回镇上住,那里环境也好,郎中药堂都近,到那时我再接你回家!”

香香想了想,还是面带笑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除了这一句不能说别的,生气犯不上,求和平共处吧。

在大唐,目前她只能靠潘兆安,难道回娘家?香香的记忆中娘家境况太糟糕了:外婆李媪住的草屋比她现在这个还要破烂,那个叫做娘的高大妇人,还有一个粗壮的赶车汉子,养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娃,也是住草屋,每天煮一锅稀粥大家一起捞,晚上才能吃一餐干的,不可能接受得她回去,她也不愿意去,暂且在上柳村潘家做受气媳妇儿算了,好歹有餐像样的饭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