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刀戈王者路1
放走令狐霸之后,赵士晟佯装无事发生地回到营地。押运兵的队率奇怪没带令狐霸一同回来,忙问道:“参军大人,令狐校尉呢?”
赵士晟只诓骗他:“犯人小解时不慎堕入河中,河水湍急,不幸被河水冲走,多半是罹难了。”
队率顿时惊慌失措,“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临行前,孙督护怎么交待你的?”
“督护有命,小人万事须听参军大人招呼。”
“那就对了,现在这种事可不是你能善后的。听着,事已至此,日后朝廷追究起来,谁都逃不得。不过我有对策应付,你且率队随我入京陈情交待,即可免除罪责。期间约束部下士卒不可对外声张,万事皆听我吩咐,保你无忧。”
队率带着哭腔恳求:“那小人这条贱命便托付于参军大人了!”
“放心,有孙相公在,这不过是一桩小事。”
队率本就知道令狐霸得罪孙会一事,此时也隐约猜到了其中的阴谋,根本不敢质疑赵士晟。只唯唯诺诺道:“是,是,都听参军大人的!”
于是赵士晟便打着报捷的旗号,领着押运队继续回洛阳复命。到了京都,只见城门戒备极为森严,任何人出入都必须要事先获得许可。
赵士晟等人不得不在城门待了许久,经过多次通传问话,方才证明身份,得到入城的许可。进城之后,赵士晟先到藩客馆,将押运队的五十名士兵和原属并州使团的一百多人合并,又恢复到两百多人,交给龙安世带领。自己则急匆匆地赶往东海王府,寻求新任中书令的帮助。
进王府时,东海王正在同家人吃晚饭,见赵士晟不期而至,也没感到太意外,招呼道:“季昀回来了?来得正好,一起用膳吧。”
“不,殿下,我有要事禀报。”赵士晟顾不上进食,一定要与东海王立刻商议。
东海王拗不过赵士晟,只好引他到书房,关起门来问道:“季昀如此急迫,所为何事?”
“殿下,士晟乞殿下救命!”赵士晟一头拜倒在地。
“快起来,为何如此惊恐?”东海王兀自一惊,忙将赵士晟扶起来。
“殿下,事已急矣!依我最近之所见所闻,西军必败无疑,我已派人通报东嬴公,请他速速反正,通报天下拥戴太上皇帝复位。如今部下尚有两百兵卒,皆身处险境,生死悬于一线,不得不恳请殿下指一条明路!”
“卿不用这般惊慌,我不是向卿保证过吗?”东海王笑着看赵士晟,眼神变得深邃,附到他耳旁道:“京都之事,尽在我目下,你也不需要回太原,只需回藩客馆安居,暂不要外出,不要让孙秀等人知道你回来了,一旦有风吹草动,等待孤消息即可。”
赵士晟心想有东海王如此承诺,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谢殿下!士晟悉听尊教!”随即告辞回馆。召集齐众将士,宣布道:“我等或将开赴战场,即日起,当每日勤加锻炼,以备御敌!”
众将士皆知或有大事发生,自然听话,日日操练不辍。赵士晟则悄然蛰伏于藩客馆,派龙安世在外打听舆情,以随机应变。
就在这短短几日内,天下大势正在迅速变化。
南方的颍川传来了最新的消息,上军将军孙辅、折冲将军李严、奋武将军徐建狼狈逃回洛阳,声称当初兵分三路出击抵御齐王的大军,已全军覆没!
朝廷大震,不得不改变原来的部署,留下了预备增援前方的两万兵马。还下令给孙会,要求北面军分兵回师保卫洛阳!
孙会、许超、士猗三员大将得到诏命,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分兵。三人在黄桥之战后,都获得了朝廷颁发的节杖,地位平等,因此如今孙会也无法对许、士二将发号施令。结果彼此不服的三人吵了半天,才勉强妥协出一个方案——三大营各自抽出三千兵马,总共九千人交给游击将军伏胤,由其率领前往洛阳南面驻守,以抵御可能到来的齐王军。
西边也有重大消息,之前宣称要支持朝廷平乱的关中大都督河间王司马颙,竟然倒戈宣布讨伐赵王,其麾下大将张方的军队已经进据潼关,正在逼近洛阳。
四方的战况顺着天道盟的网络四处传播,也传到了野王城下的东军主将王处仲的案头。夜色渐深时,王处仲依然没有睡意,挑灯阅读四方传来的简牍,及时了解全局。
自从黄桥分兵之后,王处仲以督护之职统领东军一支偏师进至野王城下。据可靠军情,城中仅有三千守军,且都属于河内郡的郡兵,战力薄弱。而王处仲手握三万兵马,麾下的校尉、都尉就有二十来个。在这些人中,他最看重的是一个名叫周慷的江东人。这个年轻人是前御史中丞周处的孙子,之前在黄桥一役中受了箭伤,几乎丧命。虽然周慷伤势未愈,却还是让部下用四轮车推着自己随军作战,真可谓是少年壮志不可当。
即使十倍于敌,王处仲依然不能轻敌。乃因野王的城墙甚是坚固高大,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这都三天了,和司马安排的城中内应怎么还不来联络?”王处仲心里纳闷,当初和演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大军兵临野王城,必定能令内应献城,可是现在却毫无消息,不得不让人怀疑真伪。难道是内应反悔了?还是找不到机会通信?抑或是根本就没商量妥当?王处仲无法判断,寄给和演的信函也还没有收到回复,不过想来对方也难有什么对策。
正思索该如何决断时,忽然油灯的火苗跳跃,一个卫兵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报将军,有信使求见。”
“请进来。”
信使随即进帐,竟是胤仁尊者叶煌正。
“哦,是尊者阁下。”王处仲其实不觉得意外,他知道这个江湖游侠一直在暗中追踪自己。
叶煌正也不讲什么礼节,径直问道:“督护麾下屯军于此三日,为何不见动静?”
王处仲故作诧异,“我还想问问阁下呢?怎么我到此都三天了,传闻中的内应还不来通报献城事宜?”
“内应不来,麾下难道就没有办法?”
“当然有办法,催军攻城便是了!”
“麾下确保能在五日之内拿下野王城?”叶煌正可不信王处仲有这个本事。
“不一定,但可以尝试。”
“我要是麾下,我会自己进城去找那内应问问。”
“潜入?我?”
“这等机密且重大之事,如果让无名小卒来办,令人放心不下。”
“恐怕不妥吧?”
“怎么?你害怕了?我觉得以麾下的武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叶煌正这么说,是因为他太了解王处仲的实力,这家伙是四海帮内能排前十的高手。
“我可不是害怕!只是觉得作为一军主帅,如果亲自去做这种事,有损我颜面。”
叶煌正轻蔑一笑,“麾下,现在可不是考虑那些虚荣的时候。如果不尽快攻下野王城,那十几万东军将士就只能隔着沁水与西军对峙,日子再久一点,粮饷补给可就要出问题了。到那时,麾下担得起这个罪责吗?”
王处仲默然不应,颜色颇有几分恼怒,但又不好发作。
“话已至此,还请督护三思。”叶煌正拂袖转身离去,如一阵风飘然出了军帐。
待叶煌正走远了,王处仲不禁恨恨骂道:“呸!可恶,什么狗屁野之皇廷,江湖侠帝,一群仗着有些武艺充大老的匹夫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天下主宰了!”不过骂归骂,事却不得不办,为今之计,或许只有真的以身犯险,进城一探究竟了。
定计之后,王处仲换上一身夜行衣,循着月光出了大营,避开光亮,催动内力,施展步法。只消两刻时间,便到了野王城下。抬头望城上,守兵布防甚为稀疏,有可趁之机。
王处仲飞快的爬上城头,又迅速地抓住巡逻守兵转身的机会,越过城墙,顷刻间人已落在城内墙根下。
子夜时分的野王城一片死寂,无声无息。王处仲信手抓住一个正在墙根撒尿的小兵,要挟其带自己去找那位做内应的牙将。小兵不敢不从,引着王处仲一路来到河内郡府,从外面指出一处厢房。
王处仲得了具实,便两手拿住小兵的脑袋,轻轻一扭,小兵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咯嚓”声,当即断了气。丢下小兵尸体,王处仲飞檐走壁,攀跃而入,悄然到了那房外,轻声叩门,房内人警觉道:“谁!”
“王敦王处仲。”
房门徐徐开启,但没有人站在门口。王处仲只听见一个字,“请!”
待进门后,屋内只有一盏烛光照亮案几,一个壮汉坐在案前。
“没想到是足下亲自来了。”
“你见过我?”
“当然,足下亦是四海帮中的豪杰,何况相貌清奇,见过便不能忘。非琅琊王处仲,又能是谁?”
“哦,那你便是河内郡牙门将郭默郭玄雄了?”
“正是在下。”
“我便开门见山了,郭牙门,为何不派人来传话?”
“因为我还有条件,等着足下来找我。”
“哦?”王处仲顿时来了兴趣,“和司马可没告诉我这个。”
“现在我便亲口告诉足下。”郭默端起案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东武公司马澹残忍杀害我两位族兄,此仇不可不报!”
“我似乎听说过此事。东武公本与河内郭俶、郭侃兄弟亲善,然而去年喝酒时,两兄弟说到故司空张华的冤屈。东武公喝醉了,认为二郭是在撺掇他向赵王谋反,便当场抽刀将二郭杀害,还将首级送给赵王。二郭可正是你家族兄?”
“没错!我河内郭氏,乃汉时大侠郭解之后裔!宗族传承四百余年,血性尤在!二位兄长虽非我近亲,但死得如此轻贱,我不能忍受!愿请足下念在同帮义友之谊,为我复仇!”
“东武公可是宗室王公,我没这个本事杀他。”
“杀不了,也至少不能让他好过!”
“好吧。东武公攀附赵王,且有不孝的传闻,要扳倒他也不算难事。我答应你,待我回朝任官之后,必使其罢官流放。”
“请发誓!”
“咳!你可真是。好吧,我王敦发誓,一定流放东武公司马澹,不然则愿死于兄弟刀剑之下!”
“既是本帮同袍,一旦立誓,绝不可相背!”
“我说到做到!”王处仲断然应允,“该你了,郭兄。”
“诺!明日午时,请君佯攻北门,巳时我便开西门献城!”郭默亦慨然承诺。
有这句话在,王处仲知道,野王城已是他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