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刘从强很得意
李方旺离开没多久，刘从强就来到了大队卫生所，正好碰到准备离开的李志华。
“李志华！站住！你要去哪儿？“
“我……“
“李方旺休息一晚上了，该跟我们走一趟了。“刘从强眯着眼睛，“昨晚的事情还没完呢。“
“方旺他……“李志华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想说什么，但是想起侄子临走前说的话，于是就说：“他去公社卫生所复诊了！“
“什么？！“刘从强脸色骤变，一把揪住李志华的衣领，“谁让他去公社的？你知不知道……“
“怎么了？“赵大夫适时从卫生所里走出来，“谁在外面这么大声啊？刘队长，你这是干什么？“
刘从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松开手，尴尬地整了整衣领：“没、没什么。就是问问李方旺的情况。“
“李方旺啊，“赵大夫不紧不慢地说，“他去公社卫生所做个详细检查。昨晚那情况，你也看见了，可不能马虎。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候，卫生所外面已经围了几个大爷大妈，都在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李志华看了看刘从强，又看了看围观的村民，突然壮起胆子说：“我问问大伙，们养几只鸡，卖点鸡蛋，这也算投寄倒巴吗？“
刘从强脸色一变，“你少在这里混淆是非！你们……“
“等等！“赵大夫突然放下手中的药瓶，转过身来，“刘队长，你说他们投寄倒巴？就因为养鸡卖蛋？那我问你，前几天你送你妹妹的鸡蛋，是从哪来的？“
刘从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强作镇定地说：“赵大夫，您别误会。我这是接到举报，总得查个水落石出。要是他们没问题，那自然是最好。咱们做事得有个说法，对不对？“
赵大夫看了刘从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啊，得多看看报纸。我女儿赵月前几天还从帝京外国语学院写信回来，说现在国家政策变了，鼓励农民搞副业，养鸡卖蛋都是好事。她在学校里学的就是这些新政策，总不会有错吧？“
刘从强听到“帝京外国语学院“这几个字，脸色明显变了。
在这个年代，大学生就是“高知识分子“的代名词，更何况还是考上了帝京外国语学院的高材生。
赵月说的话，可比他一个生产队长的话分量重多了。
刘从强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落荒而逃时，心里对赵大夫的怨恨越发浓烈：一个小小的赤脚医生，就因为女儿考上了大学，就敢这样对他说话！
哼，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早晚要嫁人的，到时候看你还能神气到几时！
……
永萧公社办公室里，几位领导正在开会。
杨主任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左手边是副手王主任，右手边是另外一个管理生产的副手张主任。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在一旁记录。
当李方旺推开门的时候，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你是……“杨主任皱着眉头，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不满。
“报告杨主任，我叫李方旺，是刘庄大队第三生产队的。“李方旺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是来反映情况的，关于生产队长刘从强，我是来实名举报生产队长刘从强的。“
“放肆！“王主任猛地拍案而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来这里胡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张主任冷笑一声：“小同志，你可要想清楚。说话要负责任的。刘从强同志可是我们这里的模范，你可不要乱说啊。“
李方旺不慌不忙，目光在王主任和张主任脸上扫过，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两位领导这么着急，莫非……“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看到两人脸色微变，才不紧不慢地说：“莫非是觉得，我一个高中生，就不懂得什么叫'说真话'？“
“你……“王主任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方旺的下一句话噎住了。
“杨主任，这是前几天的报纸。“李方旺转向杨主任，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您看这篇文章，上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鼓励农民发展副业生产。可是刘从强，却说这是违规行为，处处为难我们这些想要改善生活的农户。“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让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两个年轻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地停下笔，抬头看向杨主任。
“刘从强说我们违规，要把我们抓起来。“李方旺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那我今天就来请教各位领导：到底是我们农民想要过上好日子有错，还是刘从强的做法有问题？“
这句话掷地有声，李方旺继续说道：“我们养鸡卖蛋，是为了改善生活。可刘从强却说这是犯法要杀头，要把我们抓起来。我们这些农民，别的本事没有，就想着能让家里人吃饱饭，让孩子们穿暖和点。如果这也有错，那请领导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
王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拍案而起：“放肆！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这种事情应该先到大队反映，按照组织程序来！谁让你直接跑到公社来的？这是无组织无纪律！“
张主任也冷笑着附和道：“就是，你这样越级上访，是对基层组织的不信任！“
李方旺心里清楚，这是一场不能退的仗。一旦被他们用程序和规矩这样踢来踢去，他和叔叔就会陷入更深的泥潭。
李方旺正要开口解释，杨主任却轻轻抬了抬手：“等一下。“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方旺，“小同志，你为什么不去大队反映？“
“杨主任，“李方旺深吸一口气，看到杨主任这样，他就知道今天有戏！
“杨主任，“李方旺深吸一口气，声音诚恳而坚定，“我们也想按程序办事，可是刘从强昨晚带人来抓我们的时候说，'这是大队的意思，已经研究过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敢跟大队对着干……“
“够了！“王主任厉声打断，“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基层干部！你这样乱告状，是要破坏我们的安定团结！“
“王主任。“杨主任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严厉，“让他把话说完。“
王主任悻悻地坐下，但脸上仍带着怒色。张主任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所以我今天冒昧来公社，就是想请杨主任给我们一个公道。您要是觉得我们有错，我们认罪;要是没错，还请给我们一个说法！“
“小同志，“杨主任缓缓开口，目光如炬，“你这番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诬告干部是要受处分的，但如果属实，欺压群众同样要追究。你想清楚了没有？“
李方旺连忙说：“是的，杨主任，我为我所说的所有话负责！“
杨主任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办公室里鸦雀无声。片刻之后，他沉声说：“王主任，张主任，你们跟我一起去刘庄大队，实地了解情况。“
……
刘从强心急火燎地从大队出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阳光透过歪歪斜斜的老槐树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刚刚找到了大队副主任刘根生，他的族叔，把李方旺叔侄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根生叔，这李家叔侄不得了啊！不光养鸡卖蛋，还倒卖尼龙袜子、的确良布料，这不是典型的投机倒把吗？要是让他们这么搞下去，以后谁还安心种地？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说不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门路呢！“
刘根生听完，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好家伙！这是要把我们的集体经济搞垮啊！你说得对，这事必须严查，免得带坏风气。这样，你先把人带来，我们好好审问审问。“
得到族叔的首肯，刘从强心里更有底气了。他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这下可抓住李家叔侄的把柄了，等把他们整治一番，自己这个生产队长的威信也能树起来。至于那些养鸡卖蛋的买卖，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下看你们还能蹦跶！有大学生给你们撑腰也没用！“刘从强一边往回走，一边暗自得意。
他已经想好了，先把李志华抓了，然后再去找李方旺算账。
可刚走到卫生所门口，他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李方旺正迎面而来。
刘从强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小子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省得他再跑一趟了。
“来得好！正找你呢！“刘从强一把抓住李方旺的胳膊，冲着身后喊道：“老张！老王！快把他给我摁住！“
两个手下听到刘从强的话，应声上前。
李方旺看到刘从强抓住自己，顿时眼睛一亮，脸上却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刘、刘队长，您这是干什么？“
刘从强看到李方旺惊恐的神色，更加得意了，眼神里仿佛在说：“哼，刚才不是挺能的吗？敢去公社告状？这下看你还跟我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