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青竹

第一章

子时的雨像断了线的墨玉珠帘，将云竹山庄笼罩在朦胧水雾中。依加蜷缩在藏书阁的樟木梁架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腥气混着雨水的凉意钻入鼻腔，楼下刀剑相击的铮鸣刺破雨幕。

（三日前母亲焚香时的侧影忽然浮现在眼前。她将鎏金香炉转向北斗方位，指尖悬在袅袅青烟中微微发颤：“七星倒悬，大凶之兆...“当依加追问时，她却用冰凉的掌心抚过他眉眼：“记住，若见黑衣人袖口绣三爪蛟纹，定要头也不回地逃。“）

“快走！“母亲最后的嘶喊在耳畔炸响。三个时辰前那道染血的剑光划过庭院，将父亲书房外的青竹齐根斩断的场景在眼前反复闪现。（此刻依加才看清，那道剑光竟是绛紫色的，斩断的竹节断面泛着诡异黑气，像被千万只毒蚁啃噬过的朽木。）

十七岁的少年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怀中的羊脂玉佩硌得胸口生疼——这是母亲用后背挡下追兵时塞进他衣襟的。（母亲倒下的瞬间，他看见她腰间从不离身的缠枝银香囊绽开裂缝，半截枯黄的竹简滑落血泊。那是她每月初七都要誊抄的《清心咒》，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痕，仿佛在书写某个未竟的名字。）

惊雷劈开夜空，电光映亮山庄西侧的听雨轩。依加瞳孔骤缩，那方母亲最爱的青瓷鱼池里，锦鲤翻着惨白的肚皮浮在水面。（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雨夜，母亲抱着高烧的他跪在池边，用银簪划破手腕，将血滴进池水念诵古老咒文。次日满池莲花竟在寒冬绽放，花瓣上凝结着霜色剑纹。）

“在那里！“沙哑的呼喝声从回廊传来。依加屏住呼吸，看着三个黑衣人踏过积水逼近。（他们玄色劲装的袖口果然绣着暗红蛟纹，鳞片用金线勾边，在雨中泛着血光。为首者黑袍下隐约露出赤红里衬，每踏一步，靴底便在地面烙下焦黑印记。）

为首者手中弯刀滴着暗红液体，刀柄镶嵌的骷髅眼窝里泛着幽绿磷火。（当那人抬手时，依加看见他小指戴着骨制指环，环身缠绕着细若发丝的金色蛊虫。刀锋划过雨帘的瞬间，竟将雨水腐蚀成腥臭的墨绿雾气。）

丹田突然涌起灼热，依加惊觉怀中的玉佩正在发烫。（这玉佩自他记事起就挂在母亲颈间，每当月圆之夜，母亲总会握着玉佩面向东方直至天明。有次他假装熟睡，听见母亲对着玉佩低泣：“...终究是躲不过剑骨觉醒...“）

追兵靴底碾碎枯竹的脆响近在咫尺。依加摸到腰间暗囊里的火折子，这是去年生辰时父亲所赠。（父亲将火折子放入他掌心时，母亲突然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在青砖上漫成奇异卦象，她盯着水渍喃喃：“离火克金，巽风助势...原来应在此处...“）

当弯刀劈开木门的瞬间，少年将火折子掷向书架上陈年的《九州堪舆图》，火舌顺着桐油浸染的绢布轰然窜起。（燃烧的图卷显露出隐藏的银色脉络，竟是幅完整的灵脉走向图。某个被朱砂圈住的地点闪过“玄雾“二字，旋即被烈焰吞噬。）

“小崽子！“黑衣人挥刀斩断坠落的横梁，火星在雨幕里绽开金红的花。（刀锋触及火焰的刹那，骷髅眼中的磷火暴涨，竟凝成三条碧绿小蛇扑向依加。其中一条擦过他耳际，被高温灼烧的鬓发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

依加翻身跃出后窗，湿透的衣摆扫过窗台青苔。（他身后传来瓦罐碎裂声，母亲精心培育的十二盆素心兰被毒雾沾染，洁白花瓣瞬间爬满蛛网状黑纹，花蕊中渗出脓血般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