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梧桐絮飘落的距离

清北班在五楼东侧，普通班在三楼西翼。这条对角线，陈默走了整整三年。

每天早晨，他都会提前二十分钟到校，绕远路经过清北班的走廊。窗台上那盆多肉植物成了他的计时器——从最初的两片叶子，到后来长成郁郁葱葱的一簇，见证了他137次经过。

第一次月考，陈默的成绩跌出了年级前五十。他站在成绩单前，看着林小满的名字依然稳稳地占据榜首，突然感觉喉咙发紧。

“陈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见林小满抱着一摞笔记本站在阳光下，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这是我整理的竞赛笔记，“她把笔记本递过来，“希望对你有帮助。“

陈默接过笔记本，发现最上面那本的扉页上画着一颗星星，旁边写着：“To the stars.“

“谢谢。“他低声说。

“不用谢，“林小满笑着说，“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这个词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陈默心里。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的书包上挂着一个新的挂饰——一只小狐狸，眼睛是两颗闪亮的星星。

那天晚上，陈默翻开林小满的笔记本，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书签。那是一朵干枯的樱花，用透明胶带仔细地封好。背面写着日期：2009年9月1日。

他想起开学第一天，林小满摘下那朵樱花时的笑容。原来她还记得。

数学月考惨败的那天，陈默躲在天台上。他靠着栏杆，看着远处的云彩慢慢变成粉红色。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看见林小满正站在楼梯口。

“逃课了？“她笑着问。

陈默摇摇头，“上来透透气。“

林小满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颗薄荷糖。“你知道吗？“她突然说，“你解题时皱眉的样子特别像...“

“像什么？“

“像小王子。“林小满笑着说，“特别是你转笔的时候。“

陈默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薄荷糖，包装纸上印着星星的图案。

“加油，“林小满拍拍他的肩膀，“我在清北班等你。“

那天晚上，陈默在日记本上画了一个小王子的画像。旁边写着：“她说我像小王子。“

但第二天，他就听说林小满已经确定保送清北班的消息。站在红榜前，陈默看着她的名字高高在上，突然觉得那道走廊的距离，比银河还要遥远。

流感季来临的时候，整个年级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陈默的班级因为确诊人数过多，被迫停课一周。

那天下午，他正在家里复习，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石子敲击玻璃的声音。推开窗户，他看见林小满正站在楼下，怀里抱着一摞笔记本。

“接着！“她喊道，把笔记本扔了上来。

陈默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现每本都仔细地标注了重点。“你怎么来了？“他问。

“怕你落下功课，“林小满笑着说，“我可是冒着被处分的风险翻墙进来的。“

陈默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他低头翻看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旁边写着：“快点好起来。“

“对了，“林小满突然说，“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

陈默点点头。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沾着晨露的早晨，那朵被别在耳后的樱花。

“那天我其实是在等你，“林小满说，“我听说有个男生每天都会在图书馆看物理竞赛题，所以特意去那里等你。“

陈默愣住了。他想起那天阳光下的笑容，想起图书馆里转动的铅笔，想起器材室里哼唱的《七里香》。

“可惜...“林小满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后来你就不怎么去图书馆了。“

陈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林小满已经转身离开。她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书包上的小狐狸挂饰在风中轻轻摇晃。

那天晚上，陈默翻出初中时的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草稿纸，背面画满星空。他想起林小满说过的话：“我的梦想是去南半球看星星。“

突然，他注意到草稿纸的角落里有一行小字：“今天的星星特别亮，可惜被云遮住了。“

陈默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想起那天在器材室，林小满哼着《七里香》时，窗外突然炸响的惊雷。当时他以为她是害怕，现在才明白，她是在遗憾没能看到星星。

第二天早上，陈默提前一个小时到校。他站在清北班的走廊上，看着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在晨光中舒展叶片。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看见林小满正站在阳光下。

“早。“她笑着说。

陈默感觉喉咙发紧。他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林小满已经走进教室。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座位上，那本《小王子》静静地躺在课桌上。

那天之后，陈默开始每天提前到校。他站在走廊上，看着林小满在教室里忙碌的身影。有时候她会抬头朝他笑笑，有时候她会扔给他一颗薄荷糖。

渐渐地，这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即使后来陈默的成绩依然没有起色，即使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进不了清北班，他依然坚持着这个习惯。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地看她一眼。

高考前的一个月，陈默在储物柜里发现一张明信片。邮戳是上海某高校，背面抄着聂鲁达的诗句：“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他认出了林小满的字迹。明信片的边角画着一个小王子，站在自己的星球上仰望星空。

那天晚上，陈默站在天台上，看着满天繁星。他突然明白，有些距离，不是靠努力就能跨越的。就像地球和星星之间，永远隔着光年的距离。

但他依然每天提前到校，依然绕远路经过清北班的走廊。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已经长得很茂盛，枝叶垂下来，像一道绿色的瀑布。

有时候，林小满会突然从教室里跑出来，塞给他一颗薄荷糖。“加油，“她总是这样说，“我在清北班等你。“

陈默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但他依然珍惜每一次相遇，珍惜每一颗薄荷糖，珍惜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直到高考结束的那天，他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林小满和同学们合影。突然发现，那道走廊的距离，原来比想象中还要遥远。

暴雨突然降临，陈默站在雨中，看着手中的信封。里面装着初中三年收集的草稿纸，每张背面都写着当天日期和天气。

他想起林小满说过的话：“我的梦想是去南半球看星星。“

突然明白，有些告白，注定要留在时光里。就像那朵干枯的樱花，永远定格在2009年9月1日的早晨。

陈默转身离开，雨水打湿了他的校服。书包上的小狐狸挂饰在风中摇晃，眼睛里的星星依然闪亮。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再也不用绕远路经过清北班的走廊了。但那盆多肉植物，那本《小王子》，那颗薄荷糖，还有那个站在阳光下朝他微笑的女孩，将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

就像星星，虽然遥不可及，却永远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