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雄鸡血

刘欢蹲在菜市场禽类区发呆时，卖鱼摊的收音机正放着《青城山下白素贞》。

“小道士买鸡要现杀？“老板娘剁鱼头的动作震得案板发颤，“现在年轻人不都爱超市冷鲜货么？“

少年盯着笼子里昂首挺胸的大公鸡，想起守拙道人笔记里“取雄鸡血“的字样。手机备忘录里记着《道藏》中取灵血的规矩：需寅时三刻、铜刀取之、诵净血咒...可钱包只允许他买最便宜的那只。

“就这只吧。“他指了指瘸腿的杂毛鸡，“能便宜两块吗？“

道观厨房飘着诡异的焦香。

刘欢对照《云笈七签》里的“净血符“，在电磁炉上架起师父留下的铜盆。瘸腿公鸡在竹笼里打盹，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参与跨世纪工程。少年翻出淘宝买的“驱邪朱砂“，发现生产日期是双十一促销时。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铜盆突然发出嗡鸣。刘欢手一抖，朱砂撒进滚水里，蒸腾的红雾中浮现半张人脸——是去年做法事超度失败的张屠户。他抄起锅盖扣住铜盆，雾气却在液晶屏的《早课经》音频里凝成冰碴。

“这都什么原理...“他擦着镜片上的水汽，手机突然跳出古建论坛的私信提醒。网友“鲁班再世“发来张模糊的图片，正是青云观藻井的斗拱结构，附言写着：“你拍的瓦当照片，第三片纹路有问题。“

瘸腿公鸡突然炸开羽毛，对着西厢房方向发出尖利啼鸣。刘欢转头时，看见月光正从新补的瓦当缝隙漏下，在墙面投出扭曲的蛇影。

五金店王老板看着柜台上的符纸直皱眉。

“说好三张换图纸，你这画的啥？“他抖开黄纸，“怎么还有二维码？“

“这是最新版电子符。“刘欢点开淘宝店后台，“扫出来是《清净经》语音版，能循环播放四十九天。“

老板的女儿凑过来扫码，手机突然响起诵经声。“有点酷哎！“少女把符纸贴在充电宝上，“能定制爱豆祈福版吗？“

刘欢摸着兜里刚赊的铜钉，昧着良心点头。转身时瞥见柜台后的老黄历，惊觉今天是守拙道人笔记记载的“七月十五“——中元节。

回山路上，瘸腿公鸡突然挣脱绳索，一瘸一拐冲向化煞池。刘欢追到池边时，看见池底淤泥泛着油彩般的紫光。公鸡对着水面疯狂啄击，每啄一次就褪去些杂毛，露出底下鎏金般的羽色。

月光浸透藏经阁的夜。

刘欢按笔记记载摆好七片古瓦，瘸腿公鸡被拴在震位发抖。当铜刀划破鸡冠时，血珠竟悬在空中凝成北斗状。他慌忙摸出手机录像，镜头却捕捉到瓦片背面的刻痕正与血迹共鸣。

地底传来锁链绷紧的吱呀声，整座道观突然倾斜十五度。供桌上的苹果滚落在地，霉斑瞬间爬满果身。《道藏辑要》哗啦啦翻动，最后停在“镇龙篇“，可青云观所在的山头连条像样的溪流都没有。

“天枢归位！“少年想起铜匣星图，将半枚铜钱按向瓦当。公鸡突然挣脱束缚飞扑而来，金喙精准啄中他虎口。吃痛松手的刹那，铜钱与瓦当碰撞出青铜编钟的余韵。

化煞池方向传来重物落水声。刘欢冲出去时，看见池面浮着件褪色的道袍——分明是师父下葬时穿的那件。手机从颤抖的指间滑落，砸在池边青石上。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直播画面里的自己身后站着个模糊人影。

野猫的尖叫撕破夜幕。瘸腿公鸡立在池畔梳理金羽，每根尾羽都闪着金属光泽。刘欢弯腰捡手机时，发现池底淤泥里沉着半块玉牌，刻着守拙道人的道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