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鼎河山:从负罪含冤到平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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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身为囚虏

彭信突然被身后兵士按倒在地,又被如此呵斥,只觉周身惊骇。也不知是因头磕得太过严重,还是中年人的话过于出乎意料,他现在直是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然而此情景容不得他不辩白,毕竟被人说谋反怕是要有杀身之祸。

“这位大人。”他见中年人能与武都统相对而坐,猜想这一定是那个京城来的使臣:

“何故无缘由给我加上如此大的罪名,下官刚刚还在为国守城,作战杀敌,突然说我谋反,实在冤枉,一定是有人诬陷……”

然而彭信话还未说完,中年人就一脚踢了过来,正中彭信的腰眼,霎时疼得彭信小腹紧缩,喘不上气。那人迅速打断他的辩白,似是根本不想让他说话。

中年人本来还要再补两脚,却一把被人拉住。他转头一看,见武忠赐已从席间走出,来到帐中央扯住他的胳膊。中年人尝试挣了两下,却发现武忠赐稳立于前,自己根本挣不脱。

“圣旨说彭家谋反,事关重大。如今奉命拿得彭信在此,他已无力抵抗。但这等重案,也要听一听犯人怎么说。他们有何计划,是否还有同党。”武忠赐一段话说得中气十足,又转头看向上首座:“应该审讯一下彭信,再将他奉旨押往京城,谭大人您说是吗?”

“武都统你自然说的是。”谭邬并未起身,看了看武忠赐,又转向中年人:“安大人,之前皇上的圣旨上说要逮捕彭信,严加看管,并速速押往京师,是也不是?”

“是的,皇上命我一旦逮捕彭信,要第一时间押送回京,不得有半点耽搁。待到了京城,自有皇上和审刑院彻查此事,刑讯之事,不劳知州操劳。上谕彭耽之谋反,其子彭信是族内连坐,并不涉及郩州之地,还请诸位安心。”中年人当即应答。

原来这中年人名为安荣法,虽官位不高,却是皇帝亲信,今日奉旨而来只为缉拿彭信。之前让武都统写信骗诱彭信前来,再让其脱去甲胄后在大帐直接抓捕,也都是他的主意。

“不过毕竟缉拿军官,恐影响军队士气,外人又不明真相,难免人多嘴杂,以讹传讹。所以还希望低调行事,不要在营内声张。我一个制使,只是奉旨缉拿反贼,不知道朝廷上的事情。上命催促,希望今天就能让我离营押彭信回京。”

“那当然,我们怎敢耽误钦差的工作,你若不嫌风雨阻路,本官只会尽可能提供便利。我这里正好还有一封书信,本来要写给安大人的,你这一来倒是省去了我找人送信的麻烦。”谭邬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径直递到安大人手中:“我在郩州安心抚民,尽责尽力,还希望安大人面见圣上的时候多替我美言几句。”

谭邬见武忠赐还欲言语,在他面前摆手道:“武都统,朝堂上的纷争与你我无关,彭信也只是因军制碰巧在你手下为将。我们虽都与彭耽之同朝为官,但谁能知道他今天行忤逆之事。我就只在此地保境安民,这点事显然也不会影响您击破郧军,凯旋而归。”

见谭邬与安荣法已将话说尽,武忠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是武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多说话反而会惹人猜忌。

然而,彭家乃开国元勋,梁朝为将已累四代。彭信的父亲彭耽之更是官居忠武将军,京南观察使,掌禁军南大营。武忠赐虽与彭耽之无深交,但素闻彭老将军刚正不阿,忠肝义胆,他是不太相信这样的人会突然谋反的。彭信在他手下虽职位不高,只是偏将,但也算有勇有谋,体恤士卒,是得力干将。今日突生骤变,他哪怕有爱才之心想要回护,也无从下手。

“安大人,现下前线战事正紧,郧军经常派出小部队对我方进行袭扰,所以平时我们的部队都集中在各据点附近,此地回京的道路并不十分安全。何况现在天色渐晚,暴雨将至,道路泥泞,恐不利于安大人赶路。不如安大人在营内暂住一宿,我也好安排人手赶制囚车。待到明日天气转好,再派遣亲卫护送安大人回京,这样可好?”

安荣法本想推却,但看帐外细雨已经变得倾盆如注,雷声大震,难以出行。且此时天色确实已晚,便不得不应了下来。

武忠赐叫军士招呼谭邬和安荣法歇息暂且不表。单说彭信,自被按倒在地,踢中腰眼,在地上吃疼动弹不得。只听得几人在帐内对话言语,对自己的处境一时明白了七八分。

几个军士待他不再挣扎后,给他上了营内惩戒犯错官兵的枷,又取镣铐锁了手脚,便押到一处单独的营帐内看管。

彭信此时又困又饿,动弹不得。突然被宣判谋反,事后不知要遭遇怎样的审讯,也可能因此身死。冷静下来以后,一股不安的恐惧感逐渐占据了他的内心。为了摆脱这种不安,他不停地大口吸气,回想着家中过往,推测事情缘由。

自己的曾祖本是私盐贩子,之后天下风云并起。梁太祖熊启起兵后,曾祖父带全部家当响应太祖,成为熊启的肱股之臣。此后,家中在梁朝历代为将直到今日。

他仔细思索父亲彭耽之的过往种种,觉得父亲无论如何也没有谋反的举动。整个梁朝,怕是没几个比父亲更忠臣的人了。突然被告知父亲谋反,彭信不由得担忧起他的家人们来。

他的生母已经去世,父亲和两个兄弟彭礼,彭乂都在京城周边任职,家族在梁朝之中也算显贵。不知经此一役,这些亲人是否无恙。他只能期盼家人们只是入狱待审,万一有人因此波折受难?他实在不敢细想。

此外,京城还有着他的妻子洪月娥,她此时还好吗。一想到月娥的一颦一笑,彭信心中更不是滋味。他还记得初见月娥之时,正是洞房之夜。那晚红烛摇曳,暖光洒在新房的每一处角落。月娥就静静地坐在床边,大红盖头遮住了面容,却掩不住那微微颤抖的双肩。

婚约是父母之命,彭信对新娘本无深沉的期待,但掀开盖头的一瞬间,他还是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一张粉面带霞,如三月桃花;一对双眸皎洁,似水中明月;一挑眉梢俏皮,像清舞柳丝;一声夫君深情,愿年年岁岁。现如今,只能叹,斜阳哪有春阁暖,阴雨难敌秋帐寒。

“月娥的父亲是监察御史洪宗奎,不知他能不能在此时保护她的女儿。”彭信默默地念着:“不行,我们家一定是在朝上被人冤枉了。如果有机会,我必须要想办法查明真相,洗尽冤屈。”

他还想再梳理一些头绪,却只恨自己往日对朝堂之事不甚关注,也猜不出谁有可能与家族结怨,在父亲身后搬弄是非。随着夜色渐深,他终顶不住前几日作战的疲劳,倒在帐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