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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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济人医院(二)

“住持,文祁遇到乙类了。”丁杨恭敬的站在住持身后。

这位住持从他上山就一直在,听说也是下山历练的弟子一路升到住持的。

对待弟子和颜悦色,一副慈悲为怀,山上的弟子都十分尊敬这位住持,有什么大事都习惯禀报,不会先斩后奏。

“是嘛。”住持闭眼跪坐在蒲团前,虔诚的念着慈悲咒。

“文祁也没遇到那位林前辈。”丁杨把文祁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住持,下山帮忙的事,需要住持的首肯才能下山援助。

听到这儿一直跪坐在蒲团的住持才有了反应,“不在?”

“是,文祁说没遇到。”丁杨不知道住持为什么听到林前辈有反应,只得再复述一遍。

“行,你下山吧。”

“是。”丁杨得到首肯,恭敬的后退。

“要是遇到林戴,记得替我问好,要听对方的安排指挥,以对方的指令为首位。”住持叫住准备离开的丁杨。

“是。”丁杨觉得奇怪,住持对待那位所谓的前辈的态度,有些过于尊敬了。

明明住持已经很年长且辈分极高了,到每年下山嘱咐分在林戴前辈那儿的弟子,永远都是要为对方马首是瞻的态度。

丁杨抱着疑惑的态度回到自己的禅房收拾行李,乙类要花的时间比较长,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

丁杨离开,没看到住持正面已经皲裂的表情。

李乾杰是这个寺庙的住持,本来住持不止他一位,到其他人都推脱不愿意干这份繁琐又不得下山的工作,这才轮到他。

其实他也想下山,再去见见那位前辈。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位前辈,在解愿时那冰冷淡漠,又给足了对方应有的情绪宣泄。

好几次危机关头,总感觉自己要被情怨缠住,不得善终时,那位前辈总能踏破黑暗,逆着光亮走进那团团迷雾,拉出深陷情怨迷笼的香客和自己。

她冷静,沉稳,却又虔诚。

现在自己教的弟子,总归是给那位前辈丢脸了。

丁杨趁着月色下山,等第二天赶到济人医就看到一幅幅熟悉的面孔,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这没人管,特意用符下山,就为了避免文祁压不住那“缠。”

但现在这是怎样?这陈芷夕,张悦,还有骆河都在这儿,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寺里的会议召开。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丁杨发出今天的第一句疑问。

本来在护士站的大家都挺忙的,听到有人问话回头想解释,就看见了丁杨那茫然的样子。

都僵硬的不敢开口,张悦小声的开口:“哦豁,被发现了。”

都是解愿的,耳力自然很好的,也听到那句张悦的呢喃。

“你跟我说你在山下解愿很忙,所以没空归山,我还以为你真的很忙,在住持面前帮你打掩护,你到好在这儿上班?”

丁杨打量着这家医院,嗯环境不错,是个上班的好地方。

不对,凭什么他在山上战战兢兢的,她在山下逍遥自在。

“。”张悦也没想到能是丁杨过来,真的是想过了所有人都没想到能是他。

“还有你们俩。”丁杨更换攻击的对象。

听住持说陈芷夕和骆河可分开管区域了,他还很担心他俩能不能行,日日诵经帮这俩保平安,这俩都混了个编制单位。

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好这个时候呼叫铃响了,救了他们一命。

“你先去医生办公室坐着哈,等会再给你解释哈。”骆河说完逃似的跑去病房。

从未感觉这呼叫铃这么悦耳过。

丁杨坐在办公室思考着人生怎能如此不公,突然发现不对劲儿,文祁怎么不在,他应该在门口呀!

这家医院估计是真的很忙,一直等到中午吃饭他们才有空休息下来。

算他们还记得他,也给他订了饭,丁杨一边吃一边等。

“累死了,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张悦一进来就霸占了一个椅子坐着,陈芷夕跟她后面也霸占最后那个椅子。

骆河最后一个进来,没位置了。就顺手甩了一张遮蔽符贴在监控镜头下,坐在办公桌上。

“我先吃一口。”骆河抽走丁杨的筷子,抢过他的饭,先自己吃两口。

“还有肉吗?给我来一口。”陈芷夕望眼欲穿的盯着骆河手里的那个外卖。

他们的还没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骆河手里那个。

“咯。”骆河夹了一块鸡肉给陈芷夕,又夹了一块给张悦,才把饭还给丁杨。

“这下可以说了吧。”丁杨把饭推开,盯着三位一副审判的表情。

“不是,你这儿坐了这么久,就没发现什么吗?”张悦瘫在椅子上,无语的踹了一脚丁杨的椅子。

“你踹我干啥?”丁杨被踹的坐不稳当,不高兴的挪到张悦旁边,伸手给了她一巴掌。

“怪不得文祁爱跟着你,你俩真的半斤八两。”骆河淡淡的总结。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问,文祁呐?”丁杨恍然大悟的回看说话的骆河。

三人对视,默契的不说话,文祁?估计还在神游吧?

丁杨被他们仨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文祁,在睡觉吧。”陈芷夕先开口回答丁杨的疑惑。

“睡觉你们的表情怎么这么不对,出事了?”

丁杨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仨有什么瞒着他的。

“事没出,就是这觉估计睡得不是很安稳。”陈芷夕看着丁杨的眼睛,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以及林戴交代的事都说出来。

听完陈芷夕的解释,丁杨汗颜,有些替文祁担心,“那房间在哪儿?”

“在你进门护士站的右手边,尽头处3210。”

张悦小声的说,像是害怕被谁听见一样。

而睡梦中的文祁,皱着眉头睡不安稳,好像梦中有什么很可怕的事。

“3210。”

是他们在这家医院解愿的常用的地方,这个地方的情怨最重,那怕都消散了,但那些痕迹还是会有。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生人进去住会睡的不安稳,会有人缠着不让人醒的感觉,醒来会有小病,比如感冒发烧之类的。

对待生人来说,会影响灵相,所以一般不会安排病人在里面住。

除了“缠”控制不住,又或者需要快速解愿的时刻,才会把被情怨缠住的生人转进去。

但他们都是在寺庙待过的,身上有香火裹着,那遗留下来的情绪害不了身,但梦中就不一样了,那些遗留下来的可以进梦,干不了坏事,但可以吓人。

以最恐怖的面容在你的梦里,感受醒不过来,在梦里一直被追的场景。

他们都可以算是解愿的老手了,但是犯了不该犯的小错,就会被罚进这个房间睡一觉。

那怕他们都见过的情怨恐怖的样子,到在梦里还是会被吓到第二天醒过来吃不下饭。

他们这种老人,梦里一般都不去恐怖如斯的面容了,而是恶心,恶心到极点的那种。

所以他们解愿现在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要是真的犯了错,不要让那位知道就行。

要不然必定要进“3210”房间一趟。

而且扛不住不睡觉的,那位会在外面贴一张符,确保你一定会睡过去。

听完那个房间的事,丁杨打了个冷战,“唉,不是说没遇到那位吗?你们让他进去的,不至于吧,新来的师弟,这么狠心?”

“你这脑子怎么坐上师兄的位置的?”张悦真的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过去。

“你好好说话,不要人身攻击。”丁杨躲开张悦的手,抱紧自己。

“遇到了,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只是这才来就闯祸,那位不愿意表明自己的身份。”陈芷夕说出林戴交代的事。

“让你也不能说,要么小师弟自己猜出来,要么那位自己主动告诉文祁。”陈芷夕警告的看着丁杨,这家伙嘴最大,没个把门的。

“你可看紧了你那张嘴,要不然那位惩罚人的手段,你不是没试过,小师弟第一次没经验,只是小惩大诫,但你就不一样了。”

丁杨立马闭嘴,在嘴上比个拉链的手势。

“那她会来吗?”丁杨小声的开口。

那位耳力可好了,有什么话得小声的说。

“不会,这几天她都不在医院,这个缠得我们自己解。”张悦知道对方不在,倒是没减少音量。

“是嘛。”一听对方不在,丁杨的气焰瞬间就上来了。

“不过你是真的没有其他感觉吗?”张悦神奇的盯着丁杨,他们都是老人,对待情怨都会有一种说不来的直,这种直觉可帮助他们不用阴阳符,就可直接判断出是否有情怨需解。

而新弟子下山最主要就是就是学会这种直觉。

丁杨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被这一提醒,细细感受总算是发觉不对劲了,震惊的嘴都不自觉的张开:“这就是个情怨窝吧!”

“我的老天,你总算是察觉出不对劲了。”张悦叹口老气。

丁杨也觉得不好意思这么明显的情怨窝,他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有些心虚,在山上待的时间呆太久,对待情怨的敏感度不如从前了。

“这你还觉得我们在山下过的好吗?”骆河起身接水,背对着丁杨问了这么一句。

“不觉得不觉得。”丁杨魏自己刚才的莽撞道歉,开玩笑,再简单的解愿也需要四到五天往上走的时间,这个地方的情怨少说也有七八个,更不要说还有“缠”夹杂其中,这难度堪比大半年工作量。

想到这儿,“那文祁可以把他叫醒了吧。”

丁杨到底还是心疼师弟,文祁毕竟是才下山没经验,犯错也是情理之中,谁也不希望第一次开天眼就遇到乙类的“缠。”

“你去叫吧。”陈芷夕起身揭开被遮挡符盖住的监控,恰好他们的饭也到了。

林戴只说要惩罚文祁,但没说是要文祁自己破开梦境醒过来,小师弟他们还是想要护着的,只不过那位的话没点明出来之前,都不敢轻易动手叫醒文祁,丁杨动手那样也好,有什么事丁杨顶着,反正人是他叫醒的。

丁杨还没进去,就站在门口都感受到屋内遗留的情绪,各种各样的夹杂在一起,那怕是丁杨感受到压制难受,真不知道文祁怎么能傻呵呵的进去的。

丁杨推开门里面的的情绪就想破门而出,丁杨关门顺手就贴一张镇守符在门上,阻止它们出去,走到文祁床边,都说是一般解愿常用的地方,偌大的病房就一张床,安静如初,空旷寂寥。

丁杨走到床边看见的就是文祁眉头紧皱,难受的一直在扭动,睡不安稳想醒又醒不过来,丁杨拿出包住香灰的符纸放在文祁的额头上,还是得让文祁自己主动的醒过来,强制让对方醒来对文祁没有一点好处,日后自己解愿总会遇到此类问题,总归还是得靠自己的。

想必那位也有这个想法才会对犯错的他们来这个房间,解愿里危险的时刻就包括被情怨拉入梦境清醒不过来,在梦境待的的时间越长,危险系数越高,那怕后续清醒过来灵相也会受损。

在梦中的文祁被那位歪着头,眼神空洞嘴角扯着笑的护士一路追着,每次要追上了自己,她的脸就会变的面目可憎,张牙舞爪。

好几次文祁都差点儿被撵上,吓得魂都快出窍了,还是在危急关头冥冥之中有一道虚影在自己身后,帮自己把那吓人的护士赶走了。

文祁也猜到自己是进入某个情怨创造的梦境了,可他没有实战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只是跟着那看不清的虚影走,要说这都是情怨弄出来的,那里面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具有危险的可能性,但文祁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那虚影不仅不害怕,反而会一丝安心,即使那虚影让自己感觉很冷漠。

自己跟着那虚影来到了一处村落,看着像是很久没有居住了,那些窗户都有些破旧了。

但走村庄里面,文祁听到了狗叫声,不只是一只,是很多只,只那种要冲出来撕咬的低声闷吼,而且这叫声离自己很近,就在自己耳边萦绕。

吵到自己耳膜快要爆炸,文祁蹲在地上抱着头,只觉得那狗叫声越来越激烈了,自己像是身处兽猎台上的猎物,被恶犬紧盯着不放,而四面八方的恶犬向自己奔来。

就在那恶犬要咬住自己后背时,眼前突然破开了一条路,文祁伸手挥开自己面前的恶犬,向前跑去,那怕前方有危险,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丁杨盯着文祁的一举一动,眼看着文祁从眉头紧皱逐渐舒缓下来,本想着快醒了,但没过一会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脸上也开始泛红出虚汗。

丁杨没猜到是这种结果,不敢贸然叫醒文祁,只能重拿出用来逼退情怨的符贴在文祁心口,先帮他稳住灵相。

“怎么叫这么久,你俩说啥坏话呐?”张悦饭都吃完了也没见这俩回来,担心丁杨这小子告诉文祁所有事了。

门一推开里面的情绪慌散而逃,那怕知道外面的太阳会让自己刺痛消散,也还是都往外跑。

张悦走进就看到文祁的不对劲,快步走进严肃的开口:“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丁杨也不确定怎么回事,这状态明显是被情怨“缠”住的样子,可不是说这房间只是遗留的情绪吗?

张悦扔出自己常用的信鸽去找陈芷夕和骆河,信鸽是符纸折的,寻常人看不见。

“点火。”张悦迅速判断局势后开口,到底是山下常待的,能立马冷静下来处理,这一点丁杨就不如他们仨,才会被留在山上帮住持安排日常琐事。

丁杨在房间的四个方位贴上红符,切断外界的联系避免被路过的生人看见,吓到。

张悦点烛火,双手合十只留下食指和中指:“是非对错不问过,无影无踪黄昏末,求教信人遗留愿,后世解惑渡生面,赐教。”

丁杨紧盯着烛火,可没有一点反应,陈芷夕跟骆河还差点被关在门外,收到张悦的信鸽还有些奇怪,就去叫个人,一个两个的都去了就不回了,这就算了,就当他们叙旧吧,可信鸽出现他们就发现的问题所在了。

张悦不会无缘无故的放信鸽出来,而且他们感受了“缠”的游走,按理“缠”一旦跟上了一位香客不会轻易更改换,除非对方已经被它吸食干净。

俩人去到了3204看那位被缠住的,对方生态体征平稳,这才向3210走去,里面被丁杨贴了符,俩人还花了时间才进去的。

一进去看到就是烛火高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缠换人了。”骆河向他们两位解释。

“那就对了。”张悦也猜到了缘由。

昨天文祁的大意惊动了对方,要是一般的“缠”都是赌,但这个“缠”说胆小吧被发现了知道换人,可要是胆小把又把目光放在文祁身上,文祁在山上长年受香火熏染。灵相要比常人更纯粹。

这就趁文祁入梦想拉对方入梦境,这样外面的他们就对它没办法,它可以在梦境为所欲为。

“变了。”丁杨一直盯着烛火,突然开口。

张悦他们的目光也换过来看着烛火,一开始的烛火是黄色且烧的很旺,但现在烛火变成绿色也快熄灭了。

骆河眼疾手快的加符纸点燃,这才使烛火保持下来,然后病房就响起虚弱幽幽的笑声。

三人紧盯烛火,只见那火越烧越旺,突然从绿色变回黄色,一时都愣住了。

文祁只感觉自己跑了很久,一开始那些恶犬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跑到自己都快没力气了,身后的狗也快追上自己,原本明亮宽阔的路,向自己收拢,面前开始起迷雾,最前面泛起绿光,隐隐能看到一个身影。

等自己跑的近了些才发现是那个护士站在尽头,歪着头不带表情,嘴角带笑的望着自己,自己离她越近她面上的笑意越发狰狞。

自己想要停下来可身后的恶犬还在追,犬叫声离自己就只差几步,前有狰狞护士,后有疯狗,文祁只觉得自己要完了。

就在自己要跑到那护士面前,周边的迷雾突然散开了,那护士背后的绿光也没了,面看着那护士的伸出来手要抓住自己了,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很冰冷的话:“闭眼。”

文祁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听从那个声音,只记得闭眼后听见面前的护士的惨叫。

“啊啊啊!”张悦本来是看着烛火的,收眼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文祁,然后就看见这小子直愣愣的睁开眼睛,也不出声,差点儿给吓的魂都飞出去。

另外三人被张悦的叫声吓的一抖,刚想开口就看见文祁面无表情的睁眼,又被吓的后退。

张悦壮着胆子伸手在文祁的鼻翼下探还有没有气息,这要是没了,那就尴尬了。

四位师兄姐都在还能让自家师弟被情怨缠住就很丢人了,要是还丢了灵相,那他们就真的丢到家了,会寺里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住持。

还好,文祁还有呼吸,张悦放松下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文祁眼睛四处眺望,还没回神,就听见那冰冷的声音又来了:“回去吧。”

文祁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坐起来,大喘气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文祁看见了站在床边的熟悉面孔,“丁师兄,张师姐。”说完一把捂住嘴,还有昨晚的医生跟护士,自己又闯祸了。

“没事,这都是自家人,这两位不常回山,你没见过。”丁杨走上前用阴阳符查看文祁的灵相,没缺失。

这才放心下来,丁杨坐在床边:“你可以你发生了什么?”

文祁本来还处于懵逼的状态,这么一问一个激灵,抓着丁杨的手,惊恐万状的述说着自己的遭遇。

“师兄,我遇到那个缠了,它还想抓我。”文祁一想到那个场面就一阵后怕,要是没有那个声音,自己或许就醒不过来了。

可要是去细想那个声音又感觉奇怪,那声音好似在耳边又像是在远处传来的,冰冷淡漠,但又带着独有的安心,可以让自己在那紧张的情况下,下意识听对方的话。

自己好像还是对方推出来的,要是没有对方,自己靠自己肯定是醒不过来的,还得在里面跑。

刚想开口问丁杨是怎么回事,就听那声音在耳边又似在远处:“嘘。”

文祁瞬间就闭嘴了,那嗓音好像带有独特的蛊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