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不信，你说来我听！
“哈哈哈哈！！”
衙署别院内，传来了刘备爽朗的大笑之声。
他拉着庞统的手一路进院，这里已令庖厨将佳肴烹煮好，又命人取肉取酱来烤，将庞统请到了客位上，笑道：“我若是早知足下乃是徐君之友人，早就请来痛饮了。”
“只是，今日我三弟在宛城驻守，不能来陪同先生，他可是真正海量，近日被我一直下禁酒令，都快憋坏了。”
“哈哈，无妨无妨，今日有玄德公、元直相陪，亦是快哉！”
“好，先生稍坐。”
几人聊了一会荆州当地人文风情，眼看酒菜齐备，刘备起身向两人道：“二位稍后，我去抱元直出来吃食。”
刘备笑着离去。
听得庞统没反应过来，一直盯着徐庶呆愣的望着。
徐庶忙解释道：“周元直，不是抱我，不是我……”
差点失节也。
庞统咂了咂嘴巴，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忍不住，一直摇头。
“士元，你又笑什么？”
庞统道：“那小儿竟有如此待遇，将你都逼成了徐君？”
徐庶毫不在意，点头道：“士元莫要如此说，亦是我心甘情愿也，元直确有才干，且远在我之上，且不说穰、宛之胜，乃是他先行献策，后让与我。”
“就说这博望坡之胜，也是他一眼便得出此计，又说与我商讨。”
“他，连来将是夏侯惇都能算出来。”
“那又如何？我亦可知晓，”庞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许都周围哪些将军在哪些不在，参照去年秋冬时进攻冀州的将领风闻便可知晓。
徐庶依旧正色，又道：“但他还算准了，李典会在后驰援，以相互照应，故此请主公亲自到入坡口阻拦，方才能趁着火势合围夏侯惇，将之擒获。”
“这么厉害？”
庞统心下骇然，这就真正值得惊讶了，简直算无遗漏也。
夏侯惇进军、布置之法，全被他看穿了，这仗自然是处处受制，难以取胜。
这孩子今年才几岁？
“而且，还有一事令我万分惊异。”
“何事？”
徐庶笑道：“元直膂力异于常人，于武艺上也有不俗的天赋，方十岁，已骨骼精壮、体魄紧实，且跟随三将军日夜演武操练，武艺不亚于常人。”
“又因身材敏捷，提醒还未长成，军中有些军士，甚至不能敌也，可以持剑如游鱼，灵活而游戏之。”
“真神了……”
庞统听得都快忘了喝酒，持箸在手微微发愣。
文武全才呀，再过五年……将会有何等才学？届时曹军到来，不正是他扬名天下之时？
江东多才俊，渡江去后，人人都赞周郎之才，我看日后这周元直，恐怕也不遑多让。
庞统了解徐庶的为人，他不会虚情假意的去鼓吹谁人，更何况周元直现在都不在此地，更没必要假言如此。
不多时，刘备拉着还在揉眼睛的周不疑到来，并未束发戴髻，只是随意的给他扎了个马尾，到了席上，周不疑也并没有招呼，只是坐在蒲团上打瞌睡。
庞统看了几眼，本想要结交说几句，却没能开口。
刘备摇了他几下，道：“元直，且醒醒，今日有襄阳名士到来。”
“唉……”
周不疑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砸吧嘴，懒声道：“什么襄阳名士，不就是上次那个故弄玄虚之辈，来骗几坛酒喝嘛，也就玄德伯伯你当回事。”
刘备佯装严肃：“元直，不可无礼。”
旋即回头来歉然而笑，向庞统眼神示意赔罪。
庞统听得双目一凛，冷笑道：“故弄玄虚？”
“若是真心有才之辈，如徐君这般，知晓玄德公到来怎会还在观望？又何必观望？无非是知晓自己之才不如北方谋士，不足以颠覆大局，方才有随仁义之心，但贪生怕死耳。”
“呵呵，哈哈哈！”庞统心里火起，但是嘴上却道：“好个小儿，竟使此激将法，不过自来此饮酒会友，怎会上你的当？”
“你看，”周不疑打着呵欠，看向了徐庶，道：“这凤雏之所以是雏儿，幼鸟也，飞尚且不可，何谈落乎？目光只在寸许之间也。”
“哦？这么说来，你这黄口小儿，目光难道长远？”
庞统举着酒觥，轻轻地喝了一口，心思颇有浮动，但是还未曾动怒。
周不疑揉完了眼睛，也稍稍坐正，摇头晃脑，依旧无礼，轻笑道：“我能识龙凤，知仁而随；可去留自如，全无桎梏；亦可建功立勋，卓有建树。能为主公通晓南郡人才，还能划定天下大局；荆州士人皆言玄德公困局无法可皆，可我却能洞察大势，知晓天机变化无常。”
“譬如天道五十，自衍四九遁去其一，四九为天命，遁一则为造化，若不追求其造化而自认天命，非有才之士也。”
庞统直起了头，心潮被说得稍加澎湃了些。
自觉此人所言，颇有道理。
若是自己真有才学，有心气与天下谋臣相斗，应当是欣喜若狂，欣然往之，又何须在襄阳故作狂放而轻视他人。
如此看来，倒是我不洒脱了。
“你知大势？口说无凭，说来听听。”
周不疑昂首一扬，歪向别处：“军机大略，岂能说给外人听？”
徐庶点了点头：“的确，不好说也。”
庞统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庶，明白他已经听过了，甚至从表情还能看出，此略似乎颇为精妙，让人信服。
这就让庞统心里发痒了，有些怨怼的盯了周不疑一眼。
这孩子，先是激我不成，又打算诱我归附，以此所为方略来引出攀比求知之情。
“那我不听便是，”庞统冷然放下了酒觥，笑道：“北方曹操，若在数年之内收取袁氏之领地、兵马、贤才，则可有百万之众，战将千员、贤才无数，数年之内可积攒数百万石粮草，后援无碍，届时将会是源源不断的大军南下，如何对应？”
他瞥了一眼周不疑，向徐庶问道：“大略之中，可有提及？”
徐庶点头：“有。”
刘备也是轻笑，而后举起酒觥，邀道：“先生，不提此事了，我们先吃酒。”
庞统回以一礼，遥相会饮，而后又道：“荆州人士多有归附许都之意，曹操以奉天子为名，实则挟天子，可令各州不得出师之名；而玄德公手握密诏，亦为大纛，但仍有许多人，认为难辨真伪。”
“荆州归附许都之心，又该如何处置？大略之中可有提及应对之法？”
徐庶尴尬一笑：“有。”
庞统暗暗点头，不等其他人说话，又急切道：“荆州对玄德公恩情，若是取荆州自立则为人口诛笔伐，非走兵伐之道，以安人心，如此当有血战也，大略之中可有应对之法？”
“也有。”
“北方诸州沃野无数，人丁众多，每年产粮数倍于荆州，如此多年积攒底蕴，必不能及也，大略可能应对？”
“曹军后方地貌辽阔，若是夺下则只需提防游骑袭扰，游骑有劫掠之能，却无攻坚之力，反观荆州有江东为患，乃有杀父之仇，仇怨甚深。大略可有应对之法？”
庞统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有些他自己有解，有些则尚且还没想到。
徐庶回答尽皆是“有”。
问到后面，庞统不知喝了第多少觥，拍案道：“我不信！”
“你说我故弄玄虚，我看此刻方才是在故弄玄虚吧！你说来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