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守着亡魂的女人》
孙昕满心狐疑，在屋外缓缓坐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婆婆近来那一连串怪异的举动：先是毫无征兆地失踪，回来后神色慌张，发丝凌乱不堪，走路时脚不着地，模样诡异，令人不寒而栗，还有那衣角上莫名的粉末以及屋内神秘的符文布。她越想，心里越发不安。
正出神之际，门口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孙婆婆是住在这儿吗？”
孙昕猛地回过神，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满面风尘的外乡人站在门口。此人面容清瘦，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背着个破旧包袱，手中握着一根细长木棍，看样子是长途跋涉而来。
孙昕警惕地站起身，问道：“你是谁？找我婆婆何事？”
外乡人微微躬身行礼，说道：“姑娘莫怕，我从邻镇而来，受人之托，给孙婆婆带个口信。”
孙昕心中疑惑更甚，在这偏僻的寨子里，婆婆向来与外人接触甚少，怎会有人从邻镇托人带信？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说道：“什么口信？你先跟我说。”
外乡人犹豫片刻，开口道：“这……恐怕不妥，这口信须得当面传达给孙婆婆，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孙昕皱了皱眉，说道：“婆婆此刻不便见人，你有何事跟我说，我自会转达。”
外乡人面露难色，似在权衡利弊，过了会儿，他轻叹一声，说道：“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便告知姑娘。我受人所托，来问孙婆婆，当年的约定她可还记得？”
孙昕暗自思忖，这“约定”究竟是什么？为何从未听婆婆提及？于是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婆婆从没跟我提过什么约定。”
外乡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约定至关重要，倘若婆婆忘了，怕是会有大祸。”
孙昕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大祸？你把话说清楚。”
外乡人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我也只是个传话的，具体情形我并不知晓。只是嘱托我的人再三叮嘱，务必让孙婆婆尽快想起这个约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孙昕满心疑虑，她拿不准这个外乡人所言是真是假，可婆婆的怪异行径和这神秘约定，让她惴惴不安。
“你说的莫不是我与王家的约定？”婆婆突然推开门走了出来。孙昕扭头瞧去，婆婆此刻一脸平静，与刚才在屋里时的慌乱截然不同。
“婆婆原来在家。”外乡人略带不满地瞥了孙昕一眼，又对婆婆说道：“老王家的人已经半月不吃不喝，只剩最后一口气，就等着婆婆过去呢。”
婆婆听了，微微点头，对外乡人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走一步，我收拾一下随后就到。”
那外乡人听了，满意地转身离去。
“昕儿，你去收拾下，跟我出趟门。”婆婆的目光从外乡人身上收回，这让孙昕有些诧异，婆婆这一年时常外出帮人消灾，却从未带过她，哪怕她苦苦哀求，也被坚决拒绝。如今婆婆竟主动带她出门，倒有些出乎意料。
不管怎样，能跟婆婆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总归是好事，孙昕欣喜地回屋收拾妥当，关好屋门，祖孙俩便相伴出了门。
下了釜山寨，二人沿着河走，这条河发源于釜山附近的山川，流经遂州城，最终汇入广阔的平原。婆婆说，沿着河便能抵达那个村镇。
路上，孙昕想起老陈家的死猪，忍不住说道：“婆婆，那老陈头怪可怜的，屋里挂的死猪都臭了，他还在吃。”
婆婆一怔，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去老陈家了？”
“嗯嗯。”孙昕坦然说道：“早上我找不到您，以为您去那儿了，就过去寻您。”
婆婆听了，许久没有言语，半晌才道：“以后别去那儿找我。”
“为什么？”孙昕不解地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孙婆婆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
孙昕遭了呵斥，不敢再吭声，又走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又道：“婆婆，我只是想说老陈头怪可怜的，他吃那些腐肉会生病的。”
“你怎么知道是他吃？”婆婆冷冷地甩来一句。
孙昕一时语塞，心里暗忖婆婆的想法好生古怪，自己分明亲眼瞧见死猪被他用刀割得露出白骨，不是他吃，难道割下来喂狗？婆婆这些日子脾气变幻无常，有时温和，有时冷峻，孙昕也渐渐习惯了。
他们沿着河边又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一大片乱葬岗，孙昕运起灵目望去，只见里面丝丝缕缕的黑雾升腾而起，似有冤魂游荡。
“婆婆，咱们非得从这儿走吗？”孙昕忧心忡忡地问。
“你都瞧见了？”婆婆问。
孙昕应道：“瞧见了。”
婆婆说道：“遇怪不怪，奇怪必败。”
孙昕点了点头，她明白婆婆不愿绕路，是要径直闯这乱葬岗了。
二人刚踏入乱葬岗，一阵阴风吹过，孙昕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蓦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女子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面色惨白如纸，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女子冲着婆婆和孙昕凄厉绝望地喊道，声音在阴森的乱葬岗中久久回荡。
孙昕忙躲到婆婆身后，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女子和襁褓中的孩子。孩子双眼紧闭，小脸毫无血色，气息奄奄。
婆婆神色凝重，目光紧紧锁住女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女子悲悲戚戚地哭诉道：“我本是附近村子的人，孩子突发重病，还没来得及医治就夭折了。我不忍心就这么将他埋葬，便想带着他的魂魄在此等候，盼着能有一线生机。今日遇见你们，定是上天垂怜我，求您救救他吧！”说着，女子竟跪了下来，怀中的孩子似乎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
孙昕心生怜悯，小声对婆婆说：“婆婆，她好可怜，咱们帮帮她吧。”
婆婆却仿若未闻，眼神犀利地盯着女子，说道：“生死有命，这孩子阳寿已尽，我也无能为力。”
女子一听，哭声愈发悲恸，“不！您一定有办法的，我知道您是王家请来的灵纸婆婆，您一定有办法。”
婆婆说道：“看来你早知道我会路过这儿。”
女子点了点头。
孙昕扯了扯婆婆的衣袖，悄声道：“婆婆，您神通广大，就试一试吧。”
婆婆瞪了孙昕一眼，低声呵斥：“你懂什么！这乱葬岗阴气太重，稍有不慎，咱们都会被卷入这无端的业障之中。”
孙昕到底心软，不顾婆婆的阻拦，向前迈了一步，说道：“大嫂，你先别哭，把孩子给我看看。”
女子仿若看到曙光，急忙将孩子递向孙昕。
就在孙昕的手即将触碰到孩子的瞬间，婆婆猛地一把将孙昕拉了回来，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孩子襁褓中疾窜而出，直扑向孙昕。
婆婆迅速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灵纸，口中念念有词，灵纸瞬间化作一道火光冲向黑影。
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退回了襁褓之中。
女子见状，面容陡然变得狰狞起来，“你们为何不肯救我的孩子！既然如此，你们都别想离开！”言罢，周围的黑雾迅速朝他们涌来，冤魂的哭号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