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仙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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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偶然宴坐百千劫 神力悲愿俱无穷

史潇然为求自保,不得已和天机阁弟子交手。但天机阁弟子人数众多,且出马的均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加之史潇然毫无斗志,一时之间,进退失据,被二十几名天机阁弟子层层包围,腹背受敌,好不凶险。

“上,这小子快不行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天机阁弟子抖擞精神,纷纷使出最强杀招。

“太公布武!”“霍侯逐骑!”“霸王扛鼎!”“曹刿论战!”“白起坑赵!”“王翦灭楚!”“李牧却秦!”史潇然同时遭到七名弟子的猛攻,避之不及,无奈之下,只得运转九阳神功护住周身要害,以肉身硬吃伤害。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大家继续上。”带头的大师兄大喊一声,使出王侯将相功中的一式“火牛阵”,自上而下劈往史潇然天灵盖。其威势真如当年田单突纵火牛,如龙惊目,五牛扬旌,大破乐毅,一举收复齐国七十座军州。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弟子一左一右联手使出组合技“将相和”,一如廉颇勇猛稳健,一如蔺相如睿智渊默,二人合力直透史潇然背心。

“啊!”史潇然吃痛惨叫,求生欲和心魔一道涌上心头,他瞬间红了眼,九阴九阳全力运转,但凡和他有肢体接触的天机阁弟子,皆被阴阳螺旋之力所侵,自身真气土崩瓦解,纷纷倒地哀嚎。

“给我死!”史潇然暴喝一声,蓄力一击,挥拳将刚刚那带头的大师兄打了个对穿,拳头穿透他的内脏从后背破壁而出。其他人自然也无活路,均被史潇然毙于掌下。

“嘻嘻嘻,小弟弟,你越来越像我们魔教中人了。”夜叉娇喘一声,来到史潇然背后,轻松解决了两个准备偷袭史潇然的天机阁弟子。

史潇然闻言,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这才清醒过来——原来刚刚自己短暂入魔那会儿手上沾染了至少二十条人命。史潇然抱头蹲地,无比懊恼,恨不得将心魔实体化出来杀之而后快。

龙王那边,武庙十哲已经设法突破了赑屃印的重压,逼近龙王。田穰宜左手“折冲樽俎(晏子典故)”,右手“唱筹量沙(檀道济典故)”,分别袭向龙王的双眼。吴起使一招“马援平羌”,孙武施一记“投笔从戎(班超典故)”,张良出“范蠡泛舟”,韩信用“文种灭吴”,众人先后呈现王侯将相功中最精微的武学,带着远古时代的气息、上古时代的图腾、中古时代的神话、近古时代的英雄,裹挟着历史的洪流,将龙王彻底淹没。

龙王身处暴风骤雨的攻击中,却镇定自若,淡然笑道:“王侯将相功从高到低分为‘礼’、‘乐’、‘射’、‘御’、‘书’、‘数’六个境界,你们武庙十哲中除了诸葛亮达到了‘乐’境,其他人均停留在‘射’境,和当年追杀我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差不多,天机阁如今果然只剩下个空架子,这一代的天机阁主不行啊。”(如果和无字天书的修炼境界类比,数相当于武境一层,书略强于武境二层,御相当于武境四层,射略强于武境五层,乐相当于武境七层,礼略强于武境八层)龙王说着,法印变换为“囚牛印”,传说囚牛是龙之长子,为神龙与夔牛所生。其性情温顺,不嗜杀不逞狠,专好音律。龙头蛇身的它耳音奇好,能辨万物声音,它常常蹲在琴头上欣赏弹拨弦拉的音乐,因此琴头上便刻上它的雕像。囚牛印一出,恍惚之间魔音乍起,催眠散魂,武庙十哲被龙王指尖弹出的音律所吸引,如入椒房,战意全消,攻向龙王的招数变得绵软温和,毫无杀伤力。紧接着,龙王又变囚牛印为“睚眦印”,睚眦乃龙之第二子,豺身龙首,为虬龙和豺所生。古代史书记载其暴戾好战,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血嗜杀,而且总是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可增加自身的强大威力。故而这睚眦印威力极大,漫天的无形剑气随着龙王结印节奏的变换而凝聚滑动,这神似六脉神剑的高阶功法在龙王手上大放异彩,武庙十哲被无形剑气刺得遍体鳞伤,除诸葛亮外,其他人均伤势不轻,李靖和李勣二人修为较弱,仅是站在龙王面前,就显得很是勉强。

“和你们战斗真是无趣的紧。”兴味索然的龙王结出“螭吻印”。螭吻是龙最小的儿子,相传是蛟龙与鱼结合所生,所以螭吻又叫鱼龙,常见于中国古代皇家宫殿建筑之中。听说螭还有一点黑水玄蛇的血脉,它的形状像四脚蛇剪去了尾巴,龙头鱼身,喜欢在险要处东张西望,也喜欢吞火,能喷浪降雨,可以用来辟火,于是便塑其形象在殿角、殿脊、屋顶之上。螭吻一出,武庙十哲的伤口迅速恶化,血液不受控制的开始喷射,自身的体液也开始疯狂分泌,然后体内的水分失控蒸发!“这是能控制敌人体内液体的邪术!呜呼哀哉,这魔君无人能敌!”诸葛亮刚反应过来,却绝望地发现此时武庙十哲已经死的只剩下自己一人。他闭眼长叹,羽扇纶巾颓然滑落,生命也就此消逝。至此,除天机老人外,天机阁高层全灭!

祖龙君临,魔主出世!龙王实力,恐怖如斯!

时速眼见龙王证道,心为之折服,一股慕强之情油然而生,脱口赞道:“教主的实力足以比肩武学始祖人皇伏羲,我认为哪怕陆望舒也不是现在的教主的对手!以前觉得‘龙王’这个称号未免虚张声势,现在才知晓此乃实至名归,哪怕叫‘龙帝’、‘龙神’也不为过!可恶啊,本大爷何时才能具备这等伟力!”

这个时候,四面八方又涌过来一大批文士,他们华裾鹤氅、缓带轻裘,左配刀右配容臭,个个光彩照人。史潇然心道:这么多儒生,天机阁这是倾巢出动了嘛,原来武庙十哲那拨人居然只是先锋部队。

众人将龙王等人团团围住,为首一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老穷儒排众而出。他站在众人前面,更显得自己蓬头垢面,有辱斯文。老穷儒指着龙王的鼻子骂道:“你这条魔龙!我们天机阁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理念,对你以礼相待好言相劝,本欲化干戈为玉帛,你竟然对我们大开杀戒,残暴不仁,与禽兽无异!”

“你是天机老人?”

“正是老夫!”

“不对,本座用天子望气术察看了你的气机,你的王侯将相功只练到‘乐’境,这种程度也配执掌天机阁吗?二十年前,前代阁主白莲居士刺杀我父王的时候,他的王侯将相功甚至已经突破了‘礼’境,达到了全新的境界。”

“我天机阁人向来温文尔雅、明辨慎思,温良恭俭让,岂会和匹夫武人一般争强好胜,以武力决高下。老夫能做阁主,自然是因为学识和气度。再者说了,老腐儒我虽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天机阁七百名儒者(天机阁全部战力,剩下的人都是不会武功的文脉弟子)已悉数到场,你们这几个人还能把我天机阁挑了不成?你的独尊真龙印确实神鬼莫测,但对内力的消耗恐怕尤为巨大,纵使以你三百年的功力,怕也未能持久。”

阿修罗提醒道:“教主大人,莫中了他们的奸计,这是想拖死我们。天机阁全员集结需要时间,武庙十哲便以自身为饵,将我们诱入天机阁全体包围中。同样地,京师三大营调兵需要更多的时间,天机阁便以自身存续为饵,拖住我们以待增援。”

夜叉笑道:“姐姐莫要操心,像教主这样的男人,一人之力可敌倾国之兵,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亦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我们遵从教主法旨,先退下吧。”

龙王对天机老人道:“本座来此只为了与阁主切磋武艺,比试结束我等即刻离京,阁主何苦牵连这几百名弟子的性命。天机阁传承百年,若是今日断了香火,也略为可惜。”说到此处,龙王话锋一转,语气陡沉,“不过,与我有杀父之仇的白莲居士已亡故多年,你作为他的继承人,要是愿意代他受罚,本座也甚感欣慰。”

天机老人吐了口浓痰,呸了一声:“你父子交恶之事人尽皆知,这个时候又上演什么父慈子孝、为父报仇的戏码,真是恶心。”(朱棣病逝时,朱瞻圻正在BJ,凡朝廷之事辄潜遣人驰报朱高煦,甚至一昼夜能发出六七条消息,内有称“朝廷将发兵征乐安”之语,意在挑唆朱高煦起兵造反。但朱高煦迫于压力入朝后,却在朱高炽面前出卖了朱瞻圻,拿出了朱瞻圻向其通风报信的数十封密件。朱高炽召朱瞻圻,指责道:“汝尚凭虚离间吾兄弟,况他人乎?”朱高煦则称:“我其父也,尚于大行前谮毁我,况陛下乎!其罪当诛!”但朱高炽却以“稚子不足诛”,只是将朱瞻圻废为庶人,贬到凤阳看守皇陵。)

“纵然我与父王决裂,但血浓于水,他依旧是我的父王。且我母妃韦氏、四弟朱瞻垐、五弟朱瞻域、六弟朱瞻垶、七弟朱瞻墿、八弟朱瞻坪、九弟朱瞻壔、十弟朱瞻㙊、十一弟朱瞻垹都死在了你们天机阁手上,这笔账该怎么算呢?”龙王每说一个名字,便随手抓住几名天机阁弟子泄愤,他以天子驭气术将这些弟子吸附于掌心不能动弹,天机阁人脸贴脸背靠背一个连着一个,不多时,三十几名弟子竟像烤串般依次紧贴一起,被龙王以无形真气串成一条长线,高高举起直通天际。接下来,龙王运起吸星大法,呼吸之间便吸干了他们的功力,让其尽数沦为废人。天机老人见状大怒,凌空跃起,俯冲过来,左手“管仲相齐”右手“田氏代齐”左脚“苏武牧羊”右脚“李广射石”,四肢并用,闪击龙王。龙王不闪不避,指捏赑屃印。在庞大的重压下,天机老人的行动放缓,气力衰退,龙王趁势锁住他咽喉,一把撕掉他的面皮和白发,下面竟还有一张脸!不是老人,而是一个相貌端正的中年男人!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之前倒地的天机阁弟子中竟有一人出乎意料的站了起来,此人丝毫不受赑屃印的影响,兔起鹘落间,他手中的折扇已放到了龙王脖颈前,折扇的外围是锋利的刀片,随时可以割破龙王的动脉。

龙王奇道:“吸星大法和赑屃印对你都不管用,这修为,是‘礼’境高手没错了。难道你才是真正的天机老人?”龙王看向那名貌不惊人的普通弟子,他也谈不上老,只是后背微驼,身材较为瘦小了些。

天机老人挣脱龙王的锁喉,笑道:“谁告诉你天机老人只有一个人?我们都是天机老人。”

“原来天机老人并不老,也并不是一个人。妙极妙极,敢问你们二位尊姓大名?”

“镇朔大将军,石亨。”先前的天机老人趾高气扬道。

“兵部左侍郎,于谦。”于谦不卑不亢,他的铁扇依旧紧粘着龙王,生怕龙王反击。

“原来是三杨门徒于谦,呵呵,也只有你配掌管天机阁。本座比较好奇的是,天机阁为朝廷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值得吗?你们不是东厂、不是锦衣卫、不是六扇门,不能食君之禄,冲锋陷阵也非职责所系,大可以避而不战,投降认输,继续以十大名门的身份地位养尊处优。何苦要在今天和本座拼个鱼死网破?”

于谦叹道:“贾谊复召宣室,弘羊重兴功利,敢不悉力以答所知。魔教作乱,阉党乐见其成,三大营不宜轻出(以军队对付武林人士消耗与收益不成正比,远征西域更是得不偿失),六扇门无力抗衡,朝堂衮衮诸公各个手无缚鸡之力,我等虽然文弱,也只有当仁不让挺身而出,方不负先帝知遇提携之恩。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你不懂这个道理,注定无法鱼跃龙门,登临王座。”

石亨对于谦道:“魔教入京非同小可,曹吉祥(王振党羽,司设监太监)收到消息已前往东厂。徐友贞(天机阁长老,翰林院侍讲)也就此事进宫面圣去了,三大营即刻就到,我们只要再拖住这魔龙一时半刻……哇!”石亨话未说完,便已被龙王用天子驭气术凝练的巨人一拳轰飞数丈之远。而于谦的铁扇在实质化的巨人面前也显得犹如儿戏,纷纷碎裂崩坏。

龙王藏在法天象地幻化出的巨人内部,他的内力不断嬗变,真气持续蜕变,法相进化蝶变,时而化身武者横劈竖砍,时而变为雅士反弹琵琶,将附近攻来的百余名天机阁弟子如砍瓜切菜般屠戮殆尽。

“绝地天通!”于谦使出王侯将相功中最强的一式,仿佛远古的三皇五帝重返现世,带着古老浩瀚的罡气和龙王的法相碰撞在一起。“隆——”强大的气流好似龙卷风,将两人附近的林地夷为平地,还连累了不少修为较弱的天机阁人——他们已被卷上天空,生死不明。

另一边,夜叉等魔教中人已离开战场,只有时速和史潇然两个愣头青醉心武学,沉迷于观战龙王,已被这几百名天机阁弟子缠上,脱身不得。

“时速,史潇然,你们俩个叛徒果然投靠龙王呢!”一手持毛笔的年轻人怒指二人,史潇然还记得他,他是少年英雄大会上天机阁的代表,公羊羽。

“公羊兄,误会啊!”史潇然正欲解释,时速拦住了他,坏笑道:“蠢货,你要还想回归黄山仙宫,现在就该诛杀此獠,要是他将你杀害天机阁弟子的事传了出去,你就再也不能为白道武林所容。”

“什么!”史潇然惊骇无比,难以接受时速的提议。时速可不等他考虑,直取公羊羽而去。公羊羽的王侯将相功只练到“御”境,在天机阁年轻一代中算是翘楚,但碰上时速就完全不够看了,战不三合,便被时速干净利落的砍为两段,他染血的毛笔也滚落到史潇然脚下。

史潇然看着地上公羊羽断为两截的身体,再也按捺不住,“哇”地呕吐起来。

“真是没用的东西。”时速投来鄙视的目光,随即转身投入战场尽情厮杀,享受着战斗的快感,丝毫不认为天机阁弟子是自己的同袍。

过不多时,地上的尸体已堆积如山,一大半的弟子死在了龙王的屠刀下,另有一小部分则为时速所杀。此时的于谦已经嘴角溢血,气喘如牛,受了不轻的内伤。龙王依旧毫发无损,只是内力耗费极大,再也无力发动独尊真龙印那样的神功。

龙王道:“胜负已分,阁主承让呢,本座这便告辞。”

“尊驾留步。”

“怎么,阁主还想拖延时间?”

“九岁那年,我经县试、府试成为童生;十三岁那年,经院试而成秀才;十四岁拜师天机阁,文武双修;十八岁,经乡试而成举人(名列第一,是为解元),出仕翰林院;二十岁投入三杨门下,修文敦儒,渔樵耕读;二十五岁,春闱大比,高中会元(会试第一);二十八岁,新科进士登第,两榜状元(殿试第一);三十岁,擢升御史,巡按江西;三十二岁,得白莲居士亲自指点,武学大进;三十六岁,任天机阁阁主,化名天机老人;四十二岁,调任兵部左侍郎,平步青云;今年四十四岁,回首半生一路官运亨通,深感皇恩浩荡上天眷顾。日月昭昭,唯吾大明!今日若能击杀尊驾,为大明除害,于谦死而无憾。”

“看来是准备以身殉道呢,阁主连中三元,才高八斗,是大明肱股之臣,你若赴死,何人还能制衡阉党?不如留着有用之躯报效朝廷。”龙王一席话如一根刺插入于谦的心田,一想到因阉党之故,三杨死的死退的退,于谦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霎时风高浪急。

龙王趁热打铁,问道:“圣教与阉党早已结盟,当年刺杀杨荣就是本座与王振共同谋划的,阁主莫非还蒙在鼓里吗?曹吉祥去了多时,东厂锦衣卫可有一人前来助拳?”

“魔教阉党既已狼狈为奸,我便先除魔教再灭阉党。”

“哈哈哈哈。”龙王仰天狂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那好侄儿和阉党也是一伙的,他只信王振不信你们,不然为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三大营还未发一兵一卒?其实不只是阉党,我们光明圣教,还有曾经的日月神教,都只是我那侄儿的棋子而已。呵呵,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不肯发兵铲除你们口中的魔教和邪教,坐看黑道形成气候;之所以宠幸王振重用宦官,放任朝政松弛腐败;其目的单纯简单,就是为了削弱你们这些自诩清流的文官集团、骄横跋扈的军勋贵族、和日渐不服管教的白道武林。毕竟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于谦震惊,默然不响。

“白道十大名门向来以侠义仁爱自居,可本座知道,你们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五岳剑盟始终忠于钱皇后;愚忠的丐帮被你们清流收下当狗,耍的团团转;峨眉、唐门自南疆一战后,也已搭上了以孙显宗为首的外戚势力这条线;铸剑山庄最近与朱祁钰眉来眼去,在官场左右逢源;逍遥谷确实遗世独立,不问世事;黄山仙宫野心勃勃所图甚大,他们藏得太深就不说了。你们天机阁向来以大局为重,只忠于大明不忠于圣人,但最后不还是站了孙太后的队。自张太皇太后被阉党谋害后,少林、武当尽数倒戈孙后,让本座高度怀疑这是侄儿和嫂嫂联手布的局,共同的敌人消灭后,他们母子也内斗起来,这才有了今天皇上卖了你们天机阁一事,哈哈哈……嫂嫂手上坐拥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和武当)、天机阁,必要时也能动用丐帮、峨眉、唐门的力量;侄儿的手上却只有阉党(主要包括东厂和锦衣卫)这一张牌,最多加上五岳剑盟的助力。影流只认钱不认人,日月神教已经覆灭,我们光明圣教更不可能真心帮他,唉,我那可怜的侄儿怕是要输呢。阁主不要误会,更无须紧张,本座来京城真不是针对我那侄儿,只是想完成我的成神仪式,仅此而已。”

于谦依旧带着剩余的天机阁弟子拦住龙王的退路,他的表情虽然痛苦,眼神却依旧坚定:“或许尊驾所言非虚,但有一点你确实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哦?”

“天机阁站队孙太后是为了朝局稳定,不让王振太过胡作非为,而非真的效力太后。自始至终,天机阁只忠于大明!”

“可是大明的祸患远不止本座一人、圣教一派。阉党、影流、瓦剌、鞑靼、黄山仙宫……甚至在不久的将来,东瀛、朝鲜、建州女真都可能发展成威胁大明的存在,要是你们天机阁没了,大明又会增多少磨难?阁主知否?攘外必先安内,圣教只是疥癣之疾,阉党才是心腹大患,阁主知否?”

“这……”于谦一时语塞。

“按现在的态势,在天机阁全灭之前,三大营是不会来了。本座可不会引颈就戮,阁主是愿意堵上天机阁的存亡来换取本座的性命,还是明哲保身,忍辱负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阁主满腹经纶,莫非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于谦沉吟半响,深思良久,最终决定带着幸免于难的两百名弟子班师回朝,保存下天机阁的火种。退兵之前,他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龙王,然后对身边痛哭流涕的弟子们涩声道:“真是飞来横祸,师门不幸!天机阁今日遭此大劫,为恢复元气休养生息,今后我们将彻底淡出中原武林,明日我便上表启奏圣上,削去天机阁十大名门的敕封。从此,白道只有九大名门……但是,总有一天,天机阁会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那个时候,就是龙王这帮邪魔外道的伏诛之日。”

回去的路上,心情沉重的史潇然一路无话。

“天机阁这么一闹,我们都没能进城,还想着看龙王在京城大闹一场的,有点可惜啊。喂,你怎么摆着一张臭脸。”时速叼着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望向史潇然。

“我和你无话可说。”史潇然冷冷道。

“吃错药了吧,火气这么大。”

“……”

“啧,你不就是怪我杀了不少天机阁的人嘛。天机阁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是纯粹的江湖门派,属于官方直营,虽同为白道十大名门,终究不是我们的同类。”

“那是自然,魔教中人和你才是一丘之貉。”

“你说什么!当时那个情况,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再说了,你小子不也杀了好几十个天机阁人,在这儿跟本大爷装什么圣母,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你!”

“好了好了,两位小弟弟别吵了。”见二人起了争执,夜叉分别牵起他们的手,柔声劝慰,“咱犯不着为了些死人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夜叉今日没穿鞋,修长的美腿下裸露着纤细的玉足,她光脚踩在草地上,尽显纯欲之美。明代女子一般缠足,但江湖女侠为了练功自是不会缠足也没那么多忌讳。夜叉这种妖女更是不知何为避嫌,何为廉耻,她身上只有纯粹的野性和魅惑的女人味。被她这么一哄,时速、史潇然心猿意马、六神荡漾,都不则声,将此事翻篇过去。

六月初五,武夷山,凌晨,微雨。

“穿过这座山间古镇,向南一里,就到我们逍遥谷呢。”时速站在镇口的牌楼下,敞开衣襟,任由蒙蒙细雨扑满健壮的胸膛。

初夏的小雨,温热清婉,像一片朦朦胧胧湿湿漉漉的水粉,在风中飘来荡去,把古镇染成一团团水墨晕。

“系——思——镇。”夜叉把随手采来的石榴花往脑后一拨,望着深褐色的牌楼顶,慢慢念出上面模糊的字迹。牌楼不算高,由六根三丈长的石柱撑起,重脊翘檐,斗拱古雅,最特别的是石柱上分别题写了三幅残联,都是只有上联,没有下联。最前头的左侧柱联上题写:“青山不舍云辞去”,中间的左柱上联为“一骑风尘,披星戴月,池边洗剑波光寒”,后端则是“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而三根右柱上空无一字。

“怪了,怎么都没有下联?”史潇然好奇地问道。

时速道:“老爷子立的规矩,能对出令他满意的下联,才有资格进入逍遥谷,不然连这座系思镇也进不去。”

“鬼谷先生果然志趣高雅。”龙王手执绣伞,立在凄迷烟雨中,青衣淡得像暮秋的最后一缕碧色。这把竹伞,是龙王折下路边的篁竹。用竹衣竹片随手编制出来的。伞形清雅流畅,浑然天成,细看,又好像不是伞,依然是那一根迎风展叶,生机勃勃地翠竹。再普通的一草一木,经过龙王之手,也化腐朽为神奇,充满了清玄美妙的气韵。史潇然之前根本看不出其中的道道,只觉龙王此人惊才绝艳。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对龙王逐渐熟悉,从一把伞中就能看出龙王的精神特质,反而有些茫然若失。好比一条大江日夜奔腾,因不断汇入的河流而变得壮阔时,突然望见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众人漫步走进镇子。古镇里十分宁静,路上人烟稀少,石板路水淋淋地发光。两旁遍植杨柳,院落毗连。屋顶一排排黝黑的瓦片被雨打得淅淅沥沥。

“时速小子,镇上的人哪里去呢?”阿修罗靠近宅院门,眼睛贴住门缝向内瞧。满目萧索,没看到人,杂乱的黄叶堆积庭院。

时速道:“原本有两、三个小门派,臣服于我们逍遥谷,驻扎此处守护。这几日风闻龙王大驾光临,大概都跑光了。”

夜叉在龙王耳边呵气如兰:“教主威名赫赫,人家虚宅以待嘛。”

拐过弯,一座弯月形的石拱桥出现在前方,桥下流水悠悠,蒙蒙雨丝荡出一个个涟漪。

“各位止步。”凄风细雨里,远远走来一个蓝袍散发地青年男子,他面目英俊,气宇轩昂,一条雪白的丝巾环系额头,更添几分风流。

“师兄!”“顾清欢!”时速和史潇然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顾清欢向龙王行了一礼,朗声道:“家师有令,请龙王按照惯例,对出联,才能进入逍遥谷拜会恩师。否则,请诸位绕道而行。”

“第一联:青山不舍云辞去,君王尤盼臣归来。第二联,一骑风尘,披星戴月,池边洗剑波光寒。几缕英魂,出将入相,楼上竹花香气幽。第三联: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宝剑困匣,胭脂蒙尘。”龙王沉吟道,“这三副对联的意境有些消极颓丧,鬼谷先生看来郁郁不得志啊。本座已对出三联,快带我们入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