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仙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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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周子豪演说五岳剑盟 史潇然飞渡万丈深渊

正统八年三月十四日申时,华山脚下,春意盎然。

黄山师兄弟众人浩浩荡荡,来到山脚下的小镇中投宿。虽然参赛选手只有史潇然等五人,但观众却来了好几十人,本来钦定带队的陆剑枫临时有事不来了,由满月负责安排众人的饮食起居。

“这五岳剑盟也太抠抠搜搜了,俺们交了好几十两银子的报名费,他们居然连宿舍都不给俺们提供,还让人自掏腰包找旅店。”三番队的观众代表傅博忍不住抱怨,“俺们来晚了,客栈现在肯定人满为患,估计连柴房都住满了人,俺们是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史潇然道:“这也不能全怪五岳剑盟,一开始说好的少年英雄大会由十大名门共同举办,结果搞着搞着就变成了五岳剑盟一家的工作,其他门派只负责轮流赞助冠军的奖品。五岳剑盟心里肯定有气,他们又要安排比试,又要准备医护,又要维持秩序,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收的报名费也只能勉强回本,吃力不讨好。”

傅博道:“恁咋胳膊肘往外拐呢!”

史潇然道:“有一说一啊,我们五个人一共就交了五十两报名费,总不能让人家把我们二十几个人的食宿全安排了吧。”

一旁的新月听见两人交谈,也插话道:“话不能这么说。史师弟你可知这山脚下的客栈、饭店、酒肆、茶馆、赌坊、当铺、药房、铁匠铺、养马场甚至青楼妓院均是五岳剑盟的产业,少年英雄大会乃五年一度的武林盛事,除了几千名参赛者外,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都会汇聚到华山,这么多人总要食宿喝酒吧,酒店旅店涨价个几倍也合情合理。酒足饭饱就该娱乐休闲了吧,赌坊青楼可以宰一波客,没钱的人还得去当铺典当。此外参赛选手一定会去光顾铁匠铺打磨武器,或是去药房采购金疮药,淘汰者则会去茶楼听人说书、勾栏听曲来排遣忧愁……这一条龙服务搞下来,五岳剑盟必然赚的盆满钵满,岂有亏钱一说?”

史潇然恍然大悟:“难怪五岳剑盟不给我们安排食宿,原来是逼着我们去他家消费啊!”

“其实五岳剑盟也不容易,他们家的经济问题早已积重难返。”周子豪也凑了上来,他虽和史潇然、傅博不熟,于新月却有些交情。

新月问:“坊间传言,他们家似乎是有财政危机,具体什么情况?”

“我也是听我五岳剑盟的朋友说的,各位师兄弟不要外传啊。”周子豪回答,“五岳剑盟六千多人,其中西岳华山一脉就占了一半,中岳嵩山、东岳泰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四脉加起来才三千人。而问题就出在这四脉身上,嵩山宗在嵩山毫无存在感可言,嵩山的一切田地房舍皆归少林寺所有,嵩山宗完全没有收入,全靠华山总部拨款救助。泰山宗前些年投机倒把,重金打造泰山封禅观景区,并围绕景点盖了不少休闲别墅娱乐会所,将账面上的钱挥霍一空,哪知道此事被朝廷得知,朝廷降旨怪罪,一夜间拆除了所有违章建筑并加征对其赋税,泰山一脉自此元气大伤,沦落到靠华山宗补贴度日。南岳衡山贪腐严重,几个宗主沆瀣一气,单位账本错乱不堪,明明资源禀赋不错,却年年亏损,钱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华山总部派了不少人来衡山宗监督,却被依次腐化,同流合污,现在一笔糊涂账,谁也查不清,除非将整个衡山宗领导层大换血,但他君子剑岳松涛(五岳剑盟盟主)又没有这个魄力。相比之下,北岳恒山倒是老实本分,但其先天条件太差,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有钱都难,再加上朝廷与蒙古日渐交恶,大同未来可能成为战场前线,恒山宗那点资产估计朝不保夕。唉,即便如此困难,五岳剑盟每年却还要给BJ的钱大人上贡。”

“哪个钱大人?”史潇然问。

“中府都督同知,钱皇后的父亲钱贵大人。”

“哇,国丈爷啊!五岳剑盟和钱国丈是怎么攀上关系的?”

“嘘!这些问题不要在公共场合讨论。”新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史潇然的问话。

“是是是,莫谈国事。”周子豪连连点头。

正说着,满月已带着众人来到了华山脚下最繁华的白米镇,镇中心最大的那家有间客栈。这段时间以来,陆剑枫经常闭关修炼,渐渐不管彼岸园的事务,满月受其之托协理彼岸园,她为人心狠手辣,八面玲珑,杀伐果断,做事决绝,打理彼岸园上下事务时展现了惊人的管理组织能力和治家手段。有道是“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今年年初满月独自筹划了陆剑枫的二十岁生日礼,办的风风光光,井井有条,大有淮阴侯用兵经济。尤其是生日宴会工作的职责分派,她量才而用,苦乐均分,各司其职,责任到人,赏罚分明。陆剑枫还开玩笑说,若非她是女流之辈,以后定与她共同执掌黄山仙宫。

“对不起了诸位,小店客房已满。”店小二赔笑道。

满月笑道:“什么客房已满!姐姐也不是第一次来你家投宿,谁不知道有间客栈是出了名的鸡贼,定会把大量客房留到最后,囤积居奇,待镇上的客栈都住满人后再坐地起价。你个小跑堂的不顶事儿,快把你们掌柜的喊出来,我好和他谈价钱。”

店小二见来了个狠角色,只得请出了账房先生和掌柜老板,满月和他们交谈片刻,很快便把入住的事情谈妥了。

“咱们仙宫虽然有钱,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价格我已经砍到最低了,但依然贵的离谱。咱们几个就都住东厢房的标间吧,西厢的上等客房就留给陆嫚嫚、史潇然、冷月、新月、残月这五位参赛选手,大伙儿有意见吗?”

“全听满月师姐安排。”(仙宫规矩,外围弟子必须尊称内门弟子、精英弟子为师兄师姐,内门弟子必须以精英弟子为长兄,而彼岸园的辈分是按照入园先后排的,满月自幼在彼岸园长大,自然就是众人的大师姐。放眼整个黄山仙宫,也是年轻人中的大姐大。一般来讲,小门派人少,按年龄定辈分,大门派人多,则以入门顺序定辈分,黑道最简单,以武功强弱或是职务大小排次序。)

入住完毕,史潇然挂念起楚剑寒的安危,忙去四处打听乔穆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了丐帮弟子住的地方,一询问才知道乔穆有事耽搁了,这会儿还没能赶过来。史潇然无奈,此时天色已晚,只能等明天的预赛结束后再前往五岳剑盟寻找燕青城。

次日一早,华山玉女峰,演武场。

演武场内,来自五湖四海的少年群侠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人心思活络,擅长社交,借此机会开始结识各大门派的好手,互相交换名帖,联络感情;有的人心思细腻,暗藏心机,趁机打探竞争对手的武功门路,或是散布焦虑引起恐慌;有的人骄傲自大,志得意满,逢人就夸耀自己武功盖世,必定夺冠;还有人比赛是假,相亲是真,直接跑去峨眉派勾搭美女弟子去了……

演武场外,人头攒动,摩肩擦踵,挤得水泄不通。各大门派的观众以及所有慕名而来的散客均因为没有入场券(参赛者才能收到)而被演武场的栅栏拒之门外,很多人气的开始破口大骂,各式各样的骂人方言不断响起,骂“一比吊糟”的多是南京人,骂“你个哈皮”的多是四川人,骂“脑壳闪了板”的多是湖南人,骂“恁娘嘞个撅”的多是山东人,场面好不热闹。

“各位少侠远道而来,待我吹奏一曲聊作视听之娱,为诸君接风洗尘。”震耳欲聋、响遏行云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响起。这如晨钟暮鼓之声瞬间压倒了场上所有的声音,全场立时一片寂静,声音的主人想必是使用了“佛门狮子吼”之类的传音术。

史潇然自先天功练成后,眼功和耳功突飞猛进,循声望去,很快便找到声音来源,只见不远处一位老者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闭目运气片刻,右手五指挥动,铿铿锵锵的弹了起来。

秦筝本就声调酸楚激越,他弹的这西域铁筝声音更是凄厉。史潇然不懂音乐,但这筝声每一音都和他心跳相一致。铁筝响一声,他心一跳,筝声越快,自己心跳也逐渐加剧,只感胸口怦怦而动,极不舒畅。再听少时,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腔子来,斗然惊觉:“若他筝声再急,我岂不是要给他引得心跳而死?”急忙坐倒,宁神屏思,运起太极冲和气调节心律,心跳便即趋缓,过不多时,筝声已不能带动他心跳。

只听得筝声渐急,到后来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一般,蓦地里柔韵细细,一缕箫声幽幽的混入了筝音之中,史潇然只感心中一荡,脸上发热,忙又镇慑心神。铁筝声音虽响,始终掩没不了箫声,双声杂作,音调怪异之极。铁筝犹似巫峡猿啼、子夜鬼哭,玉箫恰如昆岗凤鸣,深闺私语。一个极尽惨厉凄切,一个却是柔媚宛转。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互不相下。

“小师弟,你不要紧吧。”一旁的陆嫚嫚关切的问道,“弹铁筝的老头坐在右边的岩石上,他是五岳剑盟的首席长老兼华山宗宗主左不群;吹箫的人就是君子剑岳松涛,他正躲在左边的松树上。”

“不碍事。”史潇然运起“镜心识”的心法引导太极冲和气与先天功两大内力自动护体,他原本只依靠太极冲和气抵御箫声筝音,甚感吃力,这下有了先天功的加入,顿感心无所滞,身在局外,静听双方胜败,乐音与他心灵已不起丝毫感应,但觉心中一片空明,诸般细微之处反而听得更加明白。

片刻后,乐音戛然而止。

“我宣布,此刻还能站起来的选手通过预赛。”刚刚那个振聋发聩、响彻云霄的声音再度响起,“淘汰的选手也不要担心,乐声于你们的身体无害,只是这几日内用不了内力了,回去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

史潇然环顾四周,这才惊觉场上众人十亭去了九亭,一眼望去,全是瘫倒在地哀嚎的选手,乌泱泱的一大片,将整个演武场都完全覆盖起来。

陆嫚嫚笑道:“放心吧,我们仙宫的五位都在。这下子清净多了,刚才那曲筝箫合奏,少说淘汰了两千多人,这下场上就剩三四百人了。”

新月走过来,忽道:“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这句诗虽是形容箜篌的,用来描述岳盟主与左宗主的合奏也蛮贴切。”

史潇然苦笑:“你们还有闲情雅致欣赏音乐,我光是抵御乐声侵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那是因为你的太极冲和气还未臻圆满,若是已达化境,心神便不受影响……”新月话未说完,左不群那洪钟般的声音又来刺激众人的耳膜,“请各位还有活动能力的选手随我前往山顶参加复赛。”

“复赛这么快就开始了?”史潇然来不及多想,连忙随着众人追寻着左不群的身影而去。瘫倒在地的选手们有不少不服输,挣扎着想去参加复赛,但无论如何用力,却是再起不能。好不容易有几个内功底子还行的选手强撑起身,想要施展轻功去山顶,却发现左不群所言非虚,自己果然提不起半点内力,只得摇头叹息,闷闷不乐的下山去了。

玉女峰顶。

登上山巅,周围都是云海翻滚,似乎进入了仙境,四周山峰若隐若现,依稀可见远处的一线天,如同两堵薄薄的墙上悬着两块巨石,在微风中摇摇晃晃,使人望而生畏。仰视天空,成群的鸟儿展翅高飞。一块块怪石屹立在山巅之上,摇摇欲坠。俯视谷底,只见白云缭绕,深不见底。对面的龙首峰拔地千尺,危峰兀立,怪石磷峋,一块巨崖直立,另一块横断其上,直插山腰,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

“飞到对面的龙首峰上便可通过复赛,进入淘汰赛。淘汰赛名额有限,只有64人,先到先得。”左不群道,“复赛有风险,虽说我会尽力救援,但两峰之间便是万丈深渊,稍有闪失便会万劫不复,请各位选手量力而行。”

“在下昆仑派高足何太冲!前来拜山!”一个路人脸的蓝衫青年排众而出,鼓起勇气飞向对面。突然间,狂风大作,何太冲被吹得的身形一晃,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飞到对面,却笔直的向下落去。由于事发突然,左不群想要救人却也为时已晚。

“啊——”何太冲的惨叫声回荡在两峰之间。

“这他妈一定粉身碎骨啊!不玩了,不玩了,老子的小命要紧……”一个大汉看了眼脚下的无底深谷,惊魂未定,吓得仓皇离去。接着不少人也跟在后面陆续下山,场上众人又少了三分之一。

陆嫚嫚道:“预赛试探我们的内功,复赛考验我们的轻功,看来一项短板都不能有啊。”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新月叹道,“华山之险冠绝天下,名不虚传。”

史潇然道:“华山好可怕,我还是喜欢我们的黄山。”

“不用怕,小师弟,师姐给你露一手。”陆嫚嫚说着娇躯一摆,便往对面踏去。众人瞧得明白,她这一脚踏下,便要摔入谷底,不禁都惊呼起来。岂知陆嫚嫚轻笑一声,亮眼的白裙在空中旋转几圈,居然身形婀娜、娉娉婷婷的凌空飞了过去。

新月问:“小师妹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我们谁去?”

“我不去了,我好害怕……呜呜呜……我恐高!”残月小丫头越看脚下越害怕,鼻头一酸,竟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新月笑道:“原来我们的小姑娘恐高啊,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真没出息。”接着,她对冷月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携住残月的手,轻轻一带,三人便一同飞了过去。

“其实,我也恐高啊!”史潇然内心叫苦不迭。以他的轻功,要飞过去本来易如反掌,可心中的畏惧之情却让他死活都不敢踏出脚去。眼看着飞过去的人越来越多,对面的龙首峰顶渐渐站满了人,史潇然焦急万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向他人求助。再说了,选手间都是竞争关系,除了同门师兄弟,又有谁会帮你?

这个时候,少林寺的空明小和尚施展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一苇渡江”,身形轻巧,进退自如,身上袈裟迎风鼓动,丝滑平顺的落到了对面,宛如闲庭信步,怡然自得。

“空明小师傅,等等我!”武当观的小道士古城施展“梯云纵”,右脚踩左脚,左脚踩右脚,两脚相互借力,一步一步的跳了过去。

接下来,史潇然还欣赏到了峨眉派的“捕雀步”,铸剑山庄的“金雁功”,唐门的“浮光掠影步”,天机阁的“南山仙踪”……各门各派的轻功身法各有千秋,精彩纷呈,眼花缭乱。尤其是十大名门的轻功,精妙高深,令人击节赞叹。

“还差最后两个名额,对面已经62人了。”左不群开口提醒。可是剩下的这一百多人要么就是轻功不济无力飞跃,要么就是贪生怕死不敢迈步,即便试炼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也无人再去尝试。

“喂,我刚刚看见你和陆嫚嫚她们在一起说话,你是黄山仙宫的人?”一个长相凶神恶煞,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的少年走了过来。

“在下黄山仙宫史潇然,请问阁下是?”

“逍遥谷时速!”

“原来是时速少侠,久仰久仰。”

“少跟我假惺惺的客气。”时速一脸不屑,“仙宫的弟子怎么连这种小阴沟都飞不过去?不会吧?不会吧?”

史潇然被这毒舌又无礼的时速激怒,气道:“你不也没飞过去,还有脸笑别人!”

“哈哈哈哈,我是故意留到最后,好观望观望哪些人够资格成为我的对手。”时速大笑,“你们仙宫只有陆嫚嫚有点实力,你不行!”

时速边说边伸出食指对史潇然摆了摆。

史潇然受此侮辱,心头火冒三丈,冷哼一声冲了过去。在怒气的加持下,他心中惧意全消,“乘风蹈海”全力使出,一举飞了过去。

“哦?原来有点实力啊。”时速轻笑一声,施展凌波微步,竟然凌空步虚,直接走到了对面!这一招神乎其技,引得在场众人一片惊呼。

左不群鼓掌祝贺:“我宣布,复赛结束,恭喜晋级的64位选手。明日午时32强淘汰赛将在演武场擂台举办,届时我们会开放观众席,被淘汰的各位也能前来观礼。”

“小师弟,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都担心死了。”仙宫众人关心的围了上来。

不等史潇然回答,旁边的时速抢答道:“还能为啥,这家伙是个胆小鬼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