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杨府寿宴催肝肠 魔教妖女来砸场
正统七年腊月初十，京城。
“半年没来京城了，还是这么热闹呀。”史潇然东张西望，“两位师姐，前面有卖糖葫芦的，你们吃不吃呀。”
新月笑道：“我可不吃，吃多了蛀牙。”
陆嫚嫚则是两眼放光：“我要吃，快去买快去买！”
蘸好了的冰糖葫芦，晶莹剔透，就像结成了金黄色的冰。它不但好看还好吃，甜里透着酸，酸里透着甜。山楂串成的冰糖葫芦入口清爽，蘸上芝麻更是香甜，不光解馋还健胃。陆嫚嫚先吃一边的，浓浓的甜味儿溢满了口腔，然后再咬一口，山楂含在嘴里，酸酸的，她就这样一脸幸福地细细品味着这山楂与糖浆的味道。
新月挪揄道：“我说怎么小师妹怎么这么喜欢你，你是挺会照顾人的呀。”
史潇然挠挠头：“新月姐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去准备。”
“别瞎跑啦，找个人问问路，杨府怎么走。京城真的太大了……”
“新月姐，这杨士奇大人到底是何许人物啊？”
“杨士奇与杨荣、杨溥并称三杨。三人均历仕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先后位至台阁重臣，正统时加大学士衔辅政。以三杨为代表的台阁体诗文，内容上歌功颂德，粉饰现实；艺术上追求雅正，流于平实。当今大明文坛几乎为台阁体垄断。时人咸称杨士奇有学行，杨荣有才识，杨溥有雅操。又以居所，称士奇为西杨、杨荣为东杨、杨溥为南杨。”
史潇然似懂非懂：“总之就是很厉害的三位名臣，都是我大明朝的中流砥柱。”
新月话锋一转，叹道：“可惜两年前杨荣大人在还乡途中仙逝，杨溥大人亦致仕归隐，不问世事。内阁靠杨士奇大人一人，实在独木难支。”
突然从旁边走过一人接过话头：“他奶奶的，近年来宦官王振受宠于圣人，渐渐干预到外廷政事，并诱导圣人乱对大臣加罪。两年前靖江王朱佐敬偷偷赠杨荣黄金，杨荣当初正在省墓，归后不知此事。王振欲弹劾杨荣，全靠杨士奇出面力解，化险为夷。可不久后杨荣大人莫名暴毙，死的蹊跷。随着杨荣去世，杨士奇、杨溥日益孤立。去年，朝廷大兴兵马征讨麓川，藏帑金数万，均为王振这阉狗所贪。今年年初，张太皇太后殡天，王振势力越大并作威作福，百官若有不满均被逮捕。廷臣中人人自危，杨士奇大人年迈，已然无法制止。”
“乔大哥！”史潇然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乔穆，登时喜出望外，“你怎么也来啦！”
“半年不见，你小子好像长高了呢。”乔穆一把搂过史潇然的肩，“乔某代表丐帮来给杨阁老祝寿啊，想必你们也是吧。”
“黄山仙宫精英弟子新月，见过乔大侠。”
“这位小仙女呢？”乔穆看向陆嫚嫚。
陆嫚嫚只顾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对他混不理睬。
“这是我们宫主的女儿，我家陆嫚嫚师姐。”史潇然道，“正好我们找不到去杨府的路呢，还要靠乔大哥带路。”
新月奇道：“丐帮和杨阁老也有交情吗？”
乔穆一向口无遮拦，随口说道：“都别装了，咱们十大名门之所以能在江湖中屹立不倒，不就是因为上面都有朝廷的人吗？”
“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少林寺上面是张太皇太后，现在估计被孙皇太后收编了；武当观背后是孙皇太后，五岳剑盟背后是钱皇后，天机阁背后表面上是小皇帝，实则不好说；黄山仙宫和丐帮站队的是以三杨为首的文官集团，就连魔教（光明圣教）和邪教（日月神教）身后也站着藩王和阉党的势力。”乔穆顿了顿，又道：“像峨嵋、唐门、逍遥谷、铸剑山庄之流则连站队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效忠于圣人，但始终进不去圣人的核心团队。”
史潇然目瞪口呆：“丐帮的情报网都渗透到朝廷呢？”
新月一向机警：“京城耳目众多，这些话不该在这大街上说吧。”
乔穆也察觉到自己失言，立刻带着三人前往杨府拜寿。
陆嫚嫚此时吃完糖葫芦，盯着乔穆背后干瘪的包裹说道：“你们丐帮给杨阁老准备了什么寿礼？让我瞧瞧呗。”
“寿礼不在包裹里，待会儿你们便知道了。”
杨府。
众人出示请柬，被杨府下人恭恭敬敬的请入了大堂。大堂正中，一身着华服的老者正与宾客们欢聚一堂。老者正是杨士奇，只见他神情甚是飘逸，气象冲和，俨然是名门正派的一代宗主。
乔穆向杨士奇行礼致贺：“丐帮后学乔穆率门下弟子恭祝杨阁老寿比南山。”
乔穆拍了拍手，丐帮弟子领了十名脚夫进来，每人都挑了一副担子，摆在厅侧。乔穆亲自呈上礼单，“我家元老帮主备了些许薄礼，请阁老笑纳。”
杨士奇道：“多谢！”打开礼单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十余张泥金笺上，一共写了二百款礼品，第一款是“碧玉狮子成双”，第二款是“翡翠凤凰成双”，无数珠宝之后，是“特品紫狼毫百枝”、“贡品唐墨二十锭”、“宣和桑纸百刀”、“极品端砚八方”。原来丐帮打听到这位杨阁老善于书法，竟送了大批极名贵的笔墨纸砚，其余衣履冠带、服饰器用，无不具备。杨士奇称谢受下，笑道：“老叫花怎么没来，我知他嘴馋，特地请来御厨，准备了好酒好菜喂饱他的五脏庙。”
“帮主最近公务繁忙，分身乏术，他老人家也一直惦记着您呢。”
陆嫚嫚不甘示弱，背起了出发前陆剑枫教她的祝寿词：“黄山仙宫陆嫚嫚见过杨阁老，您老人家立言立德，胸藏丘壑，泊浪章优，轮翻世纪，夕阳华美，比胜王侯。”
乔穆笑道：“陆小姐，快让阁老瞧瞧贵派的贺礼。”
陆嫚嫚秀眉一挑，从背包中取出一副卷轴，小心翼翼的徐徐展开。
“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杨士奇越看越激动，“这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快雪时晴帖》全文共4行，28字。它是作为一封信札写就的，其内容是作者在大雪初晴时以愉快心情对亲朋友人的问候。其中或行或楷，或流而止，或止而流，富有独特的节奏韵律。其笔法圆劲古雅，无一笔掉以轻心，无一字不表现出意致的悠闲逸豫。即使偶尔重心忽左忽右，全局依然匀整安稳，不失平衡的美感。
陆嫚嫚笑道：“《兰亭序》实在是找不到了，家父只找到了王羲之的这幅墨宝。”
杨士奇哈哈大笑：“二十八骊珠，字字珠玑！老朽多谢仙宫厚礼！”
乔穆内心暗叹：“黄山仙宫真特娘的财大气粗，今天送《快雪时晴帖》，明天送《肚痛帖》，富有四海，我们这些要饭的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杨士奇慈祥的抚摸着陆嫚嫚的头：“你爹和你哥怎么没来？”
“他们可都是大忙人哦，连给杨阁老祝寿都没时间！不过哥哥在我出发前跟我讲了好多您老人家的光荣事迹。”
“哦？呵呵呵。”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三件大事。一是庇护洪熙，当年成祖起兵时，汉王朱高煦力战有功。成祖许诺成功后立其为太子。靖难之役结束后，却未曾立他，朱高煦于是怀恨在心。成祖又怜悯年幼的赵王朱高燧，并异常宠爱他。于是汉王、赵王联合离间太子，成祖颇为心痛。永乐九年，成祖回到南京，召问您关于太子监国的情况。您称太子孝敬，并说：‘太子天资高，有过错必知，然后必改。其存有爱人之心，绝对不会辜负陛下重托。’成祖听后大悦，打消了对洪熙帝的顾虑。二是谏免兵戈，自永乐攻占交阯（现越南）并设置交阯布政使司后，该地区屡次叛变。朝廷多次发兵征讨均战败。交阯黎利派人伪请立陈氏后人。先帝（宣宗）也厌恶兵战，预备答应其请求。英国公张辅、户部尚书蹇义等大臣以下数人都称：‘赐其无名，反而只会示弱于天下。’先帝于是召见您商议，您力排众议：‘陛下体恤百姓，不是无名之举；汉朝放弃珠崖郡，史书都以此为美谈，不是示弱。请许其方便。’于是先帝下令命选择使者出使交阯，蹇义推荐善于口辩的伏伯安。您则表示：善于言辞的人不忠信，虽然交阯是蛮貊之邦也不可派遣。伏伯安是小人，去的话只会辱国。先帝大为赞同，改派他人。从此，朝廷放弃交阯并罢兵，每年省出军费上亿两。三是体恤百姓，宣德年间屡遭水旱灾害，先帝召见您讨论下诏宽恤免灾租税等事。您于是请奏免除百姓所欠的薪鱼钱、减官田租赋、免除粮税、清理冤假积案、裁汰工役等建议，使百姓获益。先帝说：‘体恤百姓的诏书已经下很久了，现在还有什么要体恤的呢？’您则称：‘此前下诏减官田租，但户部仍然征收如旧。’先帝表示此后有法必依，执法必严。您主政期间，还招抚逃民，严惩贪污官吏，提举有文学、武勇才能的人，命曾经被判极刑的犯人子孙也有从官资格。这才有了我大明朝的仁宣中兴！”
“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当真了不得！”杨士奇笑着拉近陆嫚嫚，“杨荣之死的真相和张太皇太后的死因可有眉目？”
陆嫚嫚耳语道：“我哥说杨荣大人之死与魔教脱不了干系，张太皇太后之死尚未查明，推测是阉党下的毒手。”
杨士奇脸色一变：“勉仁兄在返乡途中确实遭遇了魔教中人的伏击，只是魔教背后是谁人指使就无从得知了。阉党如今是胆大包天，竟能对张太皇太后动手！？难道是……难道是圣人的旨意？”
陆嫚嫚点了点头。
杨士奇叹道：“圣人长大了，羽翼渐丰，唉，不聊这个了，晚宴马上开始，我先让下人带你们到处逛逛。”
……
夜幕降临，晚宴开席。杨府众家丁四处打扫布置，热腾腾的饭菜鱼贯而出，厅堂上都贴了朝廷大小官员亲自手书的寿联，前前后后，一片喜气。
“师姐你吃这个。”史潇然给身旁的陆嫚嫚夹了一块鱼肉，“鲥鱼鲜美却多刺，吃的时候要当心。”
乔穆见状，也从鱼腹中夹了一块鲜美多汁的鱼肉到新月碗里，“新月姑娘，人生有三恨你知道吗？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我那史潇然小老弟重色轻友！”
“什么重色轻友啊，乔大哥你别乱说。”史潇然羞得满脸通红。
新月笑道：“我要吃什么我自己夹，你照顾好你的小老弟就行。”
陆嫚嫚瞪了一眼乔穆，夹了一片酱牛肉到史潇然碗中：“我们黄山仙宫的师姐弟相亲相爱，你乱吃什么飞醋。”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靠近大门的那几桌瞬间四分五裂，附近的宾客吓得抱头鼠窜。
“哈哈哈哈哈，杨阁老八十大寿，怎么不请奴家呢？”一阵女子的娇笑声由远及近，声音妩媚娇俏，听不出年龄。
“大胆！何方妖女？”杨士奇拍案而起，杨府的侍卫也上前护卫，家丁们则壮起胆子疏散宾客。
“奴家是光明圣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东王夜叉！”一道红色倩影从天而降，她眉目含情，嘴角含笑，黑发轻轻飘洒肩畔，一双眼眸水盈盈的，一眼看去，竟似乎要沉浸其中，再也不愿出来了。
此时已是腊月隆冬，但夜叉却只穿一袭红袍，长腿外露，酥胸半裸，性感迷人的曲线若隐若现，当真是人间尤物，风情万种。有几个还没来得及逃走的男宾都看呆了，放慢了逃命的步伐。
史潇然也忍不住向她看了一眼，却见她明眸如水，亮亮晶晶，在这夜晚时分看去，如夜空明星一般闪亮，真是个令人怦然心动。如果说陆嫚嫚是含苞欲放的白牡丹，那这夜叉护法就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夜叉语音撩人：“虽然杨阁老没请奴家，但奴家还是要奉教主之命给您祝寿，寿礼我都准备好了。”夜叉话音刚落，一相貌猥琐，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杀出，仅一个照面，便放倒了杨士奇身边的所有护卫。将一个锦盒扔到了杨士奇面前。
“摩呼罗迦，你这人太粗鲁了。”夜叉娇嗔道。
“对付这老东西就该粗鲁。”摩呼罗迦笑容猥琐，谄媚道，“要是对您这样的美人儿，我肯定万分温柔。”
“光明圣教最高领导层乃是天龙八部众——教主帝释天，副教主龙王，光明左使紧那罗，光明右使乾达婆，还有四大护教法王：东王夜叉，西王摩呼罗伽，南王迦楼罗，北王阿修罗。”乔穆走上前去，挡在了杨士奇面前，“想不到今日夜叉和摩呼罗迦两大护法同时光临，是来领教乔某的降龙十八掌的嘛？”
“乔大哥，你的降龙十八掌不是只练了十五掌嘛？没问题吗？”史潇然担忧的赶上前来，陆嫚嫚则和新月一起护在了杨士奇身边。
乔穆拍了怕脑门，苦笑道：“奶奶个熊，小老弟你怎么傻乎乎的呀，你不说出来他们不就不知道我的降龙十八掌没练全嘛！”
摩呼罗迦不理会史潇然等人，对着杨士奇说道：“老东西，打开贺礼看一看呀，我们教主特地送你的，别不识抬举。”
杨士奇颤抖着打开礼盒，里面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稷儿啊！”杨士奇抱着人头哀嚎，老泪纵横，“你们为何要杀我儿啊！”
在场众人均是大惊，死者竟是杨士奇长子杨稷。
夜叉笑道：“杨稷为人傲横，曾经因施暴杀人。朝中御史相继弹劾杨稷，朝廷却看在杨阁老的面子上不予加法。不久前有人再次告发杨稷横虐的数十件事情，你这老狐狸却以老疾告辞。小皇帝对你敬重，怕伤害你，便赦免了杨稷的所有罪行还下诏安慰。杨阁老啊杨阁老，你一生清廉，道德高尚，岂能让这逆子坏了你的清名？我家教主为了成全你的一世英名，这才派我们去他任地取他首级。恭喜杨阁老，你不至于晚节不保，就是要老来丧子哦，哈哈哈哈……”
“妖女！”乔穆见状大怒，“龙战于野”激啸而出，直取夜叉。
夜叉听得头上突然传来叱喝之声，脸色一变，脸上似有薄怒掠过，只是那万种风情，仿佛轻怒也化做了动人心魄的美丽，淡淡写在脸颊之上，勾人魂魄。
“你敢！”摩呼罗迦欺身赶上，与乔穆凌空拆了几十招。乔穆只觉对方掌力一浪高过一浪，且内含阴寒毒劲，若非自己身负先天功的玄门正宗内力，早已被对方掌力侵入心脉而亡。乔穆一个鹞子翻身，乘风蹈海的身法施展开来，绕过摩呼罗迦直奔夜叉而去。夜叉盯着乔穆含情脉脉，美目流转，巧笑倩兮，勾魂夺魄。乔穆只觉心神大震，真气不受控制，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乔大哥！”史潇然立刻接住乔穆。
“不碍事。”乔穆啐了一口，“奶奶的，这是什么狐媚术！”
夜叉道：“《九阴真经》里的摄魂大法听说过吗？”
乔穆突然大笑：“《九阴真经》是峨眉派的不传之秘，你怎么会？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十六年前有个叫姬无双的峨眉弃徒投靠了魔教，就是你吧！哈哈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
“奶奶的，笑死老子了！十六年前你就已经二十岁了，今年应该三十六岁了才对，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在这儿卖弄风骚，搔首弄姿，哈哈哈哈……不过你保养的真好，看相貌最多二十五六……哈哈哈。”
史潇然惊道：“这位夜叉护法确实驻颜有术，没想到都和我妈差不多大了。”
新月笑道：“这老巫婆仗着自己身材婀娜，体态妖娆，刚刚把你们几个臭男人的魂儿都勾去了，这会儿却嫌人家老，男人啊……”
陆嫚嫚道：“小师弟，你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当然不会……”史潇然连忙解释。
夜叉冷笑一声，“摩呼罗迦，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放心，我不会脏了你的手的。”摩呼罗迦眼中凶光毕露。
“你们退下，让我来。”乔穆鼓足真气，迎了上去。
“大哥，我们一起上！”史潇然道，“一个好汉三个帮。”
乔穆微微一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半年前我因为劫法场有功，被传功长老灌输了二十年功力（丐帮等顶级名门会花重金养一批传功长老，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潜心苦修内力并在需要时将一身功力传与他人，事成之后退休返乡颐养天年）又被帮主传授了全套降龙十八掌。这会儿我就让你见识见识降龙十八掌真正的威力，睁大眼睛好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