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挣扎与纠结》
苏瑶牵着孙婆婆的手，站在那朱红的大门前，仰望着外祖父家的豪宅大院，心中五味杂陈。
高大的院墙仿佛隔绝了两个世间，院内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精致的花园里繁花似锦，错落有致。那一间间宽敞明亮的屋子，想必里面摆满了精美的器物。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思绪飘回到了阿妈身上。在她模糊的记忆里，阿妈清醒时偶尔会提及这个地方，眼中曾闪过一丝怀念与忧伤。
苏瑶心想，阿妈也曾是这里的公主啊，本应在这深宅大院里，穿着华丽的锦缎衣裳，被众人呵护着长大，每日只需吟诗作画、抚琴弄曲，享受着无尽的宠爱与锦衣玉食。
可命运弄人，就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切都改变了。阿妈被无情地逐出了这个家门，嫁给了那个可恶的赌徒苏文锦。从此，她的生活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苦难之中。
苏瑶仿佛看到了阿妈在那破败的小屋里，忍受着苏文锦的打骂，在饥寒交迫中艰难地守护着自己，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面容也日益憔悴。
泪水在苏瑶的眼眶里打转，她为阿妈感到深深的委屈。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阿妈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遭受那样的折磨。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个家里坚强地活下去，让那些曾经抛弃阿妈的人知道，阿妈虽然离去，但她的女儿不会被轻易欺凌。
她在心里说，苏瑶回来了，阿妈的女儿回来了，她要讨回这属于阿妈一切。
他们走进了大院里，正厅高高的台阶上站着一群衣着华丽的妇人。为首的中年妇人，发髻高挽，描眉涂唇，昂首挺胸的自信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她就是苏瑶的舅母李氏柳云。如今也算林家的主母当家人，身旁看似和苏瑶年龄相仿，却比苏瑶壮实很多的女孩便是她的女儿，苏瑶的表姐林婉晴。在她们身后，一看装扮就知道是些丫鬟女仆了。
他们是在外面迎接苏瑶回家的，林家毕竟是镇上的首富，一些规矩就算给外人看也要做做。
当李氏柳云看到孙婆婆牵着苏瑶的小手进门时，她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灿烂，眼神里也满是慈爱，仿佛苏瑶是她失散多年、日思夜盼归来的亲生骨肉。她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走下台阶，口中说道：“哟，这便是瑶瑶吧，可怜见的，一路上可吃苦了。”
可就在她靠近苏瑶的瞬间，那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还是被敏锐的孙婆婆捕捉到了。但那嫌恶稍纵即逝，快得让孙婆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李氏柳云来到苏瑶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那手指看似温柔地搭在苏瑶的手上，却只是虚虚地握着，仿佛碰着什么脏东西一般，又不好立刻甩开。她上下打量着苏瑶，嘴里说着关切的话：“瑶瑶，瞧这小脸瘦的，以后舅母定要好好给你补补。”
然而，她的目光却在苏瑶破旧的衣衫和满是冻疮的手上微微停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迅速舒展开来。
“瑶瑶。快叫舅母。”孙婆婆在旁边低声催促。
“舅……母。”
苏瑶嘴角蠕动着，还是坚持着唤了出来。
“哎，真乖。”
李氏柳云应了一声，脸上的笑更加灿烂，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她伸出细嫩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苏瑶的头，手指只是蜻蜓点水般掠过，便又迅速收回，然后又俯身牵起她的手，嘴里说了句：“外面有点冷，就不要再待着了，随我进屋说话吧，你外祖父外祖母和你舅舅都在屋里等你呢。”
说完，拉上她的手，缓缓地向里面走去，上了台阶，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用手指着那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说道：“瑶瑶，这个是你表姐。”
“表姐。”苏瑶轻轻地喊了声。
林婉晴微微抬着下巴，眼睛从苏瑶的头顶打量到脚尖，眼神里满是不屑。她穿着精致的绸缎衣裳，戴着精美的首饰，与苏瑶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听到苏瑶的招呼，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撇起，带着一丝嘲讽说道：“这就是那个从外面来的表妹啊，看着可真寒碜。”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
李氏柳云听到这话，脸色一沉，瞪了林婉晴一眼，呵斥道：“婉晴，怎么说话呢！”
林婉晴却只是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不再看苏瑶。
进到屋里，主位上坐着两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次位上坐着一个白净的中年汉子，不用介绍，苏瑶就知道他们是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了。
“瑶瑶，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请安了。”
苏瑶走过去分别给他们福了一下。这也是路上孙婆婆一再叮嘱的，见到人一定要懂礼貌请安，这样才会让人喜欢。
果然，舅舅林远山率先夸赞道：“父亲，母亲，瑶瑶这孩子还真懂事。”
“是啊。”外祖父也唏嘘感叹道：“你妹妹疯疯癫癫的，能养出这么懂事的孩子也真不容易。”
“可怜啊，我那冤死的女儿啊。”
外祖母看到苏瑶触景生情，想起了那个被恶人活活打死的女儿，一时伤心竟然哭了起来，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苏瑶见了，急忙走上去，用满是冻疮的小手为外祖母拭泪。如此贴心让外祖母很是感动，将她抱在怀里，哭声反而更大了。
那李氏柳云见状，表情有些变化，但很快又恢复原样，微笑着说道：“母亲，这瑶瑶来了，本该是高兴的事，您这样一哭倒让大家都跟着笑不起来了。”
外祖母长长的喘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看着怀里的苏瑶，越看越是喜欢，对外祖父欣慰地说道：“你看瑶瑶长得多像咱女儿小时候的样子。”
外祖父频频点头，目光里皆是温暖：“真的很像。”
“柳云，这孩子从小受了很多苦，如今又失去了阿妈，你定要善待她，千万不要让她受委屈啊。”外祖母抬头，看着下面的李氏柳云目光闪动着叮嘱。
“母亲放心。”李氏柳云微笑着应下，“我定当视如己出，替我那已故的妹妹照顾好她。”
她说完就对门口的丫鬟招手，嘴里唤道：“小荷你过来。”
随着呼喊，一个瘦弱却长得很清秀的小丫鬟走了过来，李氏柳云对她轻声细语地说道：“小荷，小姐以后就由你照顾，要仔细了，不许让小姐受委屈，需要什么就来告诉我，知道么。”
那个叫小荷的丫鬟听了，点头应下。
外祖母听了李氏柳云的安排，与外祖父对视一眼，眼中皆露出了欣慰。
“瑶瑶送到了，我该回去了。”孙婆婆见到林家把苏瑶安排好了，心也安了，想着还有几十里路程，就决定告辞离开。
李氏柳云让人拿来一两碎银放到孙婆婆的手里，算是作为她送苏瑶回来的答谢，怎么说他们林家也是附近有名的富户，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孙婆婆道过谢后就出了门，苏瑶一直把她送到了大门外，孙婆婆回头看了一下里面，轻轻在她耳边叮嘱道：“瑶瑶，你要小心你那个舅母啊，这是笑面虎杀人贼。”
苏瑶初次见到李氏柳云见她和蔼可亲，很有好感，却不知孙婆婆如今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但她知道这个世上孙婆婆是对她最好的人，不会害她，也就点点头。
“记住婆婆教你话，要勤快些，我先回去了，过些日子我让你逸尘哥哥来看你。”
孙婆婆说完，就一个人离开了，苏瑶站在原地目送孙婆婆很远，直到看不见影子，才转身收回目光。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了，有点被孙婆婆抛弃的感觉，她茫然地转身看着林府的高大宅院，长长的松了口气，她知道新的生活开始了。
“小姐，我们回去吧。”
站在门口的小荷陪着苏瑶一直目送孙婆婆远去，方才说道。
苏瑶被唤得有些茫然，因为以前从未有人正经地这样称呼她。苏文锦总是喊她“霉鬼”，疯妈和孙婆婆也仅仅是唤她“瑶瑶”。这声“小姐”，怎么都让她觉得难以和自己联系起来。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周围并无旁人，便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地问小荷：“你在喊我？”
“自然是小姐。”
小荷被她的模样逗笑了，解释道，“您忘了，刚才在屋里主子吩咐我，以后由我伺候小姐。”
“我可不是什么小姐。”苏瑶连连摇头，仿佛“小姐”这两个字带着瘟毒一般，生怕沾染上就会要了自己的命，说道，“我也不用你伺候。”
说完，便向里面跑去。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就是被派来伺候你的。小姐，你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小荷在后面追着，一边追一边请求苏瑶接受自己。她本还想告诉苏瑶，如果她不接受，自己可能会受到主子的惩罚，甚至被卖掉。可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前面奔跑的苏瑶就一头撞到了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被撞得踉跄后退几步，脸上瞬间布满怒容，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冒失鬼，竟敢如此莽撞地冲撞本少爷！你是不是瞎了眼，没看到本少爷在此吗？”
苏瑶急忙惶恐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小荷跑过来，赶忙向少年福了一福，说道：“少爷，她就是新来的小姐。”说完又急忙给苏瑶介绍：“小姐，这位少爷就是您的表哥。”
苏瑶听了，知道这个少年便是她的表哥林宇轩了。在来时的路上，孙婆婆已经将林家的情况以及家庭成员耐心地介绍了许多遍，为的就是让苏瑶熟悉新环境，尽快融入林家的生活。
“表哥好。”苏瑶礼貌地福了一福。
林宇轩听到“表哥”二字，先是一愣，随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瑶。见她穿着破旧的衣裳，面容虽清秀却带着几分憔悴与惶恐，便轻蔑地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表妹啊，我当是谁呢，这般毛手毛脚，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真是丢我们林家的脸。瞧瞧你这模样，和府里的丫鬟都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可别把我们这儿的富贵气都给沾污了。”
苏瑶听着这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心中满是委屈与难过，但又不敢反驳，只能咬着下唇，低着头，默默忍受着表哥的嘲笑。
“你在胡说什么？”话音落下，李氏柳云带着两个女仆匆匆赶来，对林宇轩怒斥道，“她是你的表妹。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嫌弃的话。给你表妹道歉。”
“阿妈，我……”
林宇轩有点不服气，想要争执，心里想着为什么要他给这样落魄的表妹道歉，简直丢人。但看到李氏柳云脸上的冷意时，也知道她发起火来不好惹，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低眉顺眼地对苏瑶说道：“表妹，对不起，刚才是我说话不检点了。”
苏瑶听了他的道歉倒有些不自在。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她接受别人的嘲笑和怒骂，何时有人向她道过歉？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不自在也在情理之中。
“瑶瑶，你表哥的道歉，你可满意了？”
李氏柳云脸上又恢复了温暖的笑容，俯下身看着她轻声问道。然后拉起她的小手，又拉起林宇轩的小手放在一起，真诚地说道：“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们也要相亲相爱才对。”
她把两人的小手放在一起，林宇轩嘴角微微撇了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与狡黠。
他缓缓伸出手，当触碰到苏瑶满是冻疮的小手时，那冰冷且粗糙的触感让他眉头轻轻一蹙。但他还是强忍着嫌弃，紧紧地捏住了苏瑶的手，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脸上却依旧努力维持着看似亲切的笑容，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僵硬。
苏瑶顿时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咧了咧嘴，这一切没有逃过李氏柳云的眼睛，一丝快意迅速闪过，而她脸上又随即恢复了温暖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走，舅母先带你去住处看看。”
李氏柳云直起身，牵着苏瑶的小手向回廊里走去。苏瑶手上的冻疮还在疼，疼得她几乎要流下眼泪。
苏瑶强忍着手上的疼痛，跟着李氏柳云在回廊中前行。突然，她体内灵萱仙子的仙力涌动加剧，仿佛沉睡的力量被彻底唤醒。那仙力如奔腾的江河，在她的经脉中汹涌澎湃，所过之处，不仅将冻疮的疼痛驱散，还让她的身体涌起一股暖流与力量。
林宇轩在后面看着苏瑶的背影，心中暗自冷哼，盘算着日后如何继续刁难这个表妹。李氏柳云则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偶尔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苏瑶感受着仙力的变化，心中既惊又喜。她知道，这股力量或许是自己在林家立足的关键。随着仙力的完全复苏，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与自信，不再是之前的惶恐与无助。
“瑶瑶，到了，这便是你今后的住所。”李氏柳云停下脚步说道。
小荷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苏瑶，似乎感觉到她身上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灵萱仙子看着眼前的院子，心中默默道：“无论如何，我定要在这林家守护住属于苏瑶阿妈的尊严，定不会再让苏瑶被人轻易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