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里逃生》
苏瑶在厚厚的积雪之下,意识逐渐模糊。她仿佛看到曾经抱着襁褓里弟弟玩耍的场景,弟弟笑得格外灿烂,伸着小手要抓姐姐的脸……可如今,弟弟却已不在人世,而她也即将追随而去。
那只去而复返的乌鸦又回到林子里的枝杈间,它垂头不停地看着地上的雪堆,一双瞳仁又开始慢慢变成血红色,然后它飞离枝头,轻轻地落在雪堆上。它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叫声在山野间回荡,很快又引来一群黑色的乌鸦。
这些吃人的乌鸦,原是是梵天神尊降服的漠河蛟龙玄风派来的杀手。漠河蛟龙知晓灵萱仙子下凡渡劫,且附身在苏瑶身上,生怕她在渡劫过程中恢复仙力,日后对自己不利,他一时还没有找到渡劫的梵天神尊,就决定先对付灵萱仙子,他便暗中指使这些乌鸦,趁苏瑶虚弱之际将其杀害。那只去而复返的乌鸦,便是被施了特殊法术,专门负责监视苏瑶生死的。一旦苏瑶有任何苏醒或反抗的迹象,它便会呼唤同伴,一起发动致命攻击。
这群墨色的乌鸦落在雪堆上尤为显眼,黑白分明。随着它们的瞳仁都开始染上血色,它们开始用尖硬的喙啄雪堆上的雪,分工明确,一点一点地把雪堆上的雪移开。慢慢地露出了苏瑶被冻得通红的小手,以及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
灵萱仙子在苏瑶的体内感觉到了邪气的入侵,但此刻她仙力恢复的有限,还不能探知邪气出自哪里,只能靠残存的仙力护住她。
“嘎嘎。”那只先来的乌鸦兴奋地尖叫,瞳里的血色更浓,这是它在向同伴炫耀,炫耀是它发现了死去的苏瑶,带领着大家一起狂欢。
在乌鸦的世界里,每一具冰凉的死尸都是它们的狂欢盛宴。它们并不比野狗差,只不过野狗是用尖牙利齿,它们是用粗壮的喙。它们的喙就像一把尖刀,可以轻易地撕开人的皮肤。苏瑶裸露在外的手掌是它们率先攻击的地方,那只尾巴上没几片毛的乌鸦,啄开了她的血管。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它一脸,血腥味让它兴奋,它欢快地呱呱叫着。
就在这时,苏瑶的手动了一下,是疼痛又唤醒了她的生命。她一把握住那只秃尾巴乌鸦,乌鸦在她的抓捏中丧了命,惊得其他乌鸦纷纷逃离,它们呼啦啦地飞上了枝头。
苏瑶扔掉手中的死乌鸦,然后一点一点地拨开身上的积雪,挣扎着坐了起来。
小小的女孩,靠着坚强的毅力又重回人间。
苏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坚定。她知道,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要活下去,哪怕这个世界对她如此残酷。她也要活下去,因为她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人关心疯妈了。
她望向疯妈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明白,为什么疯妈会突然变得如此疯狂,难道真的是因为世间的苦难把她彻底压垮了吗?
苏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残留的积雪。她的衣服早已湿透,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环顾四周,这片山林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格外寂静和神秘。那群枝杈间的的乌鸦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它们更是不明白,本来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又活过来,让它们失去了一份盛宴。
疯妈不知去了哪里。
苏瑶决定下山去找她,她找到了被积雪覆盖的下山路,艰难地向山下走去。
当她走到村口时,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一晕就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恢复了知觉,只听耳边响起说话声。
“阿婆,瑶瑶妹妹这是死了吗?”这是孙婆婆的孙子孙逸尘的声音,他比苏瑶大两岁,如今在旁村的富户人家做工。
苏瑶从小就和孙逸尘玩耍,他虽只比苏瑶大两岁,却很有大哥哥的样子,从小到大,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分给苏瑶吃。如果疯妈不算的话,苏瑶感觉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就是孙逸尘了。
“不许胡说,瑶瑶是饿晕了,没有死,一会汤面熟了给她吃下就没事了。”这是孙婆婆的声音,她人很好,也是村里经常帮助苏瑶的人。
苏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两张殷切的脸,他们的目光很暖,暖得她眼睛发热,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孙婆婆的汤面做熟了,那葱花爆香的气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她端到苏瑶面前,孙逸尘扶着她坐起来。
“吃吧,吃了就好了。”
孙婆婆看着她,温馨的笑意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然后对旁边的孙逸尘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因为她知道,在他面前苏瑶不好意思吃。
孙逸尘懂事地领会,一个人去了外面。苏瑶抿抿嘴,先小心翼翼地喝了口汤,然后用筷子搅着吃了一口面。孙婆婆的面真香啊,简直是世间最好的美味。这一碗热乎乎的汤面下肚,苏瑶全身发热,立刻有了力气。
“瑶瑶,你家来了生人。”孙逸尘从外面跑进来,因为他知道家里只有疯妈一个人时,生人来了她无法应对,只有让苏瑶回家看看。
苏瑶虽小,但在苏文锦不在时,却也是家里的顶梁柱。虽然她只有十二岁,穷人家的孩子是早当家的。
苏瑶听了孙逸尘的声音,急忙下床找鞋穿,也顾不上和孙婆婆道别,就急慌慌地向家里跑去。
“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和你玩……你把手拿开。”她一脚踏进院子里,就听到屋里的疯妈口齿不清地喊着。她知道疯妈遇到了麻烦,孙婆婆的汤面让她有了力气。她像一只小牛犊子一头撞开了屋门。
她看到一个男人正把疯妈压在床上,疯妈的裤子已经被他褪下,他正欲对疯妈施暴……
“坏人。放开我阿妈。”
苏瑶急了,冲过去就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脚,想要把他从疯妈身上拽下来,但她毕竟年龄还小,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没有把男人拽下来,却被男人一脚踢得向后退去,踉跄几步跌在了地上。
那男人回头看到是个不起眼的小女孩,懒得理会,回过身去依然想强暴身下的疯妈。
男人的兽性一旦被唤醒,表现会如疯狂的怪兽。
苏瑶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又跑了过去,这次她不再拉拽那个男子,而是俯下身张嘴咬住了他的小腿,咬住了还像狗一样摇晃着脑袋撕扯。
“我的个娘哎。”那男人疼得直喊老娘,再也无心强暴疯妈,提着裤子面对苏瑶面孔狰狞地喊:“你个霉鬼,你要做什么?老子又不是白玩,老子是交过钱的。”
苏瑶听了,一下怔住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苏瑶回头看去,原来是苏文锦。也不知他是刚回来,还是原本就在家。
“把银子还我,老子不玩了。”
那陌生男子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气急败坏地对门口的苏文锦喊道,“什么玩意儿,大的不让做,小的还咬人。苏文锦,你这买卖做得简直就是坑人。”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不让你玩,你不玩就算了。哪有退银子的道理?”苏文锦苦巴巴地对那个陌生男子说道。他嗜赌如命,又最喜欢钱,钱到了他手里就像串到了肋条上,不动刀是不会拿出来的。
“你小子想坑我,也不看看大爷是谁?你信不信明天我找人剁了你的手。”那个陌生男子气咻咻地喊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根本不把苏文锦看在眼里,伸出手掌说道:“赶紧把银子还我,老子没玩,你凭什么收我银子?”
苏文锦愣在门口,心里飞速权衡。他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个男人,若是不还银子,被剁手也不稀奇。他即使再喜欢银子——银子就像他的亲爹亲妈,他也知道手的珍贵。若真被剁了手,以后还怎么抛骰子?一个赌徒不能抛骰子赌钱,他还活个什么劲儿?
知道不还不行,但还起来也是极为割肉心疼。
他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放在那陌生男子手上。那男子仔细看着,皱眉说道:“不对,少了一两。”
“那一两在路上还了王三的赌债,我身上真的没有了,只剩这么多。”苏文锦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然后说道:“何况,就算你没玩,你也摸了看了,那一两银子也算值了。”
“啊呸!”那陌生男子知道他的德行,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回银子,索性不再和他计较,自认倒霉,一口老痰吐在他身上,气咻咻地走了。
“你个死霉鬼,都是你破坏了老子的好事。”那陌生男子一离开,苏文锦脸上立刻堆满了恶意,他五官挪位地走到苏瑶身边,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向门外走去。来到院子里,掀开地窖的石板,一把将苏瑶扔了进去。
他在上面盖好石板,并用石块压住,竟是打算把苏瑶闷死在里面。
地窖里漆黑一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霉烂的气味。苏瑶用手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没有喊叫,也没有试图爬出去,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徒劳,与其瞎折腾,倒不如留些体力。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文锦居然拿疯妈来卖。他还算个人吗?就算畜生都知道护着自己的配偶,可他却为了几两银子,甘愿让别人睡自己的老婆。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苏瑶心里恨着、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这地窖虽然阴暗潮湿,却比外面暖和,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然,也很踏实。不知睡了多久,她才慢慢醒来,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也搞不清外面是什么时辰。
她不指望疯妈能来救她,因为疯妈能够略微清醒的时候太少了,大部分时间是想不起她的。她更不指望苏文锦会放她出去,每一次他对她痛下杀手时,都不给她留一丝活路,她能活到现在全靠她的毅力和运气。
她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活不了了。不过死在这里也好,起码那两只野狗找不到她,无法扯出她的肠子。
但很快她又担心地想,可万一苏文锦发现她死了,把她扔到野外,她不还是落个被野狗分尸的下场?想到这里,她祈盼自己若是死了,身体能很快腐烂,她宁可让蛆虫吃了自己,也不愿意让野狗扯出肠子。
在黑暗的地窖里,灵萱仙子的灵魂却在悄然波动,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恶意的来源,却因封印的限制,无法施展仙力与之对抗,只能在苏瑶的意识深处默默积蓄力量,等待着一丝转机的出现,拯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苏瑶在胡思乱想中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是被肚子里的饥虫咬醒的。不知几天没吃东西了,她的肚皮饿得贴到了后背。她下意识地在地窖里乱摸,很是幸运,摸到一些发霉的红薯碎片以及一些冻僵的小虫子尸体。她把它们通通塞进嘴里吃下去,人在饿极了的情况下,就是吃土也能充饥。
孙婆婆已经几日不见苏瑶出门了,心里有些担心,就赶忙过来询问情况。
她来到苏家时,疯妈正在屋里“化作蝴蝶,翩翩飞舞”,苏文锦嘴里嚼着猪头肉,喝得正酣。那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肉,样子极为惬意。
“瑶瑶呢?”孙婆婆进门就在屋里寻找,翻遍了屋里的犄角旮旯也没看到小女孩的影子,她急得对那个醉鬼喊道:“你把瑶瑶藏哪里了?”
“我没藏她,是她自己躲起来了。”苏文锦醉眼乜斜地说,喷出来的酒气又臭又腥,呛得孙婆婆用手捂住了嘴巴。
孙婆婆看着他厌恶地喊:“快说,瑶瑶藏哪里去了?”
苏文锦皱起眉头,想了许久,然后用手指向院子里的地窖,说道:“她在那儿呢。”
孙婆婆听了,急慌慌地来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