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寄香
能用如此劣质的原材料调出那样的香味，足以说明面前的女子对调香有多高的天赋。
她这才仔细打量沉沉，她身着深色布衣，身材高瘦，单眼皮，鼻子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线。是很倔强的眉眼。
倒是跟自己有几分相像。
“你去朱娘那里拿钱，你调香需要什么就去买，不过，三天后，我要你给我调出一味独一无二的香。”庄若晗盘算了一番，开口对沉沉说。
沉沉的口音不是京城的，她来这里，应该是为了京城的香料铺子。
谁都知道，京城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价格也一定不会低。但是对于庄若晗来说，那也不过是自己投资的一些小钱罢了。
“不。”沉沉说道。
“什么？”庄若晗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
“不用三天，你等我两个时辰！”沉沉终于露出了庄若晗从看到她时的第一个笑容。
庄若晗点头答应了：“不过，不能把配方忘了，我要拿来送人的！”
沉沉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庄若晗哭笑不得的蹲下身子，开始检查沉沉的工具。
刷子是便宜的猪鬃，瓶子是简单的土瓷，上面有细细的裂纹。有好多都是被布包裹着的，看得出来，沉沉应当是对她的东西很宝贝。
坐在沉沉的床上，庄若晗被床头的香味熏得全身热乎乎的，不一会儿，居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次，居然完全没有噩梦，多少次，庄若晗都在睡梦中被惊醒。梦里，到处都是红色的血液，还有高高在上的沈露茹和萧思权亲密的站在一起，冷冷的看着她。
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令人绝望。
再睡醒时，天色已近黄昏，沉沉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布：“睡醒了吗？”
语气是冷冷的不耐烦，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庄若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忍不住笑了：“做好了？”
沉沉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布递给她。
庄若晗接过来，轻轻的嗅了一下。
这一次的香，比前两次还要令人惊喜。
“凤尾草，柠檬草，青桔，绿芷……”沉沉面无表情的背诵着。
这是一款青涩的少女香，初闻时是清新却苦涩的草木香味，可随着苦涩散去，味道逐渐变的清甜，宛如成熟的水果。尾调更是惊艳，那是一股甜腻的草莓香气中夹杂着一缕淡淡的红苹果香。如同穿着粉红色长裙的少女徜徉在清冷的水中，笑容甜美，白皙的苹果肌饱满。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感觉吗？庄若晗满意的笑了，这种香味就连自己都不曾闻到过，若是将它赠予公主，应该也不会失了面子。
“开个香铺吧！”庄若晗冲沉沉说：“不喜欢卖货也可以，我让朱娘替你卖！”
“不要！”沉沉一听这话就断然拒绝了：“每一份香，都应当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些不识香的人买了香，是毋庸置疑的浪费。”
“那你为何给我制香？”庄若晗听了沉沉的话，只觉得十分有趣。
“你识香。”
倒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庄若晗微微点头：“喜欢的东西都要付出代价，既然喜欢香，却又不愿被铜臭味玷污，倒是浪费了，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
沉沉不说话。
“在喜欢某样东西前，还是要让自己有足够的条件去喜欢它，否则，不过也是玷污罢了！”将手中的布放在桌子上：“你可知道，香布应当是软棉布，而不是粗麻。香瓶应是玉瓷。香刷，也最好是羊毫。”
说完，庄若晗离开了沉沉的房间。
这个女孩子不笨，她会想通的。
等到第三天，陈黎跑来找她：“一个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
陈黎满是老茧的手上，赫然躺着一只香囊。
精细的软玉纱包裹着软棉布，里面的香料沙沙作响。庄若晗轻轻一嗅，是沉沉最后一次给自己的香味。
“你出门寻个玉匣子装这香囊，精细些的。贵的便宜的都行，只要精细就可。”庄若晗吩咐着陈黎，她还另有要事。
来到极乐阁，沉沉换了衣服，是一身清清淡淡的青色，看到她来，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朱娘，可曾找好了地方？”庄若晗笑着问朱娘。
早在那天她离开极乐阁时，她就已经将命令吩咐了下去。
香铺，自己一定要开起来的。
“早就找好了！”朱娘带着沉沉和庄若晗来到了京城的北街，那里的胭脂水粉是出了名的，可以说，女子所用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
铺子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朱娘指着还空着的门顶：“不知道招牌是什么，就还没有定。”
庄若晗把目光投向沉沉，发现她正定定的看着铺子，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寄香。”庄若晗说。
“什么？”朱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铺子名叫寄香。”庄若晗看着沉沉的视线转移过来，她的眼中，已然有了别的情绪。
那天她回了将军府后，听爹爹说了这样一个地方。
那是西域的一个村子，里面的人以制香为生，后来江郎才尽，所有人的香味都如出一辙，于是，这个村子的人都散了。
有些还在西域，有些去了别国。
她只想知道，那些离开了家乡的人，每每闻到或陌生或熟悉的香时，会不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小村庄。
寄香，寄相。寄相思。
沉沉突然活跃起来，庄若晗看着她去买了新的制香工具和最好的香料，还指挥着长工将“寄香”二字挂上门顶。
庄若晗笑了，转过头来，却看到乔明安与姬珩二人站在后面。
“你们……”庄若晗真的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自己每次新开店时，他们都在场。
琴肆他们在，极乐阁他们在，就连寄香的牌子还没挂上去，他们居然又来了。
“因为没有还清债务，所以要注意观察！”乔明安嬉皮笑脸的。
“庄小姐！”庄若晗正准备走到一边跟他们说话，却被沉沉叫住。
诧异的回头，却看到沉沉笑容灿烂：“庄小姐，我叫穆瑶，小名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