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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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问青云:“你把全部的赔偿款都给了洪霞的爸妈,大伯大妈有意见吗?”

青云说:“他们没说什么,也容不得他们有意见,这钱我怎么花?我当初是怎么承诺她父母的,把她照顾成这样,命都照顾没了。”

我拍拍青云的肩膀说:“这不是你的错。”

“就当是洪霞给她父母尽点孝吧,这是一份苦,你每花一分钱,就会想起她,我是把这份苦给了她的父母。”青云又说。

我问青云:“这些年,你过得一定辛苦。”

青云用手抹了一把脸,低下头停顿了一下,说:“我们这个小岛,虽然有些封闭,但可不是世外桃源。留在这个村子里的,大多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头老太太,也没种多少庄家,干不动了。每个月可以领一点养老金,只要不生病,就没有什么大的开销。但人不能闲着什么也不干。”

“这一排下来,”青云指着这一排相邻的房屋,说,“一共也没多少人,大家平时就喜欢坐一起,家长里短,一聊就是大半天,都聊什么?不说你也知道,无非就是这家的儿子怎么样,那家的女儿怎么样。从上一代人,一直聊到孙子孙女。”

“我是什么?我就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从我上中学、上大学,到在外面创业,再到娶了个老婆,没生孩子,老婆……没了,最后又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原点。听到这些,我不知所措,无可奈何。”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说,“就是你觉得无法把你的内心世界展现给他们,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屑于让他们理解,但却无法堵住他们的嘴。”

“你说我过得怎么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青云说着有点激动了,“搞得好像她们在关心我似的,她们谈起我的那个神情跟讨论哪家的狗有没有生崽没什么区别嘛。”

“嗨,农村就这样,三个女人一台戏。”我说,“那你这几年都做什么呢?比如靠什么营生。”

青云说:“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没待多久,就感觉不适应。我接受过现代教育,在大城市里生活过,看过草原、大海,看过更大的世界。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畅游互联网。这些生活与这个沙包地自然是有很大不同。虽然我在这里土生土长,但上高中后,就基本脱离了这片土地。”

“你会有一种孤独感。”青云继续说,“不仅仅是因为人少,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大多是老人和妇女。最大感受是:你没有可以交流的人,你又没兴趣跟他们讨论柴米油盐,或者八卦别人家的生活。内心的孤独,才是真的孤独。”

“那具体是做什么呢?开始的半年里,我几乎什么也不做,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你能理解吧,那个时间里我肯定没心事想着怎么营生,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尽快死去。后来,我觉得我身上都要发霉了,这样待下去不死也会疯。我就去县城找邓斌,他也是在外面混累了,我俩算是同病相怜了。他在一家电子厂做一些管理工作,我在一个朋友开的店里做些简单的电脑安装和网络布线的工作。想想真是滑稽,二十年前我是干这个起家的,二十年后我居然还得靠它谋生。就像二十多年前我离开了这个小岛,二十年后我空空如也地回来了,还把心爱的人弄丢了。

“但是一个四十好几的人,精力跟不上,再说我也不喜欢总是做那种没有什么新意,只需要重复再重复的工作。不过人生好像也就是这样,我们画着祖辈画过的圈,一代又一代。难道不这样做就是错、是罪吗?我本来也想画这样的圈,可我没老婆了!这圈我画不下去了!

“再后来,我就又回到这个岛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说,耕着我的一亩三分地,如果什么欲望都没有,我的存款也够我打发这一生。我经常想:人生不过如此嘛。是的,我无法做到真的什么都不想,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问:“可是,大伯大妈们没跟你念叨,再找一个,然后……生个孩子?”

青云答道:“怎么可能不念叨,你看老头子给自己灌酒,就是无声的抗议,他们仍然保留着传统的思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哎,”我回应道:“天下的父母都一样,可能是担心我们老来无人照料。”

青云说:“这确实是他们的一个想法,但有时候他们的想法没有那么功利性,他们就单纯地认为娶妻生子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不需要任何理由,自古以来,祖祖辈辈就是这么想的,为了使他们的香火延传下去,于是就给你套上一个枷锁:你不娶妻生子,就是不孝顺。不怕被人骂,我有一个偏见:孝顺不是美德。”

“这个怎么讲?”我有点好奇。

青云说:“从传统角度看,‘孝顺’包含了几个元素:养、敬、全身、继志和服从。养和敬很容易理解,就是养老送终,对长辈要尊敬;全身简单地说就是洁身自好,要维护父母的颜面,不能使他们蒙羞。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你就是不尊爱父母,也是要爱自己的。但后面这两个就有问题了。继志就是继承父母的志愿,这在我们国家非常普遍,很多父母视子女为自己生命的延续,将自己的喜好强加于子女,以实现自己无法实现的目的。它否定了人格的独立性,使子女成为自己的影子。”

青云喝了口水,继续说:“比如我的父亲,他年轻的时候一直对木匠非常有兴趣,也有天赋,但那时没有这个条件,他排行老大。长兄为父,过早地负担起家庭责任,所以没有机会进行的专业的学习和训练,这事成了他的心结,大半辈子的遗憾。所以,他就一心想让我哥耀祖去学木匠,但耀祖对这个没兴趣,老头子为了实现他没有实现的愿望,逼着耀祖去学,耀祖因此也吃了不少苦头。父亲无奈,又想把它寄托在我身上,幸亏我学习成绩不错,老头子还不至于想让我放弃考大学的机会去学木匠。我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后悔过,早知道我今天一事无成又回到农村,还不如当初也逼着我去学木匠。”

这让我想到六六,如出一辙。

青云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也发现,确实有很多名人,他们在某一方面有所成就,他们的儿孙也都学这个,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从个例来说,这样做是对的,至少这是一条通向成功的捷径,他们的儿孙不仅可以师从名门,还可以继承父辈丰厚的资源,可谓得天独厚。但失败的案例远远多于成功,但没人会去关心那些失败的人,可能他们的父母永远也意识不到这是对儿孙的摧残。

“最后说这个服从,这不用多说,臣服是最应该被批判的,甚至可以称为罪魁祸首,子女在父母面前完全失去了自主权和人格尊严。儒家“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种封建礼教,是君权主义的文化产物。以“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子女”为人间至理,子女对父母要绝对服从,否则会被千夫所指,落下不敬不孝的骂名。像一道精神枷锁,绑架了一代又一代人,使得没有主见的人甘愿逆来顺受,有主见的人在父母面前阳奉阴违。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一方面希望自己子女的才能超过自己,同时又希望他们事事听从自己,总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那不是一代不如一代吗?”

青云像在演讲,或者在与人辩论。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要是把这一套理论说给我爸妈听,他们一定会说我良心被狗吃了,孝顺不一定是美德,但不孝顺一定是缺德。但你要么孝顺,要么就不孝顺,逃不掉。

青云看出我的心思,又说道:“我可以给你举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们村有一户人家,父母很强势。家里几个子女都要听命于他们,不管是小到穿什么衣服,大到娶什么样的媳妇,他们都要指手画脚。家中老小是男的,可能是长期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形成了思维惯性,对父母百依百顺。生活小事自然不用说。但真要到娶什么媳妇,那还不一定由得了自己,更别说由得了父母。因为感情这东西,它有时候是情不自禁的,就像“少年维特的烦恼”,就像邓斌和江铃,从古至今有多少凄美的爱情故事。美丽而凄凉,就凄在父母的干涉上。

那个男人前前后后也谈过几个,都是因为父母的干预而黄了,一耽搁就耽搁到三十好几。他们家的条件又不好,你想找一个多好的女人,也不现实,那个男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小学同学,家庭条件也一般,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过有两点:耳朵有点背,离过婚。

耳背是瞒不住的,别人跟她说话,她习惯性用一只手给耳朵搭个“棚子”,就像孙悟空看远处的时候,把手罩在额头上一样。男人的父母想想,儿子都三十好几了,他们俩又是小学同学,耳朵背一点就背一点吧,以后就是说她点坏话她也听不到,而且知道她的耳朵是后天吃错药才聋的,不影响下一代,索性就答应了。

可这婚结了才大半年,离过婚的事情还是被父母知道了。以他们的性格,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欺骗,把媳妇骂得狗血喷头。要说这事是赖不到女人的,女人一开始就告诉了男人。但男人觉得只是结过婚,连孩子都没生,完全能接受。他也知道自己的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告吹。所以跟女人商量好,这事就烂在肚子里。可这村子也就巴掌大的地方,难免有熟人见着说漏了嘴。

“皇帝皇后”是雷霆大怒,指着儿子说:“你要不跟她离婚,我们俩就死给你看!”他们只是强势,不是自尊心强,更不是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惜命得很。可这男人却不想背个不孝的名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依了他的父母,这对苦命的鸳鸯,就被打散了。

青云说到这,我插了一个嘴:“往深了想,这两人算是命苦。”

“当然算苦了。”青云继续说,“后来,女人受不了打击,跳河自尽了。男人现在都五十多岁了,跟我一样,光杆司令。”

我说:“你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我记得小时候就听到过类似的事情。因为父母干涉自由恋爱,村里一对小年轻双双寻了短见。按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死于非命的连家都不能进,我记得很清楚,就在大坝的坡上,搭了个棚子,放着他们的遗体。”

“这事我也听说过。”青云说,“哎,《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在不断地重演,你看看,这就是孝顺的结果,他们宁愿选择牺牲自己,也不敢违抗父母的意志,也不敢违背这吃人的礼教。”

“这是‘愚孝’。”我说。

“你说到点子上了。”青云说。

“没想到你对这个问题还有研究!”我说。

青云答道:“我哪里会研究这个,是他们老在我耳边念叨,念得我抵触了,才去思考的。我老娘经常说我是‘三犟子’,在他们看来,不听从他们就是犟。”

“三犟子……”我想了想,打趣道,“我好像也听过。这老三既不是大师兄,也不是关门弟子,没地位,像‘夹生饭’。”

青云直摇头。土豆从外面走了进来,脚上带着泥土。它一开始趴在我俩的脚下听我们胡扯,估计听得无趣,就跑菜园子里陪大妈去了,现在又回来,站在门口发愣。

“土豆!”我朝它喊了一声:“你听过‘好狗不挡道吧’?站一边去,让我晒晒太阳!”土豆回头看了我一眼,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继续矗在那里,青云给它打了个手势,它出了门,靠边趴下,把门道让了出来,眼睛看着树上的鸟飞来飞去,脑袋左右摇摆。

我想把话题岔开,便问青云:“你说你在家种一亩三分地,你家的地没有租出去?”

青云说:“那些常年在外的人,都把地租出去了,自己可以种的,会留些,你看那些留守的妇女,没有依靠的老头老太太,也都留了些地。只是现在靠自己种庄稼,只能糊口。承包地的都机械化作业了。”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我说,“我在电视上看过美国好像都是大农场,都是用大型机械设备种地。以前我们没有这个条件,现在大家都出去了,地都空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全面机械化。”

青云说:“现在农村也在机械化啊,但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全面机械化。”

“是的,”我说,“就是那种把土地做成工厂一样,全程流水化作业。”

青云说:“更深层次的原因我也不懂,现在很多承包户,靠庄稼也赚不了多少钱,或许是看中了补贴。可能是由于我们是小农经济,每家只有几亩十几亩的地,很难将他们都统一起来。比如我家左右的地都租出去了,但我的没租,那这块地就连不起来,就很难用大型机械。

“就像城市里兴起的购物广场,老板将每个小商铺的独立产权卖出去,然后再整体招商运营。但是如果经营得不好,小业主们就会各有心思,就拢不到一起了。我看跟农村的情形有些相似。”

我觉得青云说得有道理,不过现在让我回来种地,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可以种点蔬菜,饿不死就行,既然人生不过如此,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一辈子就是打工、种地。

青云问我:“你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有意义吗?”

没想到这个话题又给绕回来了。是啊,人可以一天不喝水,但很难做到一天什么也不想,这东西有时候它不受人的意志所控制。

我回答道:“青云哥,如果你是很认真地问我这个问题,那就不能用‘有’或者‘没有’来敷衍你。”

青云说:“要不来点酒?”

我端起杯子,犹豫了一下,说:“这茶确实有点清淡,好,那就聊聊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只是这酒……你能行吗?”

青云拎出那天晚上还没喝完的酒,说:“就这么一点了,让我留着做打窝料吗?你也看到那个池塘了,还有鱼吗?”

我说:“那我也问一下,你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有意义吗?”

青云说:“有。”

我说:“凭什么我就有呢?假设你现在的生活没有意义,那么我现在的生活也没有意义,芸芸众生的生活也同样没有意义。因为生活就是一个过程,而且这个过程还不受人控制,它不是为了什么目标而存在的。有的人会说,他的目标是改变人类,好,就打算你把人类给改变了,会使那些被你改变的人生更有意义吗?未必。如果他们的人生还是没有意义,你所做的改变也是没有意义的。”

青云问:“那人类就不需要发展了?人们都可以不工作了?”

我说:“那也不是,我们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把工作当成乐趣,不,是把乐趣当成工作,工作不应该是纯粹谋生的手段。生活是否有意义,它应该是一个哲学问题,不像那些客观存在的物,它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如果你往牛角尖里去想它,可能就会觉得没意义;如果你不去想它,就无所谓意义;还有一种,就是你可以自己给意义下一个定义,然后朝这个目标努力,只要你觉得它有意义就行。所以,每一个人的人生都可以是有意义的。”

青云说:“叔本华在他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里,开篇第一句话就是:‘世界是我的表象’。还有‘世界的另一面自始至终是意志’。”

“如果整个世界只有主体,没有客体。那么,我人生的意义,是不是就只在于我?”青云问。

我说:“你说得对!所以,你问我‘你现在的生活有没有意义’这个问题的本身就没有意义。”

“哈哈!”青云说,“你说得对!来,碰一个!”

我调侃说:“你这一碰,是不是我又得走了。”

青云说:“嗨,叔叔婶婶不还在修房子吗?喝完这瓶酒,你今天也走不了。再说,每次‘碰’完后,走的都是我啊。”

我赶紧说:“好好!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来,继续这个深奥的话题,人生的意义!”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科技的快速发展确实让人们的物质生活变得越来越富足,但物质需求是很有限的。科技同时也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先不说我们这个国度里的人有多少精神生活,即便是有,也是有限的。我们可以做一个假设:假设现在所有的人都没有了手机、电脑、汽车等等,我说的是所有的人,对我们的生活会产生不可接受的影响吗?我们会变得不幸福吗?你现在收到一个短信,和以前收到一封远方的来信,会觉得哪个更幸福?”

“确实。”青云说道。他仰头灌了一口,微微点头。

我继续说:“我记得以前也跟你聊过,人们常说四十不惑,那么什么是不惑呢?我总结了几个:

有的人,尝遍酸甜苦辣,经受社会洗礼和摧残后,终而选择了现实主义。抛弃信念,放弃梦想,以获取财富为人生唯一目标,可谓“万般皆下品,惟有钞票香”;

有的人,同样经历了无数风雨,却难得看见彩虹。与其在反复的自我激励和自我否定中经受躯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不如相信宿命,得过且过,随波逐流;

还有的人,同样在经历沧海桑田后,顿然醒悟,一切都是虚无。既然浮华散去,都是尘埃,何必追名逐利。于是选择远离喧嚣,徜徉在只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里,既不是妥协也不是放弃。”

青云听完,频频点头,问道:“它有层次之分吗?”

我说:“我觉得没有,生活方式不同而已。”

青云说:“是吧,如果按你这样的分类,我应该属于第二种人了。”

我说:“我觉得我才是第二种人,苟且的那种。”

青云说:“你这说得不对,你犯了一个逻辑错误,既然没有层次之分,哪来的‘苟且’一说?”

“对对!”我赶紧承认,“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是喜欢还是厌恶,甚至因为无法忍受折磨而选择极端。形形色色,零零种种,都是一种生活方式。无所谓正能量和负能量,它们都是构成缤纷世界的元素之一。”

青云低头沉思片刻,说:“看来邓斌,也选择了他的一种生活方式……”

“人各有命,虽然非人所愿,但我们只能报以理解和尊重吧。”我说,“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而已。世界千姿百态,是多元的,自然还有很多其他不同的看法。”

青云说:“你说的不是现实,只是理想,可惜理想不能当饭吃。”

我说:“精神世界可以和物质世界分开的。本来就是这样,它们可以同时地独立地存在,互不干涉。其实只有一个世界,我们人为地把它分成两个世界,以满足内心的需要。它们不是非此即彼,在精神世界里,我们也是要吃喝拉撒,如果没有了躯体,我们拿什么去经营精神世界?”

“呵呵!”青云摆摆手说,“这个问题太深奥,越想就越深,会把自己绕进去。”

“是是!”我说,“我也说不透,容易产生悖论。”

“哎,老三老三,邓斌是老三,我是老三,洪霞也是老三。这老三的命真就这么苦吗?”青云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这想得也太多了……”

正说着,我的手机铃声响起,一个熟悉名字弹了出来。我把手机屏幕给青云看了一眼,他“哦”的一声。

我走出去接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

青云问:“这么快就说完了?”

“是啊,她就问我国庆回不回来,我这才回来,国庆就不打算回来了。”

青云说:“你们还联系?”

我说:“同学嘛,不过联系得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