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熟人相见
当苏凝风拖着沉重的身躯,再度踏入大殿之时,原本盘算着拿了供桌下的秘籍便即刻下山求救,哪承想殿外竟突然传来了阵阵脚步声。苏凝风无奈,只得匆忙躲进供桌之下,竭力放缓自己的呼吸。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传来了五个人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洪厚的声音响起:“你说的可是此处?”另一人赶忙应道:“对对对,小人亲眼瞧见那位大人进了这儿!”那洪厚的声音再度传来:“甚好,若寻不到人,便拿你陪葬!”
苏凝风听着这声音,只觉颇为耳熟,尚未及细想,便听其中一人说道:“你们瞧,这儿有血迹,一直延伸至供桌下方!”那洪厚声音顿时大喝:“谁在那儿!”苏凝风暗叫不妙,却见对方动作迅猛,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供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苏凝风向左一闪,从供桌下窜出,来人反应极快,瞬间调转枪头攻来。待苏凝风抬头时,只见枪头距自己脖颈仅有分毫之差,而来人在看清是苏凝风后,立刻停下手中动作,满脸惊诧地问道:“小风?”
苏凝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忙向那人望去,只见其身着虎皮裙,头戴毡帽,手持红缨枪,一副猎人打扮。认出是村中长辈,苏凝风连忙问道:“龙叔?还有李爷爷、刘叔和赵叔?你们怎会在此?”被唤作龙叔的猎户并未回应,而是率先注意到苏凝风断裂的右手,急忙喊道:“老李头,快瞧瞧这孩子的手,能否医治!”
闻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上前一步,道:“老夫来看看!”说罢,他轻轻抬起苏凝风的右手,细细摸索起来。苏凝风竟觉不出一丝疼痛,老者心头一沉,暗呼:“不妙!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小风这手,经脉已然断裂,竟连痛感都没了。不过别怕,有老夫在,定不会让你落下残疾!”
苏凝风望着一脸慈祥的老者,急切说道:“我这伤不碍事,李爷爷,求您随我下地牢瞧瞧蔡大哥吧!”
还没等老者回应,身后的猎户抢步而出,问道:“小风,你还没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咋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苏凝风匆忙应道:“来不及解释了,先救人要紧!”
猎户还欲再言,老者抬手打断:“阿龙,莫急。小风,你前头带路,有爷爷我在,保你平安无事。”
苏凝风闻言,激动不已,当下带着众人折返地牢。眼见地牢内凄惨景象,饶是猎户这般见惯风雨之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老者快步走到气息奄奄的蔡乾坤身旁,伸手诊脉,片刻后,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唉,小风,你且节哀。蔡观主所中之毒颇为罕见,绝非中原之物所制,况且中毒太深,即便找到解药,也来不及了。”
苏凝风听了这话,仿若木雕泥塑般呆呆站在原地,满心的难以置信,却并未哭闹,只是出奇地安静。众人见状,极有默契地悄然退了出去。
蔡乾坤也听到了老者所言,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小弟,莫要伤心,为兄此刻心中欢喜。”
苏凝风满心不解:“为何?”
蔡乾坤接着说:“因为,我想念母亲与恩师了……”言罢,他脑袋一歪,整个人失了支撑,缓缓倒下。
见蔡乾坤失去支撑,苏凝风一个箭步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眶通红,带着哭腔大喊:“李爷爷,您快过来看看呐!”
老者忙不迭地走上前,手指轻搭在蔡乾坤鼻下,片刻后,撤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唉,蔡观主一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如今见你性命无虞,终是能安心地去了。”
苏凝风听闻这话,只觉心如刀绞,悲痛瞬间决堤,他紧紧抱着蔡乾坤的遗体,号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回荡在地牢,揪人心肺。老者心疼不已,上前轻轻拍了拍苏凝风的肩膀,温言相劝:“孩子,逝者已逝,咱得往前看呐。走吧,咱们回家,好不好?”
苏凝风仿若丢了魂一般,眼神呆滞地望着蔡乾坤,对老者的话置若罔闻,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老者瞧在眼里,疼在心上,默默退出牢房,对着等在外面的四人轻声说道:“咱们先回去吧,小风这会儿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猎户满脸担忧,忍不住开口:“就留小风一个人在这儿,真的没问题吗?”
老者目光掠过那肥头大耳的男子,看向众人,语重心长地说:“把这人带回去。至于小风,心病还得靠心药医,他要是自己迈不过这道坎,就算右手能治好,往后怕是也难振作起来。咱们要相信他,他心里有数,自有要做的事儿。”
猎户眉头紧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待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凝风紧绷的情绪瞬间决堤,他双膝一软,瘫倒在地,放声嚎啕:“为什么啊,老天爷!为何如此待我?幼年时,母亲便狠心抛下我;接着,父亲也离我而去;如今,连蔡大哥也……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那哭声,悲戚、绝望,在空荡荡的地牢里久久回荡。
一番歇斯底里的宣泄后,苏凝风好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安静下来。此时,天色已近破晓,他红着眼,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用还在颤抖的左手费力地揽起蔡乾坤,一步一步,扛着挚友的尸身,向着乾坤观的后山蹒跚而去。
后山静谧阴森,破晓前的黑暗笼罩着山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投下一片片幽深的黑影。寒风呼啸着穿过林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似是在低吟哀歌。偶尔有夜枭的啼叫划破长空,为这凄清的氛围更添几分悲凉。苏凝风却仿若未闻,只是坚定地朝着目的地前行。
他在草木繁茂间寻得前任观主之墓,决定让蔡乾坤长伴恩师左右。蹲下身子,他用左手一下一下刨着坚硬的泥土,动作机械而执拗,似是要用这无尽的重复驱散满心的悲恸。
不知过了多久,曙光悄然撕破夜空,洒在他满是泥土与汗水的脸上,坑洞终于挖好。他小心翼翼地将蔡乾坤放入坑中,又一捧一捧,缓缓将泥土填回,似是要将过往的情谊与不舍,全都封存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待墓地已具雏形,苏凝风环顾四周,寻来一块平整的木头,决然地咬破左手食指,殷红的血滴落在木头上,他一笔一划,颤颤巍巍地写“兄长蔡乾坤之墓”。字迹歪扭,却饱含深情,在晨光熹微中,诉说着无尽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