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道号霄黑子

危机退去，苏凝风一直高悬的心总算“砰”地落了地，可还没等他缓过劲儿，身体各处便似有无数钢针攒刺，疼得他几近昏厥。这般重伤，他生平还是头一遭遭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冷汗如雨而下。

眼瞅着苏凝风就要被剧痛拽入黑暗，身旁蔡乾坤那声虚弱的咳嗽，却如一道利箭穿透迷障，令他瞬间清醒。苏凝风费力扭头，望向蔡乾坤，眼中满是关切：“兄长，你可还好？”

蔡乾坤面色惨白如纸，声音轻得仿若游丝，却仍执着地望向苏凝风，字字透着认真：“小弟，我……我大限将至，体内内力已然所剩无几，待这最后一丝消散，剧毒便会顷刻攻心。此番拖累你至此，实在愧疚，可我还有一事相求……”

苏凝风瞪大双眼，满是震惊与不信，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喊道：“兄长莫说此话，不管何事，小弟定当竭力而为！”

蔡乾坤闻言，像是松下了紧绷的弦，缓了口气，续道：“现今，我唯一信得过的，唯有你了。小弟，我求你，继承乾坤观……”

苏凝风脑袋“嗡”地一响，下意识摆手拒绝：“这万万不可！小弟不过是山脚下一介农夫，哪有能耐担此重任？兄长，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蔡乾坤长叹一声，眼中尽是无奈：“小弟，切莫妄自菲薄，如今这局面，除了你，再无人能撑起乾坤观了。”

苏凝风面露难色，苦笑着推脱：“兄长有所不知，小弟曾向父亲许诺，此生只愿在村里守着那几亩薄田，安稳度日。这乾坤观主之位，小弟实在消受不起，求您莫要再逼我了。”

见苏凝风如此执拗，蔡乾坤眸中划过一丝落寞，再次叹气：“罢了罢了，既如此，小弟，我只求你一事。往后有空，多上山来，别让乾坤观的香火断了。若有幸遇着诚心向道之人，劳烦你代我，将这乾坤观的传承延续下去。”

苏凝风听着，觉着这要求并不过分，便点头应下。哪晓得蔡乾坤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强硬：“为保乾坤观不致衰败，还有一事，你务必答应，否则我纵死也难安！”

苏凝风忙道：“兄长但说无妨！”

蔡乾坤强撑起身子，目光灼灼：“今日，贫道代师收徒，苏凝风，从即日起，你便是乾坤观第九代弟子，暂行代理观主之职，并赐道号霄黑子！”

苏凝风一脸茫然，满心疑惑：“兄长，为何这般？”

蔡乾坤捂着胸口，猛咳几声，缓了缓神道：“小弟，我知晓你不愿背负这重担，可事关乾坤观兴衰，我实属无奈。倘若日后你寻不到合适传承者，这道观便由你接手，也算顺理成章。”

苏凝风还欲再辩，蔡乾坤却摆手打断，自顾自沉浸回忆：“我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寄居于吕家。三岁那年，母亲也离我而去，此后七年，我在吕家受尽冷眼。幸而舅舅待我不薄，让我与表弟们一同习武。十岁时，恩师带我回乾坤观，教我学道。起初，我性子顽劣，哪能静得下心？恩师却从未责骂，始终悉心教导。于我而言，他如同再生父亲。恩师仙逝后，我痛定思痛，发誓定要重振乾坤观，不负他的遗愿……”

听着蔡乾坤的往昔倾诉，苏凝风仿若置身其中，心有戚戚，一时沉默不语。四下静谧得仿若空气都冻成了冰碴，苏凝风侧目望向蔡乾坤，见他低垂着头，满脸落寞，心头一紧，忙出言探问：“兄长，您现下可还好？”

蔡乾坤仿若大梦初醒，长舒一口气，喟然道：“我这会儿暂无大碍，只是忆起旧事，有些恍惚了。对了，乾坤观的秘籍，我藏在了祖师塑像的供桌底下，待此间风波平息，你务必去取回来，万不可落入旁人之手，往后的路，便要靠你独行了。”

苏凝风眼眶泛红，泪水簌簌而落，急声道：“兄长，您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设法背您下山，寻李爷爷救治，他曾为皇帝疗过疾，定能解您身上这奇毒！”

蔡乾坤无力地摆了摆手，截断他的话头：“来不及了，这毒太过诡异，若非我用内力苦苦抵挡，早已毒发归西。事已至此，只求你莫忘我的嘱托。”

苏凝风左手撑地，咬牙强撑起身子，调息片刻后，起身踉跄着挪至蔡乾坤身旁，盘膝坐下，双手抵上他的后背，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兄长，别怕，只要我内力不绝，咱们必能挺过去！”然而，那内力仿若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蔡乾坤慌忙阻拦，急道：“莫要白费力气了，这毒早已侵蚀我周身经脉，小弟，别做无用功了，留些力气逃出去吧！吕诗寒此番只带了四人前来，一个是厨子，另外三个本事平平。趁天未亮，你全力奔逃，他们决然追不上！”

苏凝风仿若未闻，执拗地持续输送内力，见他这般倔强，蔡乾坤心一横，猛地扭动身躯，挣脱苏凝风的双手，决绝道：“若小弟一意孤行，我宁可咬舌自尽，也绝不拖累你苟延残喘！”

苏凝风见状，双手悬在半空，眼中满是惊愕与痛惜，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兄长，你这是何苦！”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混合着泪水淌过脸颊，滴落在地。

蔡乾坤别过头，避开苏凝风那炽热而又哀伤的目光，缓了缓气息，声音虽虚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小弟，生死有命，我不愿你因我枉送性命，你若还认我这个兄长，就听我一回。”说罢，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的身躯如风中残叶般剧烈颤抖。

苏凝风心如刀绞，他知道蔡乾坤一旦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沉默良久，他咬着牙，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用近乎嘶吼的声音道：“好，兄长，我依你！但你且撑住，我定不负所托。”

蔡乾坤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浅笑，似是对苏凝风的承诺极为满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苏凝风的肩膀：“去吧，往后的路艰险，你要多加小心……乾坤观……就托付给你了……”言罢，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眼帘缓缓垂下，似是要积攒力气对抗体内的剧毒。

苏凝风强忍着悲痛，缓缓起身，他的目光在蔡乾坤身上最后停留片刻，似是要将此刻的兄长深深印刻在心底。而后，他决然转身，向着门外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沉重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