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线
在我的记忆深处,母亲与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母亲总是用她那双巧手,将一根根普通的线,编织成我童年里最温暖的记忆。
母亲是个裁缝,在小镇的集市角落里,有她一个小小的裁缝摊。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那一排五颜六色的线轴上时,母亲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那些线轴,像是一个个忠诚的伙伴,安静地陪伴着母亲。我总是喜欢在一旁看着母亲穿针引线,那根细细的线,在母亲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轻巧地穿梭在布料之间。
记得有一次,学校要举办一场文艺表演,我被选中参加舞蹈演出。
我兴奋地跑回家告诉母亲,可是母亲看着我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衣服,眼神里满是失落。
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孩子,别担心,我给你做一件漂亮的演出服。”
母亲在她那堆布料里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出一块淡蓝色的丝绸布料,那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就像母亲的爱,细腻而温柔。母亲坐在缝纫机前,先将布料裁剪成合适的形状,然后穿起针,开始缝制。
她手中的线随着缝纫机的节奏上下跳动,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仿佛在演奏着一首欢快的曲子。
我在一旁看得入神,眼睛紧紧盯着那根线,看着它一点点将布料连接在一起,变成一件美丽的衣服。
母亲一边缝着,一边叮嘱我:“在舞台上要好好表现,要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我用力地点点头。
当那件淡蓝色的舞蹈服终于做好时,我迫不及待地穿上它,在镜子前转着圈。
那精致的针脚,那恰到好处的剪裁,让我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公主。
而这一切,都是母亲用她手中的线为我创造的奇迹。随着我渐渐长大,母亲的裁缝摊生意却越来越冷清。
周围开了很多大型的服装店,人们更倾向于购买那些现成的时尚服装。
母亲的裁缝摊前,顾客越来越少,那些曾经陪伴她多年的线轴,也渐渐落上了灰尘。
我上了中学后,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和小烦恼。
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围在母亲身边看她做衣服。
我觉得母亲做的衣服已经不再时髦,我渴望像同学们一样,穿着商场里买来的名牌衣服。
有一次,我和母亲因为衣服的事情发生了争执。
我冲着母亲喊道:“你不要再给我做衣服了,我不想穿那些土气的衣服去学校!”
母亲愣住了,手中正拿着的线团掉落在地上,线团散开,线在地上缠绕成一团乱麻,就像我和母亲当时的关系。
母亲的眼神里满是失落和无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线团,开始慢慢整理。
从那以后,母亲很少再主动给我做衣服。
我虽然心里有些愧疚,但那种想要融入同学群体的渴望,还是让我选择了忽视母亲的感受。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要离开小镇去大城市读书。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母亲轻轻推开我的房门,手里拿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
毛衣是米色的,上面用彩色的线编织了一些精致的小花图案。
母亲走到我身边,将毛衣递给我说:“孩子,大城市里天气凉,带上这件毛衣,冷了就穿上。”
我接过毛衣,手指触碰到毛衣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母亲的爱。
那一根根线,仿佛是妈妈的思念,密密麻麻地编织进了毛衣里。
在大学里,我穿着母亲织的毛衣,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我就会想起母亲。
想起她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针一线地为我编织毛衣的情景。
那毛衣就像母亲温暖的怀抱,给我力量和安慰。
有一次,我在参加一个重要的面试时,我特意穿上了母亲织的毛衣。
在面试的紧张时刻,我不自觉地用手抚摸着毛衣上的花纹,仿佛母亲就在我身边鼓励我。
那次面试,我表现得格外出色,最终得到了那份心仪的工作。
工作后,我在城市里买了房子,把妈妈接到了身边。
可是,母亲却总是闲不住。
她看到我那些旧衣服上有破损的地方,就会拿出针线,默默地帮我缝补。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到母亲正坐在阳台上,戴着老花镜,缝补一件我打算扔掉的旧衬衫。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手中的线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
我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来说:“妈,这些旧衣服不用补了,都过时了。”
母亲却笑着说:“这衣服料子挺好的,补一补还能穿。”
我看着母亲那满是皱纹的手,那手上的青筋凸起,却依然稳稳地拿着针线,我的心中一阵酸楚。
岁月在母亲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她的头发变得花白,视力也越来越差。
但她对我的爱,却从未改变。
有一次,母亲生病住院了。
我在医院里陪着她,她躺在病床上,还惦记着我那些没缝补好的衣服。
她对我说:“孩子,等我病好了,就把你那件蓝色的裙子补好,裙摆那里开线了。”
我握着母亲的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在母亲住院的日子里,我每天都会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
有一天,我在整理母亲的东西时,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线团和一些旧的针线。
那些线团有些已经用了一半,线也变得有些粗糙。
我拿起一团线,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用这些线为我做衣服、织毛衣的情景。
这些线,见证了母亲对我的爱与付出,也见证了我的成长与叛逆。
母亲出院后,身体大不如前。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力充沛,也很少再拿起针线。
我意识到,那些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些母亲用线为我编织的温暖,可能会渐渐远去。
我开始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刻,我会陪她一起散步,一起聊天。
我也会穿上母亲以前为我做的那些衣服,虽然它们已经不再时尚,但在我心中,它们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衣服。
有一天,我在商场里看到一件漂亮的连衣裙,裙子的领口和袖口都用精致的线绣着花朵图案。
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带回家给母亲看。
母亲看到裙子时,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裙子上的线绣图案,说:“这线绣得真好看,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我对母亲说:“妈,你以前也经常给我做这样漂亮的衣服,现在我也想给你买漂亮的衣服。”
母亲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欣慰。
如今,我常常会在闲暇时光,拿起针线,学着母亲的样子,试着缝补一些小物件。当那根线在我手中穿梭时,我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我知道,母亲与线的故事,将会在我的生命中延续下去。
那一根根线,不仅仅是连接布料的工具,更是母亲对我无尽的爱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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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一根漫漫来,一件一件绣绣中。
一日一日走走间,一年一年停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