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烟

都说父爱深沉，如那高山，也无言却巍峨。

于我而言，父亲的爱，就像那袅袅的烟，朦胧却真切，萦绕在我生命的每一个角落，久久不散。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与烟，就有着不解之缘。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穿透晨雾，父亲便会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从他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布衫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那烟盒已经被揉得有些皱巴巴的，上面的图案也略显模糊，但在父亲的手中，却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轻轻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然后眯着眼，将烟叼在嘴里。

随着“咔嚓”一声，打火机的火苗蹿出，父亲微微低头，靠近火苗，那一瞬间，烟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光在他的眼前闪烁。

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如同一条灵动的白蛇，在空气中蜿蜒盘旋，逐渐消散。

父亲抽烟的时候，表情总是很放松，眼神中透着一种淡淡的满足。

他常常凝视着远方，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总是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那小小的一根烟，为何能给他带来如此的慰藉。

有时，我会调皮地跑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假装抽烟，父亲看到后，会宠溺地笑起来，然后把我抱在怀里，用他那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记得有一次，我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老师把父亲叫到了学校。

我低着头，站在一旁，心里害怕极了，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父亲听老师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并没有立刻责备我，而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一根。

他站在校园的角落里，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烟雾在他的身边缭绕。

许久，他才缓缓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看着我的眼睛说：“孩子，打架是不对的，但爸爸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委屈。”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我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失望。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那缭绕的烟，仿佛是父亲心中的忧愁，是我不懂事给他带来的烦恼。

随着我渐渐长大，父亲的烟瘾似乎也越来越大。

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但父亲在烟上却从不吝啬。

母亲为此常常和他争吵，可父亲总是无奈地说：“抽了这么多年，戒不掉了。”

我知道，烟对于父亲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习惯，更是他在生活压力下的一种寄托。

那些年，父亲为了供我读书，每天都在外面辛苦地打工。

他在建筑工地上搬砖、扛水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晚上回到家，他唯一的放松方式就是坐在院子里，抽上几根烟。

有一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看到父亲独自坐在院子里。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他默默地抽着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夜空中孤独的星辰。

我走到他身边，看到他脸上满是疲惫和沧桑。

他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孩子，吵醒你了？快回去睡觉。”

我在他身边坐下，说：“爸爸，我知道你很辛苦。”

父亲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只要你能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爸爸再辛苦也值得。”

那一刻，我看着父亲手中的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家。

每次给父亲打电话，他总是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而我也会关心他的身体，劝他少抽点烟。

父亲总是笑着说：“知道了，孩子。”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戒掉烟。

在大学里，我努力学习，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希望能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每当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我就会想起父亲坐在院子里抽烟的背影，那股坚韧和执着的力量就会支撑着我继续前行。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城市里工作。我努力工作，想要在城市里站稳脚跟，把父母接到身边来享福。

可是，城市的生活压力很大，我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有一次，我因为工作上的失误，被老板批评了一顿，心情非常低落。

那天晚上，我独自坐在出租屋里，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心中却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突然，我很想父亲，想他的安慰，想他手中那袅袅的烟。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孩子，人生都会遇到挫折，不要灰心。就像这抽烟一样，有时候会被呛到，但只要坚持下去，总会品出味道来。”

父亲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我黑暗的世界，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在我工作逐渐走上正轨的时候，父亲却突然生病了。

我匆匆赶回家，看到病床上的父亲，心中一阵刺痛。他的脸色苍白，身体消瘦，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我守在他的病床前，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父亲却总是安慰我说：“孩子，爸爸没事，别担心。”

可是，我知道，他的病情很严重。

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他不能再抽烟了。

我看到他常常会不自觉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想要掏出烟来，但又无奈地放下。

他的眼神中会闪过一丝失落，那是对烟的思念，也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种眷恋。

有一天，我偷偷地买了一盒烟，来到医院的花园里。

我点燃一根烟，学着父亲的样子抽了起来。

可是，烟味呛得我直咳嗽，眼泪也流了出来。

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父亲这么多年抽烟的背后，是怎样的一种艰辛和无奈。我拿着那根还未抽完的烟，走进病房，对父亲说：“爸爸，我想陪你抽根烟。”

父亲看着我，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他笑了笑说：“孩子，你不会抽烟，别抽了。”

我坐在他的床边，把烟放在他的鼻子下，说：“爸爸，我知道你想抽，就闻一闻吧。”

父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烟味似乎让他的精神好了一些。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说：“孩子，爸爸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就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握着父亲的手说：“爸爸，你是我心中最伟大的人，你为我付出了太多。”

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

在父亲的葬礼上，我在他的遗像前，放上了一盒他生前最爱抽的烟。

我看着那盒烟，仿佛看到了父亲坐在藤椅上抽烟的样子，看到了他在建筑工地上辛苦劳作时抽烟提神的样子，看到了他在我遇到挫折时，用烟的故事来安慰我的样子。

那袅袅的烟，成了我对父亲最深切的思念。

如今，每当我看到有人抽烟，父亲的身影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缭绕的烟影，是我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是父亲深沉而又无言的爱。

它将永远陪伴着我，走过人生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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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软硬非欢喜，龙蛇走路非真假。

白云朵朵常重影，人间雾雾常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