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批条
“我靠，一点都不掩饰吗？”周正阳随口说道。
周正阳见过吃回扣的，但第一次见反向吃回扣的，确实是涨了见识。
此话一出，胖女人立刻拉下脸，指着门口喊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给我出去，再捣乱我叫保卫科了。”
周正阳也不惯着，挺直腰板回敬道：“小爷我今天还就不走了，你丫有种把那信封打开，要是没问题我就把信封吃了！”
胖女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对着门外大喊大叫起来。
“保卫科的都死哪去了，赶紧把这个臭流氓赶出去！”
周正阳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流氓，指着胖女人说道：“你丫说谁是臭流氓呢，敢不敢再说一句？”
“就说你呢，你就是臭流氓，你还敢过来打我？”胖女人寸步不让。
周正阳自然不会动手，一方面他不打女人，另一方面这里是人家地盘，喊几句出出气也就算了，真动起手来自己肯定吃亏。
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拦在周正阳和胖女人中间，生怕事情闹大。
很快，两个穿着一套军绿的小年轻的跑了进来，过来就拉周正阳的胳膊。
“都别动，老子自己会走！”周正阳一甩头，大摇大摆的朝门口走去。
身后，胖女人余怒未消，破口大骂道：“臭流氓，你不就是百货公司的吗，以后你们百货公司半个口罩也别想买，回头我就给你们单位领导打电话。”
“你个臭流氓，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周正阳越听越气，本以为息事宁人也就算了，结果胖女人蹬鼻子上脸，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
“死肥婆，你给老子等着，我不但能买到口罩，还要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
“臭流氓，我就等着你，看你有多大本事！”
直到周正阳走出办公楼，身后胖女人的骂声还在继续，声音一场尖锐，就像一只鸭子被门框夹住了脑袋，难听得要死。
周正阳被保卫科跟着，一直跟到厂门口，保卫科的人这才离开。
这是，有人从身后拍了周正阳肩膀一下，扭头一看是刚才那个眼镜男。
眼镜男掏出一盒大重九，自己点上抽了一口，又把烟盒伸到周正阳眼前。周正阳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吸烟。
“我看你还不到二十岁，还是太年轻啊。”眼镜男潇洒的吐出一个眼圈儿，“不过你胆子倒是够大，如果再年轻几岁，我也会跟你一样暴脾气。”
“可惜喽，采购员哪有什么尊严，人家能给你货就是最大成功，不管用什么方法，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拿货。”
周正阳不是不懂，只是胖女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收回扣，他一时间还适应不了。
眼镜男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咱们这行有规矩，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你以为别人不知道给回扣啊，那是他们舍不得，要花自己钱的，单位根本不给报销。”
周正阳活久见了，为了买东西还要自己垫钱进去，太刷新认知了。
于是问道：“老哥，那你不是亏了吗？”
“放心，不会亏的。”眼镜男神秘一笑，“只要我把这批口罩拉回去，就等于完成一件大事，别人买不到的东西我能买到，这叫本事，那些钱嘛，单位领导会从别处给我找回来的，只多不少。”
周正阳接着问道：“他们说的批条，到底是什么部门的批条，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眼镜男笑了，感觉周正阳像个小丑。
“小兄弟，你到底是不是采购员啊？我猜你还没有开介绍信过来吧？”
周正阳摇了摇头。
“那我告诉你，你不仅要有单位介绍信，还要去卫生局和轻工业局开口罩的批条，要跑很多部门，盖满十二个章子才行。”
“多少？”周正阳懵了。
看来，自己对这个时代了解的还不够多，买个口罩要盖十二个章子，那还不得跑断腿？
没等章子盖完，怕是都到了夏天，那时候谁还会需要戴口罩。而且这些事情刘林都没有告诉自己，甚至连介绍信的事情也没提，只给了自己一张没什么用的纸条，那家伙安的什么心？
“十二个不算多，我有一次盖了二十几个呢，最后还是没拿到东西。”眼睛男笑着说道。
看样子，这件事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想买一件自己心仪的东西的确太难，毕竟资源有限，需求又那么大，手续繁琐一些实属正常。
“小兄弟，你是第一次做采购吧，哥哥提醒你一句，你们单位那个科长是在坑你，自己看着办吧。”
眼镜男向周正阳投来同情目光，随后哼着小区离开。
周正阳像个白痴一样坐在厂门口，大脑飞快运转，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关系在卫生局或者轻工业局那边。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最后只好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周正阳想起一个人——小敏的老妈赵春芝，那个早就视他为女婿的阿姨，她是一名军医，或许会跟卫生部门有些联系。
除了赵春芝以外，周正阳真的想不起别人来了。
之前为了避免于家多心，周正阳一只没有主动去过，虽说现在与小敏以兄妹相称，但这层关系还是有些许暧昧，处理不好的话，分分钟变了性质。
这次，周正阳硬着头皮去了于家，为了表达诚意，他用新领的粮票买了点橘子和糕点，满怀诚意的登门拜访。
小敏还没放学，于军出差了，家里只有于老爷子和赵春芝两个人。
“也好，人少一点不至于尴尬。”周正阳嘀咕着。
把来意说明后，周正阳表示只是顺便提一下，毕竟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上班，能不能办成都没关系，别为难就好。
赵春芝笑了，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打了出去。
简单说了几句后，赵春芝放下电话，告诉周正阳：“卫生局的同志说了，按规定，百货公司可以优先供给，批条马上就给你开出来，你什么时候去拿都可以。”
周正阳惊讶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这件事到了赵春芝这里竟然如此顺利，来之前自己还忐忑不安呢。
原来百货公司进货有优先级，这一点刘林也没有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