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排队
第一项工作任务拿在手里，周正阳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去口罩厂买口罩，这在市场经济时代是多么轻松加愉快的事情。但在计划经济时代，还真不那么简单。
按照刘林给他的地址，周正阳找到了口罩厂，这是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厂，厂门口的人却很多，出来进去的络绎不绝。
周正阳来到收发室，看见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正在看报纸，于是探进脑袋问道：“大爷，请问您销售科怎么走？”
老爷子头都每台，随便往里指了一下。
周正阳懵逼了，那么大一个院子，指的又那么笼统，到底哪里是销售部啊？
“大爷，我是问……”
“不用问，跟着他们走就到了。”老爷子依旧全神贯注的看着报纸。
周正阳无语，看着门口那些人，还真的全都往一个方向走，于是跟了过去。
他追上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子，主动搭讪起来。
“老哥，您是去销售科吗？”
男子警惕的躲了一下，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了看周正阳，用鼻子哼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周正阳很是无奈的跟在后面，如果门卫大爷说的没错，男子去的地方就是销售部。
口罩厂办公楼不大，只有两层，周正阳走到办公楼门口就走不动了，排队的人群从楼里一直拍到门外，一个个全都焦急的向里面张望着。
几乎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夹着一个公文包。
周正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双手空空，口袋里只有那张写着地址和电话的纸条，很是不合群的样子。
周正阳在人群中扫视，这次选了一位面容和蔼的男人，凑上去小声问道：“老哥，这是在排什么队啊？”
男人回道：“都是过来买口罩的，现在不是灰尘大嘛，每年这时候口罩都脱销，晚了就买不到喽。”
没错，就是这里了。
可是，面对前面长长的队伍，周正阳有种隔世的感觉，他回想起2023年在早市买包子的场景，跟眼前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还盘算了一下包子铺老板的营业额，如此巨大的销售量，每天至少能赚一千块钱。
此刻，周正阳对口罩厂羡慕不已，要是这个口罩厂是自己开的，那得多赚钱啊。
人群缓缓向前移动，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周正阳才从楼外排到楼里。排队过程中，不停地有人从楼里出来，有的喜出望外，也有的满面愁容。
更多的人沮丧的走出小楼，嘴里唉声叹气的。
周正阳紧张起来，心里想着，那些人不会是没有买到口罩吧？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周正阳总算排进了销售科办公室，胜利就在眼前，周正阳有一点小激动。
“你是哪个单位的，需要多少口罩？”
销售科摆着两个办公桌，每个办公桌旁边都坐着一个工作人员，问周正阳的是一个胖女人。
“你好，我是百货公司的，我们需要一万件口罩，过来提一万件口罩，现在有货吧？”周正阳客气的说道。
来之前刘林说过，只要自己说是百货公司的采购员，口罩厂就能直接供货，虽然现在周正阳有些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但还是想试一下。
胖女人斜了周正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不废话吗，没有货我坐在这里干嘛呢？”
周正阳加重了一下语气：“我说我是百货公司的。”
胖女人立刻冷着脸，阴阳怪气的说道：“百货公司的怎么啦，你比别人多两只脚吗？”
一句话差点把周正阳噎死，他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亲爹都没对自己这样说过话。
“哎你这什么态度？”周正阳本能的回了一句。
话音刚落，胖女人立刻就发火了，“我就这态度怎么啦，你到底买不买，不买赶紧出去，别妨碍后面的人。”
周正阳这个气啊，强忍着性子说道：“好好，我买我买，给我开个单子。”
胖女人不耐烦的说道：“你先把批条给我，我给你开完单子去财务交钱，交完钱自己去库房提货。”
“什么批条？”周正阳傻眼了。
买个破口罩还要批条？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儿，刘林也没说过呀。
“没有批条你过来捣什么乱，麻溜出去，给后面的同志腾地方。”胖女人摆了摆手。
周正阳只是停顿了一下，后面排队的人就催促了起来。
“哪里来的愣头青，跑这瞎搅和什么，赶紧让开！”
“没皮条还想进货，缺心眼儿吧？”
“小伙子，我手里有批条都不一定有用，你空手过来是看热闹吗？”
……
“下一个！”胖女人彻底失去耐心，对着周正阳身后喊道。
无奈之下，周正阳只好闪到一边，傻乎乎的看着别人怎么办理手续。
拍在他身后的，正是门卫遇到的那位，只见男子拉开公文包拉链，小心翼翼的抽出两张纸，一张是介绍信，另外一张只有介绍信一半大小，下面盖着几个公章。
“您好，我是市铸造厂的，我们单位最近咳嗽的不少，想买五百件口罩。”
胖女人接过介绍信和批条，瞄了一眼放到旁边，继续对后面喊：“下一个。”
男子愣住了，问道：“那我怎么办，到底能不能提货啊？”
胖女人摇摇头，随口回了一句：“等着，你们厂要往后排。”
男子仍不肯放弃，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赶出了队伍，跟周正阳一样的下场。
周正阳纳闷儿，这老哥的手续照说没问题，怎么也拿不到货，到底怎么回事？
男子叹息一声，失望的离开了销售科。
周正阳还不肯走，就站在不碍事的地方看着，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是一个年级大一些的男子，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显得十分老成。
“您好，我是朝阳区红太阳商店的，我的提货手续都在这里。”
说着，眼镜男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胖女人。
见到信封，胖女人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都笑出花来了，拉开抽屉把信封放了进去。
“你的货没问题，明天上午过来开单子，拿单子去库房取货。”胖女人痛快的对眼镜男说道。
周正阳看得目瞪口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镜男那个信封里另有乾坤，普普通通两张纸怎么会那么厚？
不用问，那里面装着钱呢，为了拿到口罩，眼镜男够拼的。
而且，尽管胖女人的动作很快，周正阳也看到抽屉里那一个个厚厚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