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纵之乱
晋安帝义熙元年。初,毛璩闻桓振陷江陵,帅众三万顺流东下,将讨之,使其弟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出外水,参军巴西谯纵、侯晖出涪水。蜀人不乐远征,晖至五城水口,与巴西阳昧谋作乱。纵为人和谨,蜀人爱之,晖、昧共逼纵为主。纵不可,走投于水。引出,以兵逼纵登舆。纵又投地,叩头固辞,晖缚纵于舆。还,袭毛瑾于涪城,杀之,推纵为梁、秦二州刺史。春二月,璩至略城,闻变,奔还成都,遣参军王琼将兵讨之,为纵弟明子所败,死者什八九。益州营户李腾开城纳纵兵,杀璩及弟瑗,灭其家。纵称成都王,以从弟洪为益州刺史,以明子为巴州刺史,屯白帝。于是蜀大乱,汉中空虚,氐王杨盛遣其兄子平南将军抚据之。
二年春正月,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击谯明子于白帝,破之。秋九月,刘裕闻谯纵反,遣龙骧将军毛脩之将兵与司马荣期、文处茂、时延祖共讨之。脩之至宕渠,荣期为其参军杨承祖所杀,承祖自称巴州刺史,脩之退还白帝。
三年秋八月,毛脩之与汉嘉太守冯迁合兵击杨承祖,斩之。脩之欲进讨谯纵,益州刺史鲍陋不可。脩之上表言:“人之所以重生,实有生理可保。臣之情地,生涂已竭,所以借命朝露者,庶凭天威诛夷仇逆。今屡有可乘之机,而陋每违期不赴。臣虽效死寇庭,而救援理绝,将何以济!”刘裕乃表襄城太守刘敬宣帅众五千伐蜀,以刘道规为征蜀都督。九月,谯纵称藩于秦。
四年夏五月,谯纵遣使称藩于秦,又与卢循潜通。纵上表请桓谦于秦,欲与之共击刘裕。秦王兴以问谦,谦曰:“臣之累世,著恩荆、楚,若得因巴、蜀之资,顺流东下,士民必翕然响应。”兴曰:“小水不容巨鱼,若纵之才力自足办事,亦不假君以为鳞翼。宜自求多福。”遂遣之。谦至成都,虚怀引士。纵疑之,置于龙格,使人守之。谦泣谓诸弟曰:“姚主之言神矣!”
秋七月,刘敬宣既入峡,遣巴东太守温祚以二千人出外水,自帅益州刺史鲍陋、辅国将军文处茂、龙骧将军时延祖由垫江转战而前。谯纵求救于秦,秦王兴遣平西将军姚赏、南梁州刺史王敏将兵二万赴之。敬宣军至黄虎,去成都五百里。纵辅国将军谯道福悉众拒崄,相持六十馀日,敬宣不得进。食尽,军中疾疫,死者太半,乃引军还。敬宣坐免官,削封三分之一,荆州刺史刘道规以督统降号建威将军。九月,刘裕以敬宣失利,请逊位。诏降为中军将军,开府如故。刘毅欲以重法绳敬宣,裕保护之。何无忌谓毅曰:“奈何以私憾伤至公!”毅乃止。
五年春正月,秦王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仪。
六年秋八月,谯纵遣侍中谯良等入见于秦,请兵以伐晋。纵以桓谦为荆州刺史,谯道福为梁州刺史,帅众二万寇荆州。秦王兴遣前将军苟林帅骑兵会之。
江陵自卢循东下,不得建康之问,群盗互起。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帅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到彦之入援建康。道济,祗之弟也。镇之至寻阳,为苟林所破。卢循闻之,以林为南蛮校尉,分兵配之,使乘胜伐江陵,声言徐道覆已克建康。桓谦于道召募义旧,民投之者二万人。谦屯枝江,林屯江津,二寇交逼,江陵士民多怀异心。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桓谦今在近道,闻诸长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众咸惮服,莫有去者。
雍州刺史鲁宗之帅众数千自襄阳赴江陵。或谓宗之情未可测,道规单马迎之,宗之感悦。道规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帅诸军攻谦。诸将佐皆曰:“今远出讨谦,其胜难必。苟林近在江津,伺人动静,若来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脱有蹉跌,大事去矣。”道规曰:“苟林愚懦,无他奇计,以吾去未远,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谦,往至便克。沈疑之间,已自还返。谦败则林破胆,岂暇得来!且宗之独守,何为不支数日!”乃驰往攻谦,水陆齐进。谦等大陈舟师,兼以步骑,战于枝江。檀道济先进陷陈,谦等大败。谦单舸奔苟林,道规追斩之。还,至涌口,讨林,林走,道规遣谘议参军临淮刘遵帅众追之。初,谦至枝江,江陵士民皆与谦书,言城内虚实,欲为内应。至是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于是大安。九月,刘遵斩苟林于巴陵。冬十一月癸丑,益州刺史鲍陋卒。谯道福陷巴东,杀守将温祚、时延祖。
八年冬十一月,太尉裕谋伐蜀,择元帅而难其人。以西阳太守朱龄石既有武干,又练吏职,欲用之。众皆以为龄石资名尚轻,难当重任,裕不从。十二月,以龄石为益州刺史,帅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伐蜀,分大军之半二万人以配之。熹,裕之妻弟,位居龄石之右,亦隶焉。
裕与龄石密谋进取,曰:“刘敬宣往年出黄虎,无功而退。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虎,正堕其计。今以大众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而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别有函书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未知处分所由。
毛脩之固请行。裕恐脩之至蜀,必多所诛杀,土人与毛氏有嫌,亦当以死自固,不许。
九年夏六月,朱龄石等至白帝发函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十馀,从内水向黄虎。”于是诸军倍道兼行。谯纵果命谯道福将重兵镇涪城,以备内水。
龄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纵遣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帅众万馀屯平模,夹岸筑城以拒之。龄石谓刘钟曰:“今天时盛热,而贼严兵固险,攻之未必可拔,祗增疲困。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何如?”钟曰:“不然。前扬声言大众向内水,谯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军猝至,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胆矣。贼阻兵守险者,是其惧不敢战也。因其凶惧,尽锐攻之,其势必克。克平模之后,自可鼓行而进,成都必不能守矣。若缓兵相守,彼将知人虚实。涪军忽来,并力拒我,人情既安,良将又集,此求战不获,军食无资,二万馀人悉为蜀子虏矣。”龄石从之。
诸将以水北城地险兵多,欲先攻其南城。龄石曰:“今屠南城,不足以破北,若尽锐以拔北城,则南城不麾自散矣。”秋七月,龄石帅诸军急攻北城,克之,斩侯晖、谯诜。引兵回趣南城,南城自溃。龄石舍船步进。谯纵大将谯抚之屯牛脾,谯小苟塞打鼻。臧熹击抚之,斩之,小苟闻之,亦溃。于是纵诸营屯望风相次奔溃。
戊辰,纵弃成都出走,尚书令马耽封府库以待晋师。壬申,龄石入成都,诛纵同祖之亲,馀皆按堵,使复其业。纵出成都,先辞墓,其女曰:“走必不免,祗取辱焉。等死,死于先人之墓可也。”纵不从。谯道福闻平模不守,自涪引兵入赴,纵往投之。道福见纵,怒曰:“大丈夫有如此功业而弃之,将安归乎!人谁不死,何怯之甚也!”因投纵以剑,中其马鞍。纵乃去,自缢死,巴西人王志斩其首以送龄石。道福谓其众曰:“蜀之存亡,实系于我,不在谯王。今我在,犹足一战。”众皆许诺。道福尽散金帛以赐众,众受之而走。道福逃于獠中,巴民杜瑾执送之,斩于军门。
龄石徙马耽于越嶲,耽谓其徒曰:“朱侯不送我京师,欲灭口也,吾必不免。”乃盥洗而卧,引绳而死。须臾,龄石使至,戮其尸。诏以龄石进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赐爵丰城县侯。
谯纵之乱
东晋安帝义熙元年(405)。起初,毛璩听说桓振攻陷了江陵,就率军三万人顺着长江东下,打算讨伐桓振。他派他的弟弟西夷校尉毛瑾、蜀郡太守毛瑗,沿着外水进发;派参军巴西人谯纵、侯晖沿着涪水进发。蜀地将士不愿出外远征,侯晖抵达五城水口时,与巴西人阳昧密谋叛乱。谯纵为人和蔼谨慎,蜀地人士很敬爱他,侯晖、阳昧一同逼迫谯纵当他们的首领。谯纵不肯,逃走并投入水中。叛军将他救出,用武器逼迫谯纵上车。谯纵又扑到地上,向众人叩头,执意推辞,最后,侯晖将谯纵绑在车上。叛军返回,在涪城袭击毛瑾,将他杀了,推举谯纵为梁、秦二州刺史。春季二月,毛璩抵达略城,得知兵变的消息,急速返回成都,派遣参军王琼率军讨伐叛军,被谯纵的弟弟谯明子击败,所率军队阵亡的有十之八九。益州营户李腾打开城门,放谯纵的叛军进城,叛军杀了毛璩及他的弟弟毛瑗,诛灭了他们全家。谯纵自称成都王,任命他的堂弟谯洪为益州刺史,任命谯明子为巴州刺史,屯驻在白帝。于是,巴蜀地区大乱,汉中一带空虚,氐王杨盛派遣他的侄子平南将军杨抚占据了汉中。
二年(406)春季正月,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在白帝攻打谯明子,将他打败。秋季九月,刘裕听说谯纵反叛,派遣龙骧将军毛脩之率军与司马荣期、文处茂、时延祖共同讨伐他。毛脩之抵达宕渠,司马荣期被他的参军杨承祖杀死,杨承祖自称巴州刺史,毛脩之退回白帝。
三年(407)秋季八月,毛脩之与汉嘉郡太守冯迁合兵进攻杨承祖,将他斩杀。毛脩之打算进军讨伐谯纵,益州刺史鲍陋认为不行。毛脩之向朝廷上奏表说:“人所以看重生命,实在是因为有着可以保全生命的理由。我现在的情形和处境,已不再有生存下去的理由,所以还要十分短暂地借用一下这条性命,只是希望依靠上天的威势,诛灭屠杀仇敌和叛匪罢了。现在多次出现可乘的良机,但鲍陋总是违反约定的时间,不肯与我合兵进攻。我虽决心奋战于贼寇巢穴,以死报效朝廷,然而救援断绝,将要靠什么取得成功呢?”于是刘裕上奏表推荐襄城太守刘敬宣率军五千人讨伐谯纵的西蜀王国,任命刘道规为征蜀都督。九月,谯纵归附后秦,自称是后秦的藩属。
四年(408)夏季五月,谯纵派遣使者前往后秦,向后秦称臣,又与卢循暗中来往。谯纵向后秦上奏表,请求派桓谦南下,打算与他一同攻击刘裕。后秦王姚兴询问桓谦对这件事的意见,桓谦说:“我们桓家好几代人都对荆、楚地区的民众有着恩德,如果能够利用巴、蜀的资助,顺长江东下,士人平民一定会纷纷响应。”姚兴说:“小沟小溪中,容不下巨大的鱼,如果谯纵的才能和力量足以自己办成事情,也不会借助你充当他的鳞甲羽翼。你应该自己多加保重。”于是送桓谦南下。桓谦来到成都,谦恭虚心地接纳各方人士,谯纵对他产生了疑心,将他软禁在龙格,派人看守他。桓谦哭泣着对他的弟弟们说:“姚主的话真是神算啊!”
秋季七月,刘敬宣进入三峡后,派遣巴东太守温祚率军二千人从外水进军,自己率领益州刺史鲍陋、辅国将军文处茂、龙骧将军时延祖从垫江转战前进。谯纵向后秦请求救援,后秦王姚兴派遣平西将军姚赏、南梁州刺史王敏率军二万前去援救谯纵。刘敬宣的军队抵达黄虎,距离成都五百里。谯纵西蜀王国的辅国将军谯道福集中全部兵力,凭借险要的地势进行抵抗,双方相持六十多天,刘敬宣无法前进。粮食吃完,军中又流行疾病瘟疫,有一大半的士兵病死,于是刘敬宣只好率军退了回去。刘敬宣为此被免去官职,削除三分之一的封地,荆州刺史刘道规因此从督统的名号贬降为建威将军。九月,刘裕因刘敬宣征讨西蜀王国失利,请求朝廷准许自己辞去官位。晋安帝下诏将刘裕降为中军将军,开府设置属官仍然照旧。刘毅想用苛重的处罚来惩治刘敬宣,刘裕则对刘敬宣加以保护。何无忌对刘毅说:“怎么能因私人的怨恨,伤害到国家的公事?”刘毅这才放弃了原先的念头。
五年(409)春季正月,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者前往西蜀王国送上册命,任命谯纵为大都督、相国,封为蜀王,加授九锡礼仪待遇,可承后秦王制命在当地任官封爵,其他各类礼仪规格完全同君王一样。
六年(410)秋季八月,谯纵派遣侍中谯良等人前去后秦朝见,请求派兵征伐东晋。谯纵任命桓谦为荆州刺史,任命谯道福为梁州刺史,率军二万进犯荆州。后秦王姚兴派遣前将军苟林率领骑兵与他们会师。
江陵自从卢循率军东下以后,一直得不到建康朝廷方面的消息,于是成群的盗贼纷纷而起。荆州刺史刘道规派遣司马王镇之率领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人到彦之前往建康援救。檀道济是檀祗的弟弟。王镇之到达寻阳,被苟林打败。卢循听到这个消息,任命苟林为南蛮校尉,分出一部分兵力配备给他,派他乘胜征伐江陵,宣称徐道覆已经攻克了建康。桓谦在进军途中招募感怀桓家恩义的旧部众,投奔归附他的民众有二万人。桓谦屯驻在枝江,苟林屯驻在江津,两路寇军交相进逼,江陵城中很多士人平民都怀着背叛之心。于是刘道规召集将士,向他们宣告:“如今桓谦就在附近,听说各位长辈都有离去的打算。我们从东部来这里的文武官员,足以办成事情。如果有人想离去,我本不打算加以禁止。”随即就在夜里打开了城门,通宵达旦不关闭。众人都畏惧佩服,没有人离开。
雍州刺史鲁宗之率领部众数千人,从襄阳奔赴江陵。有人说鲁宗之的意图还不可预测,但刘道规却单人匹马前去迎接,鲁宗之既感动又高兴。刘道规让鲁宗之留在江陵坚守,把他当作心腹亲信,自己率领各路军队进攻桓谦。他属下的将领们都说:“现在出城远行,征讨桓谦,能否胜利很难说定。苟林就驻扎在江津,离城很近,他一直在窥测我们的动静,如果他来攻城,鲁宗之未必能够固守,万一有什么闪失,大势就去了。”刘道规说:“苟林愚昧懦弱,没有什么惊人的计谋,他认为我们离城不远,一定不敢来攻城。我们这次进攻桓谦,进军到那里,立刻就能取得胜利,苟林还在疑虑犹豫的时候,我们就已返回。桓谦失败了,苟林就会吓破了胆,怎么还顾得上来攻城?再说鲁宗之独自守城,怎么可能连几天也坚持不住!”于是率军急速前往攻击桓谦,水陆两路齐头并进。桓谦等人出动全部水军,摆开阵势,加上步骑兵,与刘道规在枝江大战。檀道济率先进攻,冲锋陷阵,桓谦等人大败。桓谦乘一只船向苟林驻地逃奔,刘道规追上他并将他斩首。刘道规率军返回,到达涌口,进攻苟林,苟林逃走,刘道规派遣谘议参军临淮人刘遵率军追击。当初,桓谦到达枝江时,江陵的士人平民都写信给桓谦,述说城中的虚实动静,想为桓谦充当内应。等到打败桓谦,在桓谦营地中寻检到这些信,刘道规把信全部烧掉,一封也不看,江陵百姓从此人心非常安定。九月,刘遵在巴陵斩杀了苟林。冬季十一月癸丑(初五),益州刺史鲍陋去世。谯道福攻陷巴东,杀死太守温祚、将领时延祖。
八年(412)冬季十一月,太尉刘裕谋划讨伐西蜀王国,选择统帅,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因西阳郡太守朱龄石既有军事韬略,又熟悉文武职务,打算起用他为统帅。众人都认为朱龄石的资历和名望还不够,难以担当这一重任,刘裕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十二月,任命朱龄石为益州刺史,率领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讨伐西蜀王国,分出大军的一半二万人,配属给朱龄石。臧熹是刘裕妻子的弟弟,官位比朱龄石高,也隶属于朱龄石。
刘裕与朱龄石秘密策划进军作战的计划,刘裕说:“刘敬宣当年进军到黄虎,不能取胜而退回。叛贼认为我们这次征讨本应从外水进军,同时又预料,我们一定会为了出其不意,仍从内水挺进。这样,他们肯定会用重兵防守涪城,以此防备内水的道路。如果我们进军黄虎,正中了他们的计谋。现在我们率大军从外水挺进,直取成都,再派一些部队作疑兵,从内水进军,迷惑对方,这是克敌制胜的妙计。”刘裕担心这一计划事先泄露出去,使叛贼了解讨伐大军的虚实动向,就另外写了一道秘密军令,封起来后交付给朱龄石,封套边上写:“到达白帝后再拆开。”于是各路军队虽然向前推进,但不知道具体的进军路线和计划。
毛脩之坚持请求随大军同行,刘裕担心毛脩之到达巴蜀地区后,一定会大肆屠杀,而当地居民与毛家有怨恨,也将会拼死固守,所以不准许他的请求。
九年(413)夏季六月,朱龄石等人抵达白帝,拆开信封,军令上说:“大军全部从外水挺进,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攻取广汉,老弱士兵乘高大的战舰十多艘,从内水向黄虎进军。”于是各路军队以加倍的速度,日夜兼程,急行前进。谯纵果然命令谯道福率领重兵镇守涪城,防备内水。
朱龄石抵达平模,距离成都二百里。谯纵派遣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率军一万多人驻守平模,在岷江两岸修筑城堡来抵抗官军。朱龄石对刘钟说:“现在正赶上天气太热,而叛贼的防守又很严密,据险固守,发动攻击不一定能够攻克,只是白白地增加军队的疲劳困顿。我想暂且休兵一段时间,养精蓄锐,等待有隙可乘的时候再进攻,你觉得怎么样?”刘钟说:“不能这样。在此以前,我们宣称大军向内水挺进,谯道福不敢离开涪城。现在主力部队突然到达这里,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侯晖之辈已经吓破了胆。叛贼所以阻断通路,据险防守,是因为他们心中恐惧,不敢出战。乘他们惊恐不安之机,出动全部的精锐部队,全力攻击,从形势上分析,我们一定能够攻克。攻克平模以后,就可以擂响战鼓,昂首挺进,成都必定无法防守。如果我们放缓进攻,采取守势,他们将会知道我们的虚实。谯道福的涪城军队会迅速前来,与平模守军会师,合力抵抗我们。这样,他们人心安定,良将会集,到那时,我们求战不能取胜,军粮无法供应,二万多人就会全部成为蜀人的俘虏了。”朱龄石听从了他的意见。
将领们因为岷江北岸的城堡地势险要,守军较多,而想先进攻南岸的城堡。朱龄石说:“现在即使屠灭了南岸的城堡,也无助于攻破北岸的城堡,如果出动全部精锐部队攻克北岸城堡,那么南岸城堡不用挥兵进攻,就会自己溃散了。”秋季七月,朱龄石率领各路军队猛烈进攻北岸城堡,将其攻克,斩杀了侯晖、谯诜。然后率军回头扑向南岸城堡,南城守军自行崩溃。朱龄石舍弃船舰,步行进军。谯纵的大将谯抚之驻守牛脾,谯小苟在打鼻阻挡。臧熹攻击谯抚之,将他斩杀,谯小苟得知这一消息,部下也溃散了。于是谯纵属下各支军队的营地,也都望风瓦解,相继溃散奔逃。
戊辰(初五),谯纵放弃成都逃走,尚书令马耽封存王府库房,等待东晋军队接收。壬申(初九),朱龄石进入成都,诛杀与谯纵同族的亲属,其馀人都安居原来的住所,不加惊扰,让他们恢复正常的产业和生活。谯纵逃出成都,先到祖墓上告辞,他的女儿说:“即使逃走也一定逃脱不了一死,只会遭受更多的侮辱。既然是等死,那么就死在祖先的坟墓前吧!”谯纵不肯听从她的话。谯道福得知平模失守的消息,从涪城率军回来援救,谯纵就前去投奔他。谯道福看见谯纵,大怒说:“大丈夫有这样大的功业,却轻易地抛弃掉,你打算逃到哪里去呢?人,有谁能不死,为什么害怕成这个样子!”于是拔出佩剑,投掷谯纵,剑刺中了谯纵的马鞍。谯纵逃走,最后自缢而死,巴西人王志砍下他的头颅,送给朱龄石。谯道福对他的部众说:“西蜀王国的存亡,其实关键在于我,而不在于大王谯纵。如今我仍在这里,还足以决一死战。”部众们都满口答应。谯道福散发所有的金银财宝,赏赐给部众,但部众接受了赏赐后都逃走了。谯道福逃到獠族地区,巴人杜瑾擒获了谯道福,送交朱龄石,朱龄石在军营门前将他斩首。
朱龄石将马耽迁徙到越嶲,马耽对他的部属说:“朱侯不送我去京城,是想杀人灭口,我一定逃脱不了一死。”于是盥洗一番后躺在床上,自缢而死。不一会儿,朱龄石的使者到达,砍下他的头颅。晋安帝下诏,任命朱龄石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封为丰城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