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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嘉烈的贝伦
I
这是一场赌博(你无法谈论澳门而不提及赌博,或者说,就算你一字不提,它也将以缺席——这种反而更显眼的方式——存在)。作家B在旧法院大楼门口的台阶上抽完最后一口烟,便转身折回底楼“隽文不朽”澳门国际文学节会场。观众聚集得越来越多,前一场活动即将结束,而下一场(我联想到音乐节,观众是这一场接一场演出之间仅有的互文,太过狂热的乐迷会很有策略地提前一场去占据有利方位)就是B的了。过去两年里,B曾无数次参加类似活动(无论称之为读书会、朗读会、签售会、讲座、对谈还是沙龙),谈论那本两年前出版的销量普通却在文学评论界有好口碑的小说《过马路要走对角线》(我能想象坐在台下超过一半的读者其实没有听说过或没有读过或假装读过或仅仅读过开头一页或被断章取义放上网作为营销诱饵的试读段落,他们将参加类似活动作为度过周末下午倦怠时光的时髦方式或期待这60分钟90分钟120分钟成为某种浓汤宝似的精神浓缩物以填充日常生活造成的生命旋涡或作为免费约会、避暑、取暖、休憩的好机会或为了拍照上传至社交媒体以证明这一天并未虚度或以这样有文化的方式虚度。我能想象他们会提出怎样的问题:为什么要取这个题目?难道走对角线过马路不违反交通规则吗?这是不是对不断加速的都市生活的隐喻?你的写作受哪些作家影响?你的文字为什么充满了翻译腔?小说里的那个B与你自己有多少相似之处?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请问怎样写作文才能取得高分?你日常的一天是怎样度过的?你的灵感来自哪里?你习惯上午写下午写手写电脑写晚上写还是凌晨写?有评论家说你的小说“西西弗斯般探入暗夜的深渊点亮了一缕只能证明周围皆是黑暗的火光”你是否同意?如此种种。我能想象自己露出职业的善意笑容同时近乎夸奖地说“这是个好问题”随后熟练地顾左右而言他或讲起一个仿佛万灵丹可以对付各类疑难杂症的颇有深意的小故事像寓言仿佛是对那个问题的回答但事实上更接近罗夏克墨迹测验。而这一切让我厌烦),而这一切让他厌烦。所以,这一次他决定只字不提那本书而仅谈论新作《镜湖来信》,一本“出人意料地以崭新的文体拓展小说边界的实验性作品”(据维基百科词条)。事实上,这一天作家B非同寻常的兴奋并非因为将要谈论的是一本新书(我已经出版了七部长篇小说,题材风格各不相同,但每次活动上所说的和观众所问的却大同小异)——大部分人直到两年后才会明白过来——而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