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醒

疼痛，如同一根锈蚀的铁针，深深刺进脑髓。

薛溪缓缓睁开眼，视野中是一片灰暗的天空，旁边的金属板上大片斑驳铁锈映着微弱光线，仿佛皮肤溃烂的伤口。

他躺在地上，身体僵硬，神经仿佛被钝刀剁碎又勉强拼合。

呼吸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

他记得自己……似乎死了？

脑海里闪过混乱的碎片：他以另一个身份在异世界修行，那是灵气充沛的地方。

可现在，这里全无灵气、全无故土。

真正的薛溪已坠楼身亡，他的灵魂从异界穿越而来，替代了原主的意识。

这一幕荒诞又真实，脑海里多出大段记忆：生育工厂、下城区独居单间、灵岚高中面试、无数高额借贷合约，还有那如噩梦般的赛博科技与灵能教育体系。

他揉了揉太阳穴，记忆交织，使得灵魂战栗。

一方面，他记得自己原本乃是异界一名筑基修士——在那里灵气如海，人能吸纳天地精华修行，精研丹道，布阵炼符，哪怕只是筑基，也能御气行走，强健无比。

另一方面，他现在却是个在资本巨网中挣扎的贫民学生，前身已穷途末路、负债累累、走投无路，还刚刚尝试以极端方式结束生命。

“我死过一次？”他自语，声音嘶哑。

记忆告诉他，原身曾想通过灵能特优班翻身，却因贫穷与高利贷而陷入绝境，最终坠楼自尽。

而自己的灵魂却趁此空隙降临，附身在这具残破身体上。

“幸好还能动。”他抬起左手，指尖微颤，血液凝滞感尚在，但至少没有彻底瘫痪。

后颈处一阵钝痛，想必是那劣质义体脊椎组件的残留。

他皱眉调息，试图感知丹田气海，却发现——

空空荡荡，无丝毫灵气波动。

这里的世界灵气极度稀薄，甚至可以说毫无灵气，与他原本的修行世界截然不同。

呼吸之间不见灵流，只嗅到金属锈味和化学废气。

若在原世界，筑基修士只要调动灵气，不仅能缓解疼痛，还可运转法力修复微伤。

但此刻他如凡人般虚弱。

“不行，必须看看我随身之物。”他记得穿越前自己虽非绝世天才，却有一点奇遇：当年在低阶秘境捡到一枚奇特法宝碎片，据说是某种洞天类法器的残片。

虽微弱，但能存放少量物资，而且可以纳入神识之中。

原世界中，这碎片只能当储物器使用，内里空间有限，只存放若干灵草、灵石和几件低阶法器。

如今这片荒凉世界灵气匮乏，若那法宝还在，哪怕只有些许灵草、灵石，都能雪中送炭。

更何况，他记得自己在临穿越前曾隐隐感到那法宝有异动。

他闭上眼，神念内视。

作为筑基修士，他已筑灵台神识，尽管无法从外界吸灵气，但神魂韧性尚在。

很快，他感觉到识海深处，一缕微光闪烁。

那是一片极小的虚空碎片，恍如指甲大小的空间裂隙。

他神念探入，惊喜地发现自己果然带来了那枚微型洞天法宝碎片！原先在异界中只是低等储物器，内部不过几尺见方，存些普通灵药与基础法器而已。

然而现在，他隐约感到这片小空间中有微微灵气循环，就像一口干涸枯井中居然渗出些微泉水，虽极少却十分宝贵。

内里有一些灵草种子；一小堆中品灵石和更多的下品灵石，足够他现在维持基本灵气需求；有一柄下品飞剑和一面下品灵盾，用来御空和防身；若干灵符，包括雷击符、护身符、遁地符，还有一叠空白符纸和两套基础阵旗，可布置简易聚灵阵；一小撮凡品炼器材料和两三个低阶法器坯料；更关键的是，他还有二十几瓶最基础的丹药：回灵丹、清毒丸、定神丹、培元丹等，虽在原世界不值钱，这点资源微不足道，但在这里，这可是无价之宝，绝不能轻易动用！

“原来如此，这法宝在新世界受到规则影响，竟能自行微弱生成灵气循环。这虽杯水车薪，却是绝境中一丝生机。”薛溪心中安慰。

有了这微型洞天，他便不必绝望。

至少可通过长期积累，获得少量灵气，用以改善体质、强化神魂。

他再探神识，神念深入识海更深处，忽然一股奇异的信息流闪过脑海。

他前世曾偶然从一个废弃灵府中捡到一片残魂印记，是某高阶修士遗留的炼制解析器。

所谓解析器，乃是高阶炼器或炼丹师用以辅助参悟功法和材料属性的灵魂法器，这也是他能突破至筑基的一大助力，现在，在这灵气匮乏的赛博世界，这残魂印记或许能发挥奇效。

这解析器能自动解析所接触的环境元素和材料属性，形成某种“黑箱”优化过程。

简单说，如果他接触一株灵草或一种化工原料，解析器能分析其灵性成分、毒性与可能用途，并给出微小改良方案。

他在异界时没当回事，这里却可能成为突破点——外界无灵气无正统修仙资源，但科技与灵能改造材料丰富，若能分析这些材料属性，或许能用凡物替代部分灵材，炼制简化丹丸和法剂，助他存活。

“灵气匮乏，人类靠灵能与义体增长实力。我若以残缺功法解析器为利器，将义体、灵能药剂与灵气炼化优化，就可走出独特道路。”他思索。

现在他身体仍残破不堪，前身的伤痛尚未治愈，高额债务如山压顶。

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先调息片刻，他尝试微微运转残存的筑基修为。

可惜，此界灵气太弱，他只能从微型洞天中汲取一丝丝微小灵气，大约相当于在异界中炼气期弟子呼吸一口灵气的量。

他勉强疏导这丝灵气入血脉，让疼痛稍缓，精神稍凝。

然而仅此不足以改变大局。

他还需要更深入了解这个世界，尤其是原身面临的困境。

他沉下心来，仔细翻检原身记忆。

原身名叫薛溪，与他同名纯属巧合。

原身是生育工厂批量生产的人类，没有家庭和亲友，一生在下城区独居单间中长大，从幼年接受最低限度教育终端启蒙。

因为勤奋刻苦，在贫民初中里考出全科满分的惊人成绩，得以申请名校面试资格。

这也是他能初步接触到教育贷款的原因：成绩使得一些底层金融平台把他当成潜在可投资对象，给了他10万、50万的数据币初始贷款，用以购买强化学习的道具和药剂。

但灵能教育垄断在名校和财阀手中，学费、器材费、药剂费动辄几十万到上百万数据币。

原身无力承担，只能不断加码借贷，高利滚利下，很快负债累累。

进入灵岚高中后，额度更高，却也让利息暴涨。

他陷入无尽债务漩涡，最终绝望坠楼。

“如此残酷的资本架构。”他叹息，在异界中虽有强弱之分，但修士多少能凭灵气打拼，不至于受制于如此繁琐金钱债务。

在这赛博世界，不管你有多努力，没有资源与资本背书，就如在钢铁山下匍匐。

可他现在有微型洞天与解析器，这两大金手指或许能打开新局面。

他决定先看看能否用解析器分析周围材料。

他从床上艰难坐起，屋内光线昏暗，只有旧终端闪烁微光。

终端屏裂纹处传出轻微电流噼啪声。

他伸出手，轻抚终端外壳，将神念微微引导，试图催动解析器。

一阵轻微刺痛传来，脑海里浮现模糊信息：“材质：劣质塑合金/功能：简单投影/碳基电路结构不适合灵气导入/若以微量灵气渗透，可稍微增强屏幕亮度但无本质收益。”

信息极为粗浅，却证明解析器有效。

虽不能立刻炼出丹药，但至少对物品进行简单分析没问题。

此终端对他无用，不必浪费灵气。

他转而从微型洞天中取出一颗下等灵石，小心取用。

下品灵石用一颗少一颗，但此刻身体状态极为糟糕，也不得不用。

他将灵气缓缓引出，一丝灵气入体，感觉如干涸喉间滴入一滴泉水。

“微量灵气让我神魂更清醒，也能略微增强思维速度。”他思考，若要在灵能测试、学业比赛中突围，他需要比同学更快的思考与理解力。

这丝灵气虽弱，但能代替昂贵刺激剂，让他减少对高利贷的依赖。

至于灵草种子，他短期无法催生。

在灵气稀缺环境中，必须等待微型洞天内灵气循环数日才可滋润土壤，让种子发芽。

这是长远投资，但终有好处。

现在当务之急是生存。

他需要偿还债务、应对学校考试和灵能实验课的昂贵要求，不然很快又被追债机构逼入绝境。

借助解析器，他能否从身边废料中提炼出有用物质，替代昂贵正品？

他回忆原身记忆，下城区有大量废物可回收，例如电子垃圾、低端义体残件和有毒金属粉尘。

如果解析器能分析其中微量元素，他或许能调配出低劣但无副作用的简易提神剂，以此代替黑市兴奋剂。

即便效果微弱，也能省下一大笔钱。

他试着从床底摸出一块原身收藏的废弃纳米滤网，这是原身偶然捡来的破烂玩意。

用神念探入解析器——

脑中信息闪现：“纳米滤网：由碳纳米管与微量灵能活化分子构成，极微弱灵性感应。若以灵气温养，可刺激其结构稳定，过滤某些有害气体。或将其配合普通化学溶剂提取微量灵性因子，制成初级护气丸。”

护气丸？薛溪一愣，这只是解析器给出的可能性指引，相当于告诉他：将纳米滤网中的微弱灵能活化分子提取、加上廉价化工原料（如清洁溶剂、合成蛋白残渣），可炼成简易丸剂。

护气丸功效或许只有让他减少对有毒环境的伤害、略微提高呼吸质量，但在下城区这种恶劣环境中也是好东西。

他还记得原身曾在打零工时接触过分拣电子垃圾芯片、回收有毒金属粉尘和参与晶体废渣净化流程，说不定能收集些类似的废品，拿来炼药。

想法虽荒诞，但在这资源紧缺的世界，一点点改善都能救命。

只要能炼出初级丸剂替代黑市货，他就能省下上万数据币购买劣质刺激剂的花销，减轻债务压力。

当然，这只是长远规划。

眼下首要的是恢复身体、整理思路。

他伸手抚摸颈椎，义体组件粗糙嵌入神经，引发阵阵刺痛，突然，他想到另一个更现实问题：原身坠楼后，按理说应死去，自己魂魄刚附体不久，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复活”？原身记忆中，他并非当场被人围观救起，多半是坠楼在偏僻角落，没有引人注意。

这里人命贱如蝼蚁，一具尸体不值钱，他也许还能继续以原身身份苟活下去，无人关心他死过一次。

他不能和普通修仙世界那样闭关苦修，这里灵气太少。

他必须兼顾学业、债务、黑市交易与炼制试验，像走钢丝般谨慎。

但他没有选择。

作为筑基修士，他至少不如凡人那般束手无策，灵气与解析器是他最大的依仗。

他再次深呼吸，尝试沟通微型洞天法宝碎片。

就叫它“芥子微境”吧。

从洞天中引出灵气，然后缓慢吸取，精神稍振。

他感觉到灵气虽少，却纯净，能略微强化神魂感知。

若长期以这微量灵气滋养神魂，他在解析器使用中可更高效，分析材料时更精准。

将来或许能升级到能解析复杂化学分子，将普通化工品转化为劣质灵能代用品。

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了信心。

昔日他是筑基修士，虽不顶尖，却掌握基本炼丹和炼器理论。

解析器能提供材料属性解读，微型洞天提供灵气与少量灵材，这两者结合，便是他在这无情世界的火种。

既然穿越已成事实，不如放开手脚干一场。

资本枷锁坚硬如铁，但他有修仙底蕴和独特资源，未必不能打开一条生路。

时间流逝，他调息片刻后，缓慢挪下铁床。

双腿发软，但勉强能站立。室内昏暗，终端上仍播放贷款广告。

他冷笑一声，不再盲信。

现在，他必须减少对贷款的无底消费。

未来若能在黑市卖出些低阶丹丸或起码自给自足，就能逐渐摆脱债务黑洞。

回想起解析器给出的提示，此方世界，凡物中蕴含极微弱灵能成分的不在少数，只是普通人无从提炼。

他有灵气微操控能力，可用灵气当引子，将微量有用成分析出。

虽然效率低下，但总比烧钱买昂贵药剂强。

不过现在身体虚弱，他需谨慎行事。

明日，他可出门找零工，分拣电子垃圾、回收金属粉尘或晶体废渣时顺手藏些材料回来试验。

若能做出一些简易提神丸，就能减少每月上万数据币的刺激剂支出。

或许一开始制出的药丸效果很差，但稍加改良总有进步。

解析器能给他不断优化路线，从凡物中模拟出低级灵能替代品。

长期下来，他可能自创一套赛博修仙炼丹体系，用废料炼廉价丹，让自己不被资本榨干。

原身记忆里，学校下周有灵能基础测试，要求学生通过灵能仪器完成基本题目。

别人靠昂贵药剂保持高精神专注，他或许可用灵气微调精神，解析器辅助理解，让他在测试中表现优异。

如果成绩出彩，也许能拿点微薄奖学金或实习推荐，减少贷款依赖。

一步步来，不急。

他抚摸后颈，轻轻注入一丝灵气，减轻疼痛，然后深吸口气。

现在先睡一小会儿，稳定状态。

他关掉终端，把身体尽量蜷缩在铁床上，让灵气流转血脉，缓慢修复内伤。

迷糊中，他脑中出现一幅奇异画面：微型洞天内那几颗灵草种子闪着淡淡光泽，仿佛在黑暗世界里孕育生机。

解析器在识海中如幽幽明灯，等待他下次唤醒进行分析。

他心安些许。

夜深，独居单间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