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诉苦大会
“嗷呜嗷……”
典事府大殿的挺柱穹顶都在颤动。
隔壁议事厅传来的嚎哭声实在太凄惨太大声了,惹得被关押在此打地铺的曹营官将们人人自危,一度怀疑吕昭又在隔壁“练兵”。
大晚上的,太吓人了。
荀彧走到陷阵营军官前,问道:“破虏将军,议事厅为何传来哭声?”
这人名叫南宫破虏,是吕布帐下的一员曲将,可领军两千人,但在特种部队陷阵营里面,只是一名百人督。
南宫破虏拱手答道:“回令君,是公子与平民军什长们在开诉苦大会。”
荀彧:“何为诉苦大会?”
南宫破虏:“末将不知,公子说还没轮到我们开会。令君可是要去看看?”
荀彧讪讪而回。
南宫破虏招来一士卒,吩咐几句打发而去。
片刻,裴虎带着三将来到大殿,赫然便是徐晃、于禁和李典,排名分先后。三人都负了伤,经过这两天的医治,已慢慢好起来了。
裴虎对南宫破虏道:“公子说他立了规矩,曹贼罢兵前谁也不能离开此殿,他自己也不好违背。但夺敖仓荀令君劳苦功高,不应在此受苦,便用两名俘虏将领换得荀令君一人。”
此话一出,睡了一地的曹营官将们纷纷起身,看向“劳苦功高”的荀令君。
荀彧百口莫辩。
靠在柱子边打盹的夏侯惇,冷笑一声,吕昭麾下诸将勇则勇矣,奈何都是蠢货,不识数吗?什么二换一?明明是三换一。
荀令君好大的面子啊!
然后,他就看到荀彧和徐晃,跟着裴虎往外走去。
真是二换一。
只有于禁李典两个灾贼被留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去渊总面前哭诉,渊总表示你们说归说莫挨老子,嘶哈。
夏侯惇不满的叫住裴虎:“那个兵,你要带他们去何处?”
那个兵答曰:“公子说了,曹贼兵马不日就要围城,特请荀令君和徐将军做军事顾问,去和武官们开军事会议。”
好家伙!
曹营官将们瞌睡都醒了,第一次听说请敌将开军事会议的。
夏侯惇道:“为何是他们两个?”
裴虎:“因为……其他的,不配。”
夏侯惇哑口无言:“……”
他眼睁睁看着荀彧和徐晃离开,更过分的是,南宫破虏很狗腿的一路亲自搀扶着荀彧,那叫一个毕恭毕敬,一直送到殿外很远才回来。
夏侯惇很是不爽利,道:“下雨天甚冷,南宫破虏你速去弄个炉子来。”
啪啪啪啪啪!
南宫破虏抬手就是五连鞭,很快啊,结结实实打在夏侯惇脸上,然后,他歪头道:“麻烦下次说话礼貌点,谢谢。”
双标!
太双标了。
曹营诸官将都看在眼里,心下对荀彧徐晃暗生怨怼。
荀彧和徐晃心里苦啊。
走在夜雨中,他们互相吐露自己的心路历程。
明知道这是吕昭的离间计,但为了获取吕昭和其军队的情报,荀彧和徐晃冒着被同僚误解的危险,也要去吕昭身边看个清楚。
听了荀彧这两天的经历,徐晃感慨道:
“令君无需自责!吕昭夺城如此机关算尽环环相扣,即便令君不肯提笔,他也能让别人写文书。”
荀彧摇摇头:“只盼丞相早日督军前来,夺回敖仓。”
裴虎带着他们来到隔壁议事厅:“曹贼大概多久能到?”
荀彧道:“丞相想必已经知道敖仓失陷,定然星夜领兵前来。”
裴虎:“驴草的曹贼,也太快了!”
徐晃说:“兵贵神速嘛。”
裴虎一边咒骂曹贼,一边安排他们在偏厅坐下喝茶。
这是吕昭改制的清茶,二人喝不习惯,裴虎又命人取来米、盐、菜蔬加进去重煮。
裴虎解释道:“诉苦大会还没开完,公子让令君和将军饮茶,等他一会儿。”
荀彧表示:“我想去看看。”
于是,裴虎体贴的带他们从侧门进入会场。
就是这么和谐。
议事厅里,近两百平民军官兵皆席地而坐,他们衣衫褴褛但神采奕奕,围坐成一个大圈,吕昭在最中央。
此时,一个满脸鞭痕的汉子正在诉苦:
“某叫赵贵,二十有六,现为平民军百夫长,原本住在彭城东郊。家里有兄弟四人,上面父母俱在身体康健,下面有儿女一双。虽然只有几亩薄田养不活一大家人,但某和兄弟日日打柴进城贩卖,也让家人不至于饿死。可是,可是……”
这个汉子说到此处浑身发抖,伏地恸哭悲痛欲绝。
哭着哭着,赵贵的眼睛红了。
原来,他看到了穿着曹军衣袍的徐晃,立刻满面狰狞表情扭曲,宛若疯癫,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冲上去,仿佛要择人而噬。
周围什长连拉带拽,将其按住。
吕昭走过去抚其头顶:“哭吧!有我在。”
赵贵这个剽悍健壮的汉子,听到吕昭的声音,立刻凶相尽收,转头抱住吕昭大腿,嚎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童,鼻涕眼泪蹭了吕昭一身。
周围士卒亦是满脸悲容,大家都能猜到赵贵经历过什么。
荀彧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这个十六岁的男人实在太恐怖了,他仿佛能牵引人心。
这般凶狠的壮汉,在他手底下竟然如此顺服。
吕昭耐心等赵贵哭完,然后,单膝跪地亲手用衣袖擦拭赵贵脸上的眼泪鼻涕,平静而有力地道:
“说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了,说出来痛快些。”
赵贵抽泣着点头道:“可是,天杀的曹贼,狗日的曹军!”
“去年九月,我与兄弟入城卖柴,曹军那天突然杀到围了彭城,我和兄弟被抓去给守军搬石头。没多久,曹军攻破彭城,我还以为可以回家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屠城!屠城啊!十几万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被杀了!畜生!我和兄弟在一口枯井里躲了整整三天,然后趁夜逃出城去,我们回家了……”
故事当然没有完。
赵贵惨然道:“回到家里天刚亮,我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红,特别红。村里静悄悄的,没有鸡鸣,没有狗吠,只有树上的乌鸦嘎嘎嘎叫个没够。”
吕昭也已经涕泪满面,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继续轻抚赵贵的头。
诉苦大会不仅仅是整合士卒人心,也是对吕昭自己的一次灵魂涤荡,醍醐灌顶!
让他更加直观的认识这个血腥的时代,让他时刻提醒自己……
要做一个人!
要带着这些可怜人,活成堂堂正正的人!
一开始,穿越而来的吕昭是迷茫的,但从现在开始,他的世界将不再有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