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审判庭
方迎舒确实有意避着宗门的人,所以就连刑梦,她最初也没告知,最后两人还是在南风馆误打误撞碰上了。
大眼瞪小眼,方迎舒有些尴尬,就像是被逮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因而她先发制人。
“梦梦,宗门新弟子都安排好了吗?你怎么就跑到外边来玩?”
“可别提了,累死我了,好不容易逮到点空闲时间……哎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姓周地找你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刑梦累了几天的脑瓜子还是清明的,她找到了关键,一下子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唔……”
方迎舒瞬间慌乱地垂下眼帘,她总不能告诉刑梦,这些日子她都在找拂衣听曲喝酒吧?
不过她面临这些事情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是青涩,刑梦一看她双颊上淡淡的红晕就什么都明白了。
“还是拂衣?那过两天他的出阁宴你要参加吗?说实在的,他年纪有点大了,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就能拿下……”
“嘘,你别说了。”
方迎舒抬手去掩刑梦的嘴,不让她继续扯拂衣的事,只道。
“我在这里,是为了躲周季行,他收到了司法殿的传达,肯定会缠着我不放……”
说到这儿,方迎舒皱起眉头,怎么说呢,即使她解契和离的决心坚定不移,但在看到周季行装成年少模样时,她心情还是会很沮丧的,所以干脆就离得远远的。
至于拂衣,这些日子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默默地陪伴让她确实动了要给他赎身的心思。
倒不是说馋人身子什么的,只是觉得这样的人沉沦在馆子里实在不值。
拂衣告诉她,他是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沦落在此,先前他是云游四方的侠客。
刑梦听了一笑了之。
“你还真听他所说?这里的倌人,十有八九都会编个离奇的身世,回回还说的不同,还云游四方的侠客呢,也就骗骗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
“不可能,我听他的谈吐不像困囿在这一方天地的人。”
刑梦叹息,怎么脱离了一个火坑又掉进另一个火坑呢?
虽然凡人在他们眼里翻不出什么风浪,但她就怕方迎舒动了真情,凡人最好的青春年华就那么短短的十来年,体内留不住灵气,要想永葆青春的话需要大量驻颜丹堆积,而且寿命也是问题。
他们修士并不能替凡人改命,那样会触犯到天道。
“舒舒你现在的状态,身边能添一个新人是好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馆子里的人自小就去研究恩客的心态,怎么笑怎么说话,他们能针对不同的人千变万化……拂衣说自己云游四方,是侠客,可你有没有仔细看他那双手,指腹上一点薄茧都没有,哪里像是个常年使剑的人?”
方迎舒下意识想反驳,因为顾迟砚是天榜剑修第一,手上也没茧子。不过转念她就哑然了,因为到了顾迟砚那个境界,一丝一毫的感知都很重要,所以指腹不会存在茧子干扰,可拂衣只是一个凡人……
“是……”
方迎舒有点感觉受到了些欺骗,轻笑了下有些自嘲,刑梦连忙又说。
“哎呀,消遣、这只是消遣,消遣哪管那么多真与假,舒舒你记住这个原则就行啦!”
“再说吧,拂衣出阁日我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那也没关系,耍枪弄剑的小倌多了去了,你喜欢这样的,到时候我多给你留意留意。”
方迎舒没应声,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拂衣,拂衣应该不是其他人倌人可以替代的。
但她还是受到了刑梦所说的影响,后面她没有再去找拂衣,而是直接动身前往司法殿。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转眼就到了审判开庭的时候。
珰。
珰。
珰。
司法殿的钟声敲响,四方高台上周围的阵法升起,阵中符文闪烁星芒纵横交织,形成数个深浅相间的蓝色方框,能够让台下围观之人全方位看到审判台上的情况,届时其影像也会在司法殿中进行封存。
方迎舒身姿挺拔立于高台左侧,神情冷峻地看着右侧,那儿迟迟都没有人上台,这已经是第三天。
若第三天,周季行还不出现,那么司法殿将宣判方迎舒胜诉,大司法将动用圣剑斩断她与周季行之间的灵心婚契。
“真无聊啊,看来……对这桩事并不上心啊,来都不来,九重天不是在传那位少宗主都靠女人吃饭吗?看来传言不属实啊。”
“当然,这女人可不简单,想当年周季行是何等意气风发,谁知就是因为她修为受损,才失去了夺魁之机,心思可真是歹毒!”
“就这么巧?她在九重天新生代里还挺有名,怕是也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爬上来的。”
“我可去你爹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邢梦舌战群儒,与那些人吼骂在一起,但一人力量始终不足,很快被其他声音压了下去。
方迎舒看向悬在半空的日晷,指时针落下的影子再偏移一寸,那么就到裁决截止时间了。
但方迎舒很明白,周季行一定会来,他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果然,沉闷的车陀声由远及近。
周季行的华轿被方迎舒收回来后,他并没有单独出行,而是带着周缪忻莲瑞一起来了。
三人皆是有些不修边幅,莲瑞眼下都多添了几道细纹,她看到方迎舒的立刻就泣不成声。
“迎舒,何至于此,我们何至于此啊!”
周缪忻则紧抿着唇,眼睛通红好似无比心痛,周季行就更夸张了,是坐在轮椅上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不时抬手按按眼角拂去泪水。
这三人一出场,台下那些攒动的脑袋就凑在一起,掀起铺天盖地的声浪。
“真是家门不幸,瞧瞧把周宗主一家人折腾成什么样!”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周季行不同意解契和离呢?”
被问话的人噎住一瞬,但立刻找到了反驳的话。
“还能因为什么?一看云岫宗少宗主对方迎舒情深意切啊,那女人长得就水性杨花的样子,我可见多了,她定然是有了别的男人,才迫不及待想把人踹了!真是不知廉耻!”
在闹哄哄的吵闹里忽然插进一道如冰玉相击的轻灵声音,自四面八方婉婉而来,字字珠玑,将所有聒噪一扫而空。
“日月无偏照,何由诉苍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