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理想,现实
“因为......”
魏正微微顿了顿,在众人那满是期待、紧紧聚焦的眼神中,缓缓抛出了他的答案,“大家都想家,想回家了。”
“啊!!”
这答案一出,众人顿时愣住。
一个个脸上满是惊愕与不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啊?”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质疑声响起,魏昌甚至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就连杜祺也是神色古怪的打量其魏正。
他们原本以为会听到关乎权力争斗、军事谋略或是政治局势的高深缘由。
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直白、看似与军事行动毫不相干的理由。
只有魏延神色凝重地缓缓点了点头,道:“是啊,自从二月出兵,至如今八月底。
悠悠数月过去,很多士卒,都想家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对士兵们深深的理解与同情,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悲凉。
听到这句话,魏正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丝意外。
无论是杜祺,还是魏昌、魏容,甚至其他诸多将领,平日里所思所想多是围绕着军事战略、权力纷争,却鲜少真正关注到那些普通士卒的内心渴望。
实际上,士卒们虽身处行伍,看似只是战争机器中的一个个螺丝钉。
但他们亦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思念之人。
将官也好,士卒也罢,离家征战已快一年,心中对家人的思念犹如野草般疯长,又唯恐自己脑袋上长草......
而这,便是如魏延这般的名将,最终在这场争斗中败得如此之惨的深层缘由。
杨仪主张带领大军回归故土,让士兵们得以与家人团聚。
可魏延却试图阻拦,又是烧毁栈道,又是堵住谷口。
这般行径连自己人都难以认同,又怎能期望获得众人的支持?
幸好此刻,魏延自己率先有所觉悟。
实际上,部曲出身的他,对于底层的士卒,有着更多的感同身受。
此时,只有魏昌还是满脸疑惑,开口问道:“士卒不过是听从军令行事之人,即便他们想家,又能有何作用?
何况很多人本就不愿打仗呢!”
魏正微微抬起头,目光深邃而悠远:“丞相故去之后,大汉的权力架构必定会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大洗牌。
如今大军孤悬于敌境之中,天子与朝廷又怎会放心?
这些大将们又怎么放心?
当下最为紧要之事,已然不再是北伐曹魏,而是众人齐心协力带领部众返回汉中。
唯有如此,他们方能在即将到来的权力争斗漩涡中,占据一席之地。”
言罢,魏正转头看向魏延,目光诚挚且语重心长,“可以说,上至将军,下至士卒,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除非丞相能死而复生,再度引领众人。
否则,无论谁妄图阻挡他们归家之路,都必将被这汹涌的人潮撕成碎片。”
这话警示的就比较明显了。
众人听闻此言,皆陷入深深的沉默。
唯有魏延仰天长叹,面色灰败的喃喃自语道:“难道就没有人在意这天下大事吗?”
声音中满是落寞与不甘,在寂静的空气中久久回荡,似是对命运无常的悲叹,又似对理想与现实巨大落差的无奈质问。
“不,有一个人!”眼见魏延在他的一番剖析与打击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要丧失斗志。
魏正只能又当爹又当妈,重新唤起魏延的雄心与信念。
他把羽扇放到一边,转向众人大声说道:“有一个人,他成长于先帝的部曲之中,凭借自身的勇毅与忠心,被委以重任,肩负起守备汉中的重任,不使叛魏之兵有一卒一马踏入境内!”
“有一人,他在汉中这片土地上默默耕耘经营多年,却毫无一丝私心杂念,从不曾为自己培植个人势力与部曲,一心只为大汉的稳固与发展。”
“有一人,当丞相前来接手汉中军政大权之时,他不眷恋手中权势,以汉中督、征北将军之尊贵身份,毅然决然地甘愿为一军先锋,冲锋陷阵,毫无怨言。”
“有一人,他仅率五千部众,面对数倍于己的叛魏敌军,却毫不畏惧,每战皆身先士卒,从无败绩。”
“有一人,在丞相薨逝,众将皆思乡心切、归心似箭之际。
唯有他仍心系天下大事,以不辜负先帝的知遇之恩和天子的殷切厚爱为念,坚守着北伐中原的宏伟抱负与理想!”
说到此处,魏正使劲揉了揉眼睛,使得瞳孔微微泛红,声音也变得越发悲壮激昂,“那就是,大汉征西大将军,假节,前军师,南郑侯,魏延魏文长啊!”
“这......”
魏延一时之间呆立当场,心中五味杂陈。
往昔的种种经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被魏正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深深触动。
而其他人在魏正的带动引领下,已然全部齐刷刷地跪于地上,齐声高呼:“大将军!”
声音响彻云霄,充满了敬重与期待,仿佛在向魏延宣告,他们愿意追随其左右,共赴艰难险阻。
魏延心潮澎湃,难以自已,他赶忙一一扶起众人,感慨万千地说道:“这哪里是我一人的功劳,而是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勉力的成果啊!”
一边说着,泪水已然在眼中打转,几欲夺眶而出。
看向魏正的眼神,也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了许多,带着几分亲昵与欣慰:忠贤这个逆子,为何此时如此可爱呢。
待魏延将众人扶起,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地看向远处的时候,魏正却又不合时宜地轻声提醒道:“不过,大将军,想报答先帝知遇之恩,完成北伐中原的壮志。
仅凭一腔热血,那是远远不够的啊!”
正沉浸在壮志豪情中的魏延闻听此言,已经飞到雒阳的神魂瞬间被拉回现实。
登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回头狠狠地瞪了魏正一眼,心中那刚刚涌起对魏正的好感也烟消云散,只觉得这家伙又恢复了往日的牙尖嘴利,甚是讨厌。
“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魏延说话的同时,手又不由自主的按在了马鞭上。
魏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弯下腰,捡起方才放在地上的羽扇,缓缓扇了两下:“山人自有妙计,且听我慢慢道来。”
他并没有注意到,魏延的手已经摸到了马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