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立场
“这孙承宗当真是无知无畏……”
正当朱由检思索着离开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传到了他的耳边。
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年纪五十来岁的老太监在朱由校身旁发着牢骚，丝毫没有在意还没有偏殿的官员。
这人朱由检自然是熟悉的，正是不久前还在怂恿西李的魏进忠。
天启二年被他的皇兄赐名忠贤，这对于一个宦官而言可是颇大的荣誉。
也正是在天启的中后时期一手壮大了宦官队伍，笼络其他党派，对东林党人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清洗，凭一己之力短暂改变了明末朝局。
众人皆论魏忠贤是明朝猝死的源头之一，但是在朱由检的心目中魏忠贤领导的阉党倒是让朝堂实现了短暂的统一，中央财政也有了一定的提高……
心口皆是是君子，心口皆非是小人，魏忠贤倒像是介于君子与小人之间的人物。
东林党人主张减免田赋杂税而阉党注重减免赏税，田税的主要受众是广大劳苦人民而赏税的主要受众则是广大商贩。
两种阶级所带来的支持与效力自然是截然不同的，至少在那个时期，大地主带来的经济援助足以魏忠贤用来笼络朝廷官员，对付东林党人。
再加上与魏忠贤勾结的客氏，作为朱由校的乳母，与皇帝的关系更是颇为紧密。
客氏早年名巴巴，叫客巴巴，后改了一个比较动听的名字：印月，所以又叫客印月。她是天启皇帝的乳母，也就是奶妈。
客印月原是河北农妇，是一个有夫之妇，丈夫侯巴儿，生子侯国兴。江湖传言客氏姿色妖媚，生性淫荡，十六岁嫁人，十八岁因为奶足被选入宫，成为皇家御用乳母。
两年后丈夫死去，她就被长期留在宫中，哺乳皇孙，这个皇孙就是朱由校，后来的天启皇帝明熹宗。
至于野史上谣言的客氏与朱有校的隐晦关系，朱由检倒是觉得不太可信。
至少在这短暂的接触来看，自己的这位皇兄貌似并没有后世史书记载的那般昏庸无能。
朱由校只是性子慵懒了一些，对于身边人的依赖性不是一般的大。
“朝中大臣可是你能随意点评的？”王安瞪了魏进忠一眼。
现在的魏进忠尚且没有得志，王安始终是压在他头顶上的一座大山。
“我看魏公公胆识与眼光倒是过人。”朱由检不露声色的补充了一句。
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倒像是真正在夸奖魏进忠。
魏进忠诧异的看了一眼朱由检，也是没有想到这位信王殿下会替他说话。
“陛下，孙大人所言不过是玩笑话。再加上这孙承宗不过就是一个经筵官，你也不必跟他计较。”
王安一开口就平息了朱由校心中积郁的怒火，他瞪了一眼身旁的魏进忠。很明显，是识破了他挑拨离间的话术。
王安对于孙承宗的态度倒是耐人寻味，在之前孙承宗罗列方从哲“四大罪”的时候，他就没有太多反应。而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东林党似乎并没有将要对付方从哲的消息传递给他。
当真是有趣，朱由检心里冷笑了一声。要知道在后面王安出事之后也是没有几位东林党人为他求情，从某种程度来看，这些正人君子比所谓的“阉党”还没有人情味。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朱由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似乎他也没有将孙承宗的话放在心上。
“陛下，客巴巴说是有要紧事找你。”魏进忠闻言也是立马插话道。
朱由校眼睛亮了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神情的兴奋。
“皇兄，我还有一些事想要请教你……”
“这……”朱由校有些犹豫，沉默了片刻对魏进忠吩咐道：“你去告诉她我与弟弟有事要谈，稍后再来见她。”
朱由检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还好，朱由校的思想尚且没被腐化。
魏进忠本想再说些什么，见王安觑了他一眼，也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大殿之内，只剩下朱由检两兄弟与王安。
“王公公对于考成法有什么见解？”
对于王安的立场，朱由检不得而知，正好通过这个机会好好试探一番。
王安倒退了半步，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沉与回避，缓缓开口：“陛下，老奴自幼侍奉先皇，历经风雨，深知治国之道在于平衡。考成法自张居正推行以来，确实令朝纲为之一振，官员行事效率大增。”
“那大伴的意思是支持朕起用考成法了？”
“不然。”
“世事如棋，局局新，每一法之施，皆需应时而变，应势而调。老奴愚钝，不敢妄言其利弊，只愿陛下能洞察秋毫，明辨是非。”
言罢，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有意无意地转向了朱由检，似是在暗示着什么。
朱由检发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老家伙，隔着玩欲擒故纵？
朱由校闻言，眉头微蹙，目光在王安与朱由检之间徘徊，显然对王安的隐晦回答不甚满意，却又不好发作。
他轻咳一声，道：“五弟，你素以聪慧著称，对此有何高见？”
显然，王安将这个棘手的问题顺势抛给了朱由检，自己倒是做到了片叶不沾身。
“臣弟倒是以为这考成法可用！”
王安难以置信的看了朱由检一眼，聪明人都知道这种时候说些客套话糊弄过去才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朱由检站起身，衣袂轻扬，目光坚定地望着朱由校，直言不讳：
“皇兄，臣弟以为，考成法乃我大明中兴之基石，其精髓在于‘立限考事’、‘以事责人’，使百官各司其职，不敢懈怠。此法若废，则朝纲松弛，国将不国。张居正以铁腕推行此法，虽遭非议，然其成效显著，朝野共鉴。臣弟以为，非但不应废止，反当加以完善，使之更加贴合时势，以固我大明之根本。”
他顿了一顿，语气更加激昂：“再者，治国之道，在于法度严明，赏罚分明。考成法正是此道之体现，它让每一个官员都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以及失职的后果。
如此，方能确保朝纲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臣弟斗胆，恳请皇兄坚守此良法，以安天下！”
朱由检这一番说哪里像是个十岁孩童的见解。
“五弟言之有理，朕又何尝不知道变法的困难性…………”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变法变法总得有人去做这个急先锋。
可是遍观朝野，又有谁愿意去承受这百官的怒火呢？
“皇兄可徐徐图之。”朱由检面色平静，心中却早已经翻起了波涛巨浪。
要不是仗着自己是朱由校的弟弟，他可没有胆量在这里高谈阔论。
王安在一旁，听着朱由检的一番慷慨陈词，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这位年轻的亲王，虽年岁不大，但是眼光长远、胆识过人！
“皇兄好生休息，臣弟也该告退了”朱由检不想再久留，对着朱由校轻轻一拜就转身离开了偏殿。
“大伴，你说，朕的弟弟是不是变了？”
看着朱由检的身影，朱由校倒像是自言自语的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