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阑醉:昆曲京剧中的风雅与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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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

牡丹亭

癸巳暮春,应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楼含松院长之邀,参加杭州市政府主办的海峡两岸暨香港、澳门文化艺术交流雅集“游园今梦”,作为后学,有幸与王冬龄先生等海内大家同台献艺,挥毫泼墨;而雅集的另一项盛事则是欣赏昆曲艺术家的精彩演出,戏目是当今最“热门”的《牡丹亭》。

经白先勇等先生之推广,《牡丹亭》一曲而红,几令整个昆曲界再度焕然勃兴,今乃大有燎原之势。白先生所为,自有其功,诟病反对者虽亦不少,但“青春版”系列之深入人心早是不争之事实。

经典总是不朽。作为“临川四梦”之首,此戏甫出世,就“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沈德符),汤显祖也自认“四梦”之中,“得意处惟在‘牡丹’”。忘了曾读哪本古人笔记,记载当时有少女酷爱《牡丹亭》,以至于“弄假成真”,读至情深处竟然郁卒身殒。

“牡丹”之题记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话虽如此,常人只见“生者可以死”,却未见“死亦可生”。论者每言此戏批判了宋明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虚伪和冷酷,我却反觉正为此句的注脚。难怪吴祖光先生题《牡丹亭》有语:“杜家女训足千古,不许娇儿作昼眠。”——这当然是种善意的幽默,但却揭示出“梦”的另一面。

然而汤显祖之用意,并不在“欲”,只在于“情”——既是儒家“发乎情止乎礼”的情,又是晚明思想解放风潮背景下,崇尚自由精神的“情性”的情。它基于中庸而又突破极致,让个体所有的“不逾矩”的内在情感,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一语天然万古新。因为情真而深切,所以令世代之人感动。

《游园》一折,杜丽娘乍见满目春光,不由得心摇神驰,情思骀荡,如野马、似东风,一泻千里,欲罢不能。于是叹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接唱: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沈丰英的声音和容貌一般的青春无两,醇厚或不及乃师王芳及华文漪、张继青诸前辈,但自有杜丽娘应有的豆蔻之韵。感叹今日之女子,鲜有这“豆蔻之韵”——世面见得多了,眼里尽知“春色如许”,却难觅心中“一往而深”的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