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把价格打下来
明末私人航海技术发达，贸易繁多。
使得沿海城镇的集市，也非常有特色。
它既不像秦汉时期有序规划，也不似唐宋时期集中在坊，反倒和后世农村赶集的场景差不多。
一条宽阔街道，两侧商贩林立，中间行人熙攘。
安东城的南大街，便是这种情景。
蔬菜摊、鱼虾摊、草鞋摊……各式商贩沿街密布，将一里长的街道塞得密不透风。
但如今是热浪滚滚的八月天，不透风的话，很容易中暑。
所以商贩们停止吆喝，敞着湿透的衣衫挤在房檐下避暑，偶尔有顾客驻足摊前，才会热情地出去介绍。
相比之下，他们身后的商户掌柜，就要舒适得多。
药店、布店、香料店、瓷器店等规模较大的店铺，都有伙计负责扇风。
小一些的自营店，也能在店内寻得凉爽角落，悠然坐下乘凉。
当然，也有例外。
街市中段的崔屠夫，为了防止猪肉在高温下变质，正“吭哧吭哧”地把刚杀的猪肉，往井水窖里搬。
天气炎热。
体胖的崔屠夫每搬完一块猪肉，都要用脖颈上的毛巾，抹去脸上如瀑布般的汗水，再投入到下一块猪肉的搬运。
以至于崔屠夫全然没有察觉，店铺外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蒙面少年。
蒙面少年确认周围无人注意，迅速扯下面巾，露出两张布满淤青的脸。
他们正是李莫派来打头阵的王大毛和王二毛。
按照李莫的卖货计划，两兄弟需要在街市中心“互殴”，引起周围百姓的注意。
然后李林过来劝架，说糊糊的价钱打下来了，勾起百姓的好奇。
最后“联络江南作坊”的李莫登场，开始给安东卫的家人们发福利。
计划很完美。
只是…李莫忽略了双胞胎的好胜心。
两兄弟在谁先“倒地”的问题上，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王二毛认为他先前倒过，现在应该换人。
王大毛则认为他先前没倒，现在应该继续硬着。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就真的在地上打了起来。
王大毛挥出一拳，骂道：“狗杂种。”
王二毛格挡回骂：“你才是狗杂种！”
突如其来的打斗，迅速吸引了周围百姓围观。
他们有的惊愕，有的好奇，还有的人觉得两人“伤势过重”，试图上前劝阻。
不过上前劝阻的人，全都被身披铁甲的李林拦了下来。
李林拦下他们后，便要求他们往后退。
直到中央的空地足以容纳一辆驴车，李林才挺直身子，清清嗓子，对打架的两人喊道：“停手吧，糊糊的价钱打下来了！”
王大毛王二毛开始抓衣服。
李林走到两人跟前，再次大喊：“停！糊糊打下来了。”
王大毛王二毛开始掐脖子。
连续两次被当成空气，引得周围百姓窃笑连连。
难堪的李林猛地抓住大毛二毛的臂膀，吼道：“我叫你们……”
话音未落，只听“嘶——”的一声，不知谁把他铁甲上的布扯破了。
李林看着从裂口处滑落的铁片，心痛得几乎窒息。
这套铁甲，是他用三年俸禄和王铁匠那里捡来的铁渣，一片一片拼接得来。
今天是第一次穿戴，无论天气有多热，他都没舍得脱下，就怕发生意外。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李林做梦都没有想到，铁甲居然会毁在自己好兄弟的手里。
“啊——！”
李林双眼变得通红，愤然脱掉残甲，猛地冲向大毛二毛……
“嘿~哈！”随着圈内吼声越来越大，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他们平日没有其他娱乐，如今能遇上这份热闹，自是要好生观看。
眨眼间，方圆十步内已是人满为患，个子矮的人几乎被人群托起，双脚离地也能站稳。
街道两侧的商贩急得跳脚，连声呼喊众人后退，让自己先收拾摊位。
围观的百姓哪顾得上这些，他们像潮水一般汹涌向前，瞬间将摊位冲垮。
绿油油的青菜、鲜红的番茄散落一地，被无情践踏，最终淹没在尘土之中。
李莫站在人群外，望着混乱不堪的场面，内心狂跳。
他知道圈内三人出了问题，更知道不能任由围观的百姓继续骚动。
不然到时候摊位受损事小，引发踩踏或其他事故就麻烦了。
他想冲进去制止，但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了，乌泱泱地根本挤不进去。
况且，他旁边还有辆驴车…诶，驴车？
李莫灵光一闪，拿起缰绳，朝人群大喊：“千户大人来了！都让开！千户大人来了…”
安东城作为户所城，百姓们不太怕李林这样的小旗官，但面对千户这样的大官，可不敢不敬！
围观的百姓迅速让出一条通道，恭敬地站在道路两旁。
李莫牵着驴车，在通道中边跑边喊：“千户，千户…”
直到看见李林三人没出什么大事，他才松下一口气，唱道：“千户大人最喜爱的糊糊来了！”
额头上顶着两个大包的李林，率先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散落的盔甲，委屈告状：“大哥，他们把我的甲……”
话刚起头，李林瞥见李莫正拿着糊糊给百姓洗手，立马闭嘴转身，笑容满面地向王大毛王二毛宣布：“好消息！千户大人把糊糊的价钱打下来了！”
躺在地上哼哼的王大毛一个激灵，当即从地上爬起来。
先是故作惊讶，捂了一下还在流血的嘴巴，然后装作非常高兴地大喊：
“哦？是吗？那我娘亲以后再也不怕洗不干净衣裳了，真好~”
王二毛也举起没受伤的右手，欢快摇摆：“我还要洗身子，全身都要洗得干干净净！”
三人浮夸的演技，尬得李莫头皮发麻，脚趾可以抠出一个三进大院。
但周围百姓，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不少人还面露沉思。
起初他们不知“糊糊”为何物，只觉得几人打架热闹好看。
但经过一番体验，切身感受到“糊糊”的神奇功效。
才理解两兄弟为何会因糊糊激烈争斗。
不过……千户大人凭一己之力就能打下糊糊的价格。
那我们这么多人，岂不是能把糊糊的价格打得更低？
念及至此，一些脑子灵光的百姓悄悄操起木棍和石头，缓缓将目光投向李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