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节外生枝
反观武松，此刻眼中再无旁人，只剩那坛散发着馥郁香气的美酒。
武松缓缓蹲下身子，粗糙大手轻轻摩挲酒坛边缘，像是在触碰久违的老友，喉咙里不自觉滚动吞咽，脸上浮现出沉醉之色。
也难怪，武松已有年头没碰这玩意了，对酒的渴望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眼下美酒当前，自是馋意难耐，欲罢不能。
只见武松瞧见那酒坛，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灼灼放光，二话不说，一个箭步跨上前，仿若饿狗扑食。
“嗖”！
一下就把酒坛牢牢抱住，那架势，好似生怕旁人跟他抢这宝贝疙瘩。
武松先是把鼻子凑近酒坛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嘟囔：“哎呀妈呀，这味儿，可太勾人魂儿了！”
紧接着，也不讲究什么斯文做派了，仰头便灌。
酒水跟瀑布似的，“哗哗”直往嘴里倒，腮帮子瞬间鼓得像塞了两个大馒头，一鼓一瘪，喉结疯狂上下滚动，“咕咚咕咚”的吞咽！
就像癞蛤蟆打哈欠！
口气不小啊！
才喝了几口，武松脸上就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像是熟透了的大番茄，额头上青筋暴起，活脱脱几条蚯蚓在爬。
兴许是酒劲太猛，武松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晃悠得跟风中芦苇似的，还兀自嘴硬嚷嚷：“这点酒算个啥，想当年俺在景阳冈，十八碗酒下肚，还能赤手空拳打死大虫，这才哪到哪！so easy！”
可话还没说完，酒水就从嘴角溢了出来，滴在衣襟上，湿了一大片。
再看武松，蛇形走位，眼神开始迷离，看人都自带重影，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要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大虫，休走！看俺武松再揍你一顿！”
李五六连忙往后跪爬了一段距离。
武松脚下还不忘比划几招，差点一脚踢翻旁边的桌椅。
与此同时，殿门那边悄无声息地露出一条窄窄的缝，像是有人在暗处小心翼翼地窥探。
若是凑近了瞧，便能发现有八只眼睛，正透过这门缝，死死地盯着殿中动静。
这八只眼睛，各有特色，最显眼的当属那两只仿若铜铃的牛眼和马眼！
还得是四脚动物具备夜行眼！
圆溜溜、瞪得滚圆，在昏暗门缝透进来的微光里，闪烁着紧张又好奇的光芒。
也怪不得看着怪异，只因这门缝实在太细了，八个人脑袋挤不过来，又都不甘心错过里头精彩好戏，索性一人一只眼睛贴在门缝上。
八个人齐刷刷撅着腚，屁股高高撅起，弧度一个比一个夸张。
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八个人憋着坏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这醉酒的“煞神”。
谁料武松突然定住，歪着脑袋，满脸疑惑地看向众人，扯着嗓子吼道：“你们瞅啥？没见过好汉喝酒啊！”
随后，像是自我宽慰般，武松嘴角上扬，高声吟诵：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管他江湖风雨如何飘摇，招安波折怎样恼人，有酒相伴，俺武松便能洒脱度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店家，再拿酒来，俺要与这天、与这地，痛饮一番！”
喊罢。
金鸡独立！
抱坛，又大口大口灌起酒来，结果一个没稳住，整个人往后仰去，“扑通”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手里还死死攥着酒坛不撒手，酒水洒了一地。
人却躺在那儿呼呼大睡起来，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几句含混不清的醉话，任谁也听不真切了。
那四位判官与四个跟班，原本满心笃定，就等着瞧跌BUFF的武松沾酒发狂，大展神威，把李五六狠狠教训一顿，给大人的马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惩戒这无耻小儿！
谁料，画风突变，前一刻还威风凛凛抱起酒坛牛饮的武松，这会儿竟两眼一翻，“扑通”一声直挺挺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刹那间，殿门口这八位，眼珠子瞪得堪比铜铃，下巴齐刷刷掉到地上，脸上神色精彩万分，尽是错愕与茫然，仿佛心底都在嘶吼：“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草泥马！它们活泼又聪明它们调皮又灵敏......
这啥情况啊？”
easy？
众人呆立原地，半晌回不过神。
八人起初的盘算，那可是打得叮当响，自以为妙计天成。
寻思着借着给李五六交代任务这由头，顺道讨好自家那位心眼小、睚眦必报的大人，在其中不露声色地狠狠阴李五六一把，给他来一场毫无招架之力的报复。
毕竟武松的赫赫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景阳冈打虎，那是赤手空拳直面猛兽，胆识超绝；醉打蒋门神，三两下就把地头蛇收拾得服服帖帖，拳脚功夫堪称一绝。
谁曾想，眼下这武松，莫说再现往昔神勇，区区几碗地府新酿的酒，竟就被撂倒了，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犯起了嘀咕，急性子的钟馗忍不住低声嘟囔：“这《水浒传》里写的，怕不是猪八戒吹牛皮不打草稿——信口开河吧？”
“说好的千杯不倒、勇猛无敌呢，咋就这点酒量，丢不丢人呐！”
旁人一听这话，吓得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脸色骤变，忙不迭齐刷刷瞪向钟馗，眼神里警告意味十足，连连摆手、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噤声。
钟馗一张黑脸瞬间涨得更黑了几分，额头上冷汗簌簌滚落，显然意识到了所说话的严重性。
钟馗心里头那叫一个憋屈，暗暗腹诽：“这年头，猪都会飞了，想那猪八戒，以前不过是犯了天条、调戏嫦娥仙子的天蓬元帅，如今却成了威风八面的西方经坛使者，风光无限。反观自己，兢兢业业抓鬼驱邪这么多年，到现在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阴神，真是同人不同命！”
嫦娥仙子请收下，小神的膝盖吧！
可眼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钟馗脑子转得飞快，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当务之急得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赶紧转移众人注意力。
于是，钟馗清了清嗓子，神色一凛，嘴上连忙严肃说道：“今天的事，不许有第九人知道！若是传了出去，咱们在场诸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目光锐利如刀，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确认大伙都听进去了，才微微顿了顿，话锋一转，提高音量下令：“TNND，老牛、老马，过两天把那个，那个，写水浒传施耐庵给老子抓来，这小子吹牛波，还不交税，该下拔舌地狱！”
钟馗满脸愤愤不平，大手一挥，那架势仿佛已经给施耐庵定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