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剑意一脉
李平川在3楼铸剑室见到了剑影，映入眼帘的第一幕是他赤着膊在打铁，准确地说是在铸剑。
剑影的神情专注，他虬结有力的肌肉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清晰，发力的痕迹一目了然。
李平川等了五分钟，剑影才满意地将剑从炉中抽出，充满怜爱地用手抚摸。
李平川一刹那感受到剑身上传来一种喜悦，他不禁出声：“剑居然会喜悦？”
他在自己【活化】后的剑上都没见过这种复杂的情绪。
剑影转身看向他：“你很敏锐嘛小子，能感受到剑的具体情绪，很不错，你很适合剑意这个升华。”
“老师过奖了。”
玄鸟在旁边打了个招呼，然后催促道：“既然您忙完了，那就赶快开始吧。”
剑影呵呵一笑，将剑摆在架子上，临走前还在剑上敲了敲，似乎是在告别：
“小姑娘，李平川都没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学习剑意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玄鸟嘀咕道：“难说，或许李平川一天就学会了。”
剑影哈哈大笑，花白的眉毛一颤一颤：“两位坐吧。”
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李平川看看周围，这是一间很大的铸剑室，有各种各样的打铁工具。
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剑，似乎都是剑影老师亲手铸造的，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客的地方。
“小姑娘，你有没有和他说过我的过去？”
玄鸟摇摇头：“没有，这是您的私事，我不会随便透露的。”
“这有什么可保密的？既然要在我这里学习剑意，那还是要让他知道。”
剑影迎着李平川疑惑的目光缓缓开口：
“我是剑盟弃徒，十八年前被从剑盟逐出，我的两个师兄至今还想要我的命。跟着我，你或许日后会有池鱼之祸。”
李平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提醒，不过我不在乎，我们还是尽快开始正题吧。”
剑影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好好好，剑心坚定，一心向道，不为外物所扰，古时你这种可以夸张一点叫做剑心通明。”
李平川没有作答，其实是剑影想多了。
他现在强敌环伺，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天的倒计时，一百五十天之后可能的麻烦他根本顾不得。
剑影欣赏地打量着李平川，就像在看一块上好的铸剑胚子：
“那我就不卖关子了，先给你讲一讲剑意一脉的起源吧。”
李平川坐正身子，神情专注。
剑影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剑道十八脉皆有长短，剑意一脉攻心为最，是剑道中最不纯粹的一脉。”
李平川微微一惊，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剑影缓缓说下去：“无论什么平面、什么升华，只要与心有关，便注定是条艰难的路。”
“【剑意】更是在最追求纯粹的剑道之路上，又要兼顾攻心之法，这本该是条自相矛盾的升华之路，并不该现于人世。”
剑影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声音变得低沉：
“但是，在剑道最为昌盛的时代，剑道大派青云剑宗将一名弟子逐出宗门，原因是他走火入魔，居然认为剑道可以有情。”
“那时，超能力者都追求太上忘情，要纯粹再纯粹，在升华之路上抛弃自己的七情六欲，才能更好地接引虚空中的感悟。”
“于是这名弃徒被认为大逆不道，这在当时门规森严的青云剑宗中是绝对不许的。”
“他不仅被逐出宗门，而且被废掉手脚和修为，是他的青梅竹马将他从巍峨的青云山上一步一步背到山脚下。”
“那姑娘只是个凡人，行至半山就一步一血印，而他的师兄弟们就冷眼看着这个废人像条狗一样被带下山。”
李平川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他的青梅竹马不休息？”
剑影轻声道：“因为青云剑宗要看看剑道是否能有情，这名弃徒想把他对自己青梅竹马的爱意放进剑中，于是剑宗就给了青梅竹马一个选择。”
“那名弃徒的师尊是这样说的：‘你若是一步不停地将他背下山，那便留下他的性命，取你的性命；你若停下休息、开口放弃，那便留你性命，取他的性命。’”
李平川听得背后发凉，那时的宗门竟如此冷血残忍，就因为这种小事，居然如此对待自己的弟子。
剑影叹息道：“绝情弃欲的时代，超能力者眼中没有人情，只有大道。”
“为此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若是有人乱他们的道心，便是百死莫赎。”
李平川愣了愣，问道：“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证明那名弃徒的理念是错的，那条路行不通？”
“是呀，正是如此。只有证明了他是错的，他们才是正确的，他们才不会怀疑自己的路。”
“哪怕是缪证，只要结果令他们心安就行。”
“后来呢？”
剑影缓缓地讲述：“那名弃徒手脚尽废，动弹不得。”
“他的青梅竹马仰望着青云剑宗的仙人，只是轻声问道，有没有绳子。”
“接着她一言不发地用绳子将那名弃徒捆在自己背后。”
“她沉默着背上那弃徒向山下走去，一路上，无论那名弃徒如何苦苦哀求她停下，她都一言不发。”
“天空上御剑而行的师兄弟们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个凡人姑娘，只要她开口放弃，飞剑便能斩下那名弃徒的脑袋。”
“可自始至终，她没说过一句话，直到山脚下，那弃徒已经泣不成声。”
“他疯狂地向天空中的师兄弟们哀求，求他们斩下自己的头颅，换那女孩活着。”
“可回应他的只有冷漠。”
“最后，那女孩用已经被咬烂的嘴唇颤抖着说了一句话：‘好好活着，你没有错。’”
李平川被一种沉重的感情压得喘不过气，隔着千年的距离，他仍能从剑影的描述中感受到那悲恸的绝望。
剑影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故事里的情绪。
“后来，那名弃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师兄弟们以为他已经在哪个角落里死掉了。”
“直到有一天，一名面容尽毁的男子来到青云剑宗前，他像宝贝似的捧着一根破旧的绳子，低声念叨着：
‘十五年了，我好想你呀，傻姑娘。’”
“那一天，传承六百年的青云剑宗满门尽灭，剑意一脉就此显露于世，横压一时。”
“青云剑宗成功了，他没能把爱意融入剑中，但他把滔天的仇恨刻进剑中了。”
“天下终于意识到，绝情弃欲或许是条歧路。”
李平川轻声说道：“可是他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一声重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