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不想算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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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祠堂烛火

第六十五章

彭闪闪搬得干脆,不到晚饭时间,她的东西已经在钟艾卧室院隔壁的颂院摆好了,两个院子恰好隔着整个东花园和楚塬破奴二人的院子相对。至此,钟宅东院的所有院子都住满了人。

钟艾午饭吃了一些粥,继续在床上休养。锦被上绣着的并蒂莲被冷汗浸得发潮,她蜷在床角数着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直到第七十九个影子被暮色吞没。

楚塬和彭闪闪被她赶走回各自院子休息后,整座宅院寂静得像被装进水晶罩子,连檐角铜铃都凝固在将坠未坠的弧度。她心里却一直想着迟迟不出现的破奴,这鬼如此反常,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直到暮色时分,钟艾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起床慢悠悠的换好衣服,虚弱的朝着祠堂走。

钟艾从小身体就不错,没生过什么大病,这次算是她最严重的一次“病”了,她几乎是走三分钟就需要喘五分钟,走五分钟就需要缓十分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祠堂。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弯月高垂在半空,院子里的灯被阿姨们陆续打开,雁镇难得无风,钟艾听到最后一批蝉拼命鸣叫着。

还没走进祠堂,她便看到了破奴的背影,他执扇的指节泛着玉器般的冷光,玄色广袖垂落时露出半截小臂,他仰头凝视画像的姿势像尊千年不化的冰雕,直到钟艾的影子漫过供桌烛台,他才回神。

钟艾心中暗怪:他怎么不进画中休息,反而伫立在祠堂看自己的画像?

“你这是……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呢?”钟艾倚着门框轻笑,尾音被夜风揉碎在两人之间,虽然她的表情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语气却还是十分虚弱。

破奴猛地转过身,转身时带起一阵冷香,只见她一身藕粉色家居服套装,苍白的唇色染着烛光,像雪地里落着半片海棠,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识收紧,扇骨发出细微的裂响。“你应该在屋子里歇着。“话说出口却变成叹息,他目光扫过她冻红的脚踝,袍袖下的手指蜷了又展。

钟艾被破奴奇怪的样子逗笑:“尊贵的破奴神还会被我吓到?”

她盯着破奴的眼睛,祠堂里的灯是暗黄色,破奴神像和画像周围都是油灯和贡香,钟艾看着一身玄袍的破奴,恍然觉得自己好似在梦中。

破奴看到钟艾,微微笑起来,但眉眼间,却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他只是凝视着钟艾,却一言不发。

钟艾本来满是轻松的眉眼皱起,几分钟后,她上前,抓住了破奴的衣服袖子,“你怎么不回我?”,她的脑子快速运转着,猜测自己昏迷的这三天发生了什么。

“你终于醒了,楚塬和彭闪闪在你身边所以我……”破奴的喉结在烛光里滚动,话说一半忽然没了说下去的勇气,这话怎么说都像在找借口,都像他完全把钟艾当利用的工具。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是短短成了几天人,为什么脑子里多了许多他从前没有的迷思和情绪,千年来,他从没如此摇摆不定,如此抓心挠肝的思索一件小事。

明明他已经决定不再靠钟艾太近,所以才在清晨钟艾醒来前离开她的卧室,但他站在祠堂,却足足在自己神像前想了一整天钟艾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多想,钟艾会不会生气,钟艾会不会因此对他心灰意冷拒他千里之外。

明明拒他千里之外这件事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钟艾不懂眼前的鬼在想什么,她一脸疑惑的看着破奴又陷入了另一种低沉的情绪,他那好看的丹凤眼盯着她的手指,眉头皱着,清朗的面容此刻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淡淡的愁绪。

“好的,我知道了。那天我话问了一半,布袋是在那邪道身上还是金梨钰父母身上啊,你看了吗?”钟艾说着,放开了他的袖子,伸出手作讨要状,杏眼里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破奴抬起脸,刚刚的愁绪忽然变成一种愠怒,他看着钟艾没心没肺的表情,忽然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她毫无知觉自己的情绪吗?她丝毫没在意他没陪在身边吗?

钟艾身体还没恢复好,秋夜的凉意从大开的门侵袭而来,她下意识朝着屋子里神像的烛火靠拢,再抬头,忽然看到破奴那略带愠怒的表情。

她不知道破奴心里的弯弯绕绕,此刻只觉得眼前的男鬼漂亮的惊天地泣鬼神,丹凤眼尾略带怨意,眼角朱砂痣在跳跃的烛火中更显妖娆,高耸的鼻梁,唇色嫣红。她不自觉看入了迷,环抱起手,微微靠在身后的供桌上。

供桌上烛火跃跃,一个细小的火星舔上了她的发梢,钟艾忽然感受到后背传来滚烫的刺痛,还没来得及慌乱,却被人一把裹进带着檀香与铁锈味的怀抱,对方宽大的衣袖一挥,那小小的火苗消失无踪。

钟艾的后背远离了满是烛火的供桌,身前却是灼人的温度。破奴垂落的发丝缠住她耳侧的发丝,在两人之间织就金色的蛛网。她听见对方胸腔里传来陌生的震动——这具本不该存在心跳的身体,此刻正轰鸣着凡人才有的慌乱节拍。

“你没事吧。“破奴突然松开手后退半步,鎏金蹀躞带上的青铜铃发出清越声响。他转身拂灭离钟艾最近的摇曳烛火,却拂不去空气中纠缠的沉香与药香。

月光从藻井倾泻而下,将两人的影子浇铸成青铜器上交颈的龙凤纹。

钟艾的脑子忽然从虚弱中慢慢清明,一时也被破奴带的有些尴尬,她红唇张了几次,才回:“没事。”

破奴不再看她,继续仰头看自己那幅悬挂的画像,钟艾从侧面看不清他的表情,沉默萦绕,她想了想,干脆转身想走,忽然手却被人一把拉起,还没等反应过来,手中被塞进了一个小小的布袋。

“那邪道被堕地狱了,布袋在金梨钰父母身上。”破奴的声音从她耳后响起,微凉的气息吹动她脸侧的发丝,有些痒。

钟艾一回头,身后却没了人影,钟艾环视一圈,看到破奴早已化作了水墨人影,隐入了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