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无足轻重
顾余在皇城各处大街转悠了一圈，受到各级官员与王公权贵的讨论。
而后出了皇城，又享受了一番京城百姓的注目。
顾余倒不是为了满足虚荣感，他如此作为，是在向京城里所有对他意欲不轨之人宣告：
我已经没什么活头了，别来惹我。
以此为自己拖延一些时间出来。
不管是魔教，还是知晓什么内幕的京城权贵，应该都很清楚，一个寿命将尽的天卫有多可怕。
顾余就这样一路步行向万芳园。
卢仲殊作为曾经的行天司总司司副，致仕后有两大爱好。
一是指点武道方面的可塑之才。
二是种植培养最娇贵的花花草草。
顾余对此的评价是：非常有退休老干部那味。
万芳园坐落于统天城西南边的常阳坊，坊里尽是王公权贵购置的大片庄园。
也算一处顾余“执行”宣告的好地方了。
顾余进入常阳坊地界没两步，远远便看到了位熟人，何琰。
他本以为对方会跟谭杨松一样，装作不认识自己，没想到何琰在惊讶一瞬后，却是快步走到顾余跟前，严肃无比地行了一礼：
“见过顾兄。有顾兄此等人物在，想必顾天卫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顾余很难对何琰的正儿八经做派生出厌恶，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人的耿直性子跟谢正安有一比。
何琰是抛下身边“贵人”，也要当即过来给顾余表示敬意的那种人。
“何兄言重了。”
顾余上前扶起何琰，眼睁睁看着之前何琰身边之人也缓步走来。
但见来人二十出头，布带束发，一身干净麻衣，与其细皮嫩肉的脸蛋跟双手，形成巨大反差。
衣服之下还有轻微却响不停的佩环声......
“顾兄，我为你介绍，这位是……”
“咳咳，何必劳烦何兄。在下王明，见过这位兄台。”
见对方不愿暴露身份，何琰也不好再多嘴。
“在下顾余，见过王兄。”
“明王”说自己叫王明……
顾余心中鄙视了一番三皇子微服私访的做派，打算趁早应付过去完事。
“在下受师命，无法作陪，还望何兄、王兄海涵。之后顾余一定亲去给二位赔罪。”
顾余说完突然想起，自己上次这么应付的对象，而今已经彻底得罪死了。
又想到这三皇子赵琰捷比针眼还小的心胸，怕是今后跟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和善关系了——那可太棒了！
“哦？还不知顾兄师尊尊姓大名？”
顾余纳闷：这耿直且毫无眼力的何琰，到底是如何跟三皇子赵琰捷走到一起的？
但他又不好扯谎，只得无奈说道：
“家师住万芳园。”
何琰这才淡淡感知到顾余的态度，一脸歉意：
“明白，明白，顾兄先……”
“我听闻暮春时节的万芳园，姹紫千红，美不胜收，只是遗憾从未亲眼见过，顾兄可否带在下去长长见识？”
赵琰捷虽作询问，语气里却不容置否。
这就是天生居于高位之人，令顾余不喜之处。
你谁呀你？
顾余就要直接拒绝，身后突然有人代他回应。
“明王殿下要不过些时日再来吧，今日万芳园不开门。”
清亮的声音，出自一名飒爽的女子。
顾余转过身，对方上下打量他一番，竟是当面评价起来：
“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是个俊俏郎君，身法造诣也相当不浅，表哥总算是蒙上了一个……”
同样认出对方的顾余就很头疼。
这名英姿不凡的女子名卢邵英，是卢仲殊最宠爱的孙辈，也是他老人家后代里，少有的武道资质与向武之心，皆为上上选之人。
如此也就罢了，说起来对方也算是顾余的师姐。
但顾余却是知道，卢邵英跟赵琰捷很早就被皇帝指婚，卢邵英想方设法推脱了许多年，推脱说辞用尽后，便狠揍赵琰捷一顿一走了之，隐于江湖……
游戏里卢邵英初次登场，就已是逃离京城的状态。
顾余就怕，卢邵英揍赵琰捷的桥段马上要在他眼前上演……
身份被戳破，赵琰捷脸色变得阴沉，平复许久才重新摆出一副亲善嘴脸，说出的话让顾余好一阵尴尬：
“哈哈哈，本王在皇城里待得不自在，想着来外城体验一番平民百姓的生活，邵英却总是能给本王带来一些意外，这可能就是勾栏戏曲里所唱的‘欢喜冤家’吧，哈哈哈……”
“明王殿下倒是有一番屈尊下顾的好闲情。不仅知道平头老百姓都在常阳坊，还亲身去勾栏与民同乐呢。”
赵琰捷好不容易扯起的笑容渐渐僵住，卢邵英却丝毫没有停止阴阳怪气的意思，
“就是这欢喜冤家呀，小女子可不敢当。想来整个统天城里，也没几个女子敢跟殿下做‘冤家’吧。”
三月十六的午后常阳坊，风儿甚是喧嚣……
这要真打起来我是躲得远远的还是躲得远远的……
顾余悄默默后退几步，卢邵英却是直接一眼瞪了过来，紧跟着，就要恼羞成怒的赵琰捷也顺着卢邵英目光看向他。
不是吧？
游戏中跟卢邵英一起做任务，被赵琰捷发现时的场景出现在顾余脑海……
“这就是你看上的小白脸？”
见赵琰捷还是如此白痴，顾余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你有病？”
卢邵英皱着眉头，礼数什么的也不讲了。
“卢邵英！这天底下哪个女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你……”
“皇后娘娘，惠妃娘娘，长公主殿下，太子妃殿下，道衍……”
卢邵英直接打断赵琰捷的话，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那可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呀。”
“你个贱人！我…本王……”
“殿下还是回宫里去惠妃娘娘怀抱里诉苦吧，小女子就不做陪了。”
卢邵英说完冲顾余摆了摆头，意思让顾余跟着她走。
顾余的双腿早就饥渴难耐了，只是还没往前迈，就不得不后退躲过赵琰捷含恨而出的一击。
“你竟敢躲！”
“你！”
赵琰捷和卢邵英同时怒喝，顾余却是伸手挡下就要上前动手的卢邵英，平静看向赵琰捷：
“殿下无故袭击天卫，可是已想好后果了？”
三皇子只感觉眼前一花，顾余就从他面前消失了。随后整个头发散乱下来，束发的布带落地时，一道冷淡声音远远传到其耳边：
“下不为例。”
躲在暗处的三皇子护卫，也全部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天卫无故受袭，勿论因由，可先斩后奏。
这是写在《大乾律》里的内容。
但也就是因为是赵琰捷了，换成其他王公贵族，相同的处境下，顾余也不敢真的出手吓唬对方。
赵琰捷能在皇宫的大泥滩里幸存至今，虽说皇帝确实保了他几手，但更重要的是，其足够蠢，谁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是一个连上赶着给他阿谀奉承之辈，都能被其活生生气跑了的主。
何况顾余还非常清楚，此人身为皇子，直到死在救下他的猎户家中时，也没在世间泛出丁点水花。
当的是整个统天城有名有号的人物里，最无足轻重的一个。
卢邵英看都没看原地失神的赵琰捷，追上顾余连续出手，终于拍到顾余肩膀后咬牙赞赏道：
“可以呀小子，老娘很欣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