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睁眼
老头说了几句忽然顿住,朝刘年仔细看了两眼,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刺激太大,心里糊涂了?
怜悯之色更浓,劝道:“你爹一撒手不管你们了,活人的日子还得过,你也别太伤心了,注意自个儿身子骨,你要是再有个好歹,你娘还怎么活?”
说完不等刘年回话,扭头走了。
同情是真同情,更怕走的太近被粘上,这年头自己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哪里管得了别人,听说刘春来偷偷借了好多钱去赌,家里估计还不知道,等要债的上门,娘仨更没法过了。
刘年站在林子里一动不动,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半天才回过神,赶紧跑出林子。
当他跑出林子那一刻,明媚阳光洒在身上,抬头一看,万里无云。
他试着又走回林子,太阳立马消失不见,天色重新变得昏暗。
林子里和林子外,仿佛两个世界。
他赶紧又跑出来,就在这片刻间,已经出了一身白毛汗。
眼下这种遭遇,要比之前所见更加邪乎,他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冷汗不停往外冒,本能就想撒腿往家跑,但理智又让他迈不开脚步。
虽然心里怕的要命,却让他更知道马承运不是胡扯,如果就这么跑了,不但妹妹的命保不住,他和他娘,甚至他姥姥不知又会落个什么结果。
他不停做着深呼吸,身体逐渐不再颤抖,等到彻底平复,一咬牙,闷头回到林子里。
一路小跑,眼睛不敢乱瞟,只敢盯着前面,直奔他爹的坟。
来到坟前毫不犹豫,跳进坑里,伸手就去提那个包着本子的包袱。
还没等碰到,整个人猛地后退,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刚才取包袱时,俯着身,他的脸跟他爹的脸贴的很近。
开始没留意,后来才看见,他爹那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定了定神后,心里不由转过念头,林子里这种邪门情况,是我爹搞出来的?
他大口喘息,眼睛死死盯着棺材上面打开的那道缝,过了一会,没看见也没听见任何动静,于是一咬牙,又爬起身。
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胆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大了很多。
他嘴里不停念叨着,“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又走回棺材前,直愣愣看向他爹。
他爹眼里也有干涸的血迹,遮住小半个眼球,剩下一半眼珠,仿佛在直勾勾盯着他看。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
刘年一边嘟囔,一边俯身把那个包袱拿出来。
东西到手,没任何意外发生,他彻底松了口气。
正准备把棺盖推回去,想了想,又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按在他爹眼皮上,帮他爹闭眼。
然而等他手指一离开,他爹立马又把眼睁开。
来来回回三四次,都没成功。
刘年索性把整只手覆在他爹眼上,没着急拿开,小声念叨,“爹,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不用跟我说,就直接放下吧。”
念了几句才抬起手,他爹的眼又睁开了。
刘年没招了,也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什么讲究和忌讳,打算就这么直接把棺盖盖回去。
当他推上棺盖那一刻,隐约发现他爹的眼闭上了,只是林子里光线太暗,看的不太真切。
他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把棺盖推开,他爹的眼是睁着的。
看来是眼花了……刘年这么想着,再把棺盖推上。
可是棺盖闭合那一刻,又隐约看见他爹把眼闭上了。
刘年上了这么多年学,一直有个习惯,就是再难的知识点,不管花费多少精力都要弄清楚吃透,这种较真的执拗性格不知道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养成,这时候居然又开始刨根究底,较起劲来。
他等了一会,猛地把棺盖推开。
他爹的眼是睁着的。
他再次把棺盖合上,刚一合上又立马推开。
眼还是睁着的。
看来就是光线的原因……他终于不再试探,盖好棺盖从坑里爬出来。
把土填回去,扛着铁锹拎着包袱走出树林,阳光落在身上,总算感到些许暖意。
离开这片墓地,大步流星往家走,走出一段想起家里有他娘跟他姥姥在,翻看这些笔记不太方便,于是又调转方向,准备先在外面把笔记看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
他边走边在心里琢磨,刚才林子里那么邪门,究竟是不是我爹搞出来的?如果真是我爹,说明他阴魂未散,那么家里都被“人”打上门来了,怎么不出手帮忙?
他爹活着的时候虽然是个混蛋,但碰上事也知道护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如果他的阴魂还在,不可能袖手旁观。
所以刚才不是我爹搞的鬼?
越想越觉得跟他爹关系不大,要是他爹的话,弄这么一出目的是啥?就为了吓唬吓唬他,表达一下对儿子刨自己坟的不满?
说实话,没这个必要,他爹跟他也从来没这么皮过。
那么就是半夜撞门的那个东西搞出来的?
这么一想,刘年只觉头皮发麻,因为这意味着,那个东西一直在跟着他。
他下意识朝周围扫了一眼,青天白日自然什么都看不见,提心吊胆了一阵,把心一横,怕有什么用,就算它跟着,当它不存在就好了,否则只会让自己心慌意乱,除此之外屁用没有。
他心里稍定,忽然又想到,他爹已经死了一个多月,可是尸体似乎没什么腐烂的迹象,当时光顾着紧张,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意识到了,难免觉得奇怪。
不过现在天气还不热,所以尸体腐烂的慢些,应该是正常现象?
他缺少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不知道以现在的天气,一个多月的尸体应该腐烂到什么程度,所以也就没办法做出判断。
他收起思绪,把注意力放到手里的包袱上,他现在对这方面的事一无所知,想来想去也只是瞎猜,不如省下精力做点有用的事。
伸手往包袱里摸了摸,笔记共有十五本,不算多也绝不算少,看了看天色,已近晌午,不由有些紧迫,也不再往远处走,就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拿出笔记开始翻看起来。
这里离那片杨树林墓地不算远,约莫两三百米,抬头就能看见,但刘年看书时一向专注,很快就钻到笔记里,完全忘了害怕。